「別讓她入職,合作就還是你們的。」
對方笑著點頭:「我知道。林總也是為了徐小姐好,女人隻要乖乖待在男人身邊享福就行了,拋頭露面幹什麼?」
林重景沒說話。
他想得可不止這麼簡單。
他不想讓徐邊葉發光發亮,他要她平庸黯然,成為和他曾經一樣的人,這樣才算得上是同類,填補他內心的不平衡。
22
我痴愣在門口,渾身僵硬,許久才反應過來。
那真的是從林重景口中說出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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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林重景陌生得仿佛被什麼髒東西奪舍。
我人都傻了,一股冷意猛地蹿上頭。
痙攣的手指微顫,把簡歷捏得皺皺巴巴。
也是在這一刻,我的腦子猛然清明,有什麼東西全都被一根看不見的線串了起來。
我跑離了這裡,找到梁濟安的電話打過去。
直截了當地問他:「梁總,之前您拒絕我,是不是有人和您說了什麼?」
梁濟安沉默半晌,煩躁地嘖了一聲,模稜兩可地對我說:「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是了。
就是這樣。
我頓時有了答案。
這一切,都是林重景搗的鬼。
從我遇到他開始,我好不容易重新建設起來的人生轟然倒塌。
他碾碎了我的所有希望,斬斷我的所有退路,還要偽裝成一副救世主的模樣讓我對他愧疚、感恩戴德地愛他。
為什麼?
他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
原來從一開始,我看到的他隻是他想讓我看到的他。
太可怕了。
我落荒而逃,渾渾噩噩地回到家,看到家裡所有地方都有林重景的影子。
是啊。
這是他的房子,有他的影子多正常啊。
知道被欺騙,在經歷不可思議的災難時倒也沒有崩潰,隻有數不清的震驚恍惚。
因為太過震撼,僅僅是瞬間就撤回了對他所有的感情,開始滿懷戒備地提防這個虛偽的敗類,甚至連悲傷都很少。
這叫及時止損。
在我收拾東西準備搬出這裡的時候,林重景突然回來了。
看到我在收拾東西,他問我要去哪兒。
我冷漠地看著他,直接和他提了分手。
他的眉心一顫,捏緊的拳頭在竭力抑制情緒。
「為什麼?」
他還好意思問我為什麼。
我快氣炸了,把手機扔到他手上,讓他好好看看他那副盛氣凌人機關算盡的嘴臉。
他所有的淡定在這一刻盡數灰飛煙滅。
這是第一次,我在這個運籌帷幄的人臉上看到慌亂無措的神色。
他的臉色蒼白,抓住我的手腕,語氣急促地向我解釋:「我隻是不想讓你那麼辛苦,我從來沒想過傷害你。」
我厭惡地甩開他的手,退後半步滿臉警惕,為他還在苦苦支撐的謊言感到可笑和憤怒。
「你讓我失去工作,失去我努力得到的一切,怎麼就算不上是傷害呢?」
「林重景,我們完了!」
他的情緒忽然變得激動:「我不同意!」
剛開始還能哄著我的人,現在突然換了副嘴臉,暴戾猙獰地嘶吼。
他精心構造的謊言,被我識破擊碎,他怎麼會不生氣呢?
「你為什麼就是不能體諒我?你這些年吃的苦還不夠嗎?我愛你才會這樣對你,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我有多愛你!」
林重景的愛不是仰望不是放手也不是欣賞。
他的愛自卑卑鄙可恥,他要讓太陽失去溫度和光亮,隻被他一人獨佔私藏。
沒有光的太陽,才不會照出他骯髒的自卑。
畢竟是真心實意愛過的人。
他越是這麼說,我越是覺得那段感情充滿了算計。
沒忍住落淚,我一邊哭一邊罵他。
罵得很難聽,他默默忍受,直到我說我後悔愛過他。
他突然就迷茫了。他瞪著瞳孔震顫的眼睛,痛苦化作了實質,彎著腰,聲音沙啞近乎懇求。
「別說這種話……」
我抹了把眼淚,拉著行李箱執意要走。
他抓住我,忽然就跪了下去。
他拋棄花了這麼多年這麼努力才重拾的尊嚴,卑微地跪在地上,流著淚乞求我的原諒,恐懼我的離開。
他確實是真切地愛著我,隻是這份愛不是純粹的,太多的雜質讓其變得粗劣。
「我隻是太害怕了。」
「你一直都這麼好,不管經歷什麼都不能把你打倒。」
「我好像不管怎麼做都配不上你,明明我已經很努力了,可在你的面前我甚至不敢直視你。」
「我不想永遠站在你的背後,我想站在你的身邊、你的身前,為什麼你就不能也依靠一下我?」
他絕望地訴說著他最真實的想法。
字字句句仿佛都在泣血。
天生刻在骨子裡的自卑讓他變得陰暗。這不是他所願,卻也無法拯救自己。
我甚至忘記了哭。
我的情緒復雜,第一次直觀地面對他的偏激和內心的陰暗面。
原來從一開始,他就想把我給拉下來啊。
這場陰謀預謀了多久?恐怕有八年了吧。
從他說暗戀我的那一刻起,他想的就是要讓我成為像他那樣的人。
把我拉進泥潭,他的卑劣才會藏起來。
23
「林重景,你真惡心。」
這是我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毫不猶豫地離開,還能聽見他不甘心的威脅。
「你要是敢走,我會讓你後悔的!」
我還是走了。
出門的一剎那,我被林重景吸食消耗的生命力又回來了。
連腦子也清醒了。
我到底是被他洗腦成了什麼樣,才會覺得靠己不如靠人?
林重景不是我的救星。是倒霉的開始。
要不是這個混蛋,我怎麼會突然混得這麼慘?
我的苦難,不過是他設下的一場局。
我去找了新的住處。
但林重景說的要讓我後悔也不是開玩笑的。
我找不到工作,才籤約了房子房東就臨時反悔把我趕了出去,沒有人願意租房子給我,我甚至連住處都沒有。
我知道是林重景幹的,他無非想讓我低頭回去找他。
可我這人一向倔強。
沒有公司願意要我,我就去菜市場S魚。
沒有住處,晚上我就去繁華路段的公園睡長椅。
這座城市這麼大,隻要還想活著,遍地都是希望。
我就不信林重景能壓我一輩子。
隻是住公園不安全。
半夜有喝醉的流氓想對我動手動腳。
但我也不是吃素的。
直接一板磚砸他頭上把人敲暈過去,然後報了警。
剛被警車接到警察局,林重景隨後就來了。
他神色頹廢疲憊, 像是經歷了巨大的變故, 這才多久不見, 他就滄桑了這麼多。
我懶洋洋地看著他向我走來,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終於讓他敗下陣來。
林重景知道, 他逼不了我, 也贏不了我。
我被流浪漢糾纏的時候其實他就在不遠處的車裡看著我。
隻要我呼救,他馬上就會衝過來。
他肯定早已設想好後續了吧?我哭著說我後悔了,他帶我走,我永遠一心一意地愛他, 如他所願從此黯淡無光。
可他低估了我。
從撕破臉後我一直知道他在跟著我偷窺我。
甚至在離開後不久,我從老同學嘴裡無意間知道了我家破產的消息是他說出去的。
這麼做無非就是讓所有人來踩我一腳,想看我窘迫尷尬狼狽的樣子。
我沒拆穿。
現在他主動出現,蹲在我的面前握著我的手, 聲音哽咽無力地哀求我。
「我們不鬧了好不好?我錯了,我們回家吧。」
他用盡所有的力氣說出這句話。
我一副無所謂的態度甩開他的手,高高在上的人換成了我。
「這不都是你害的嗎?我們早就沒可能了。」
「林重景,人要為自己犯過的錯付出代價。」
他埋頭痛哭, 以往高大的身軀此刻如此渺小脆弱。
我知道他後悔了。但我並不準備原諒他。
24
林重景停手後我入職了一家大公司, 勢如破竹的架勢讓我在公司裡很快有了一席之地。
沒有林重景的幹擾, 我的人生變得順遂。
我知道我的頂點不止於此。
在公司裡獲得了足夠的人脈和經驗後,我辭職花光積蓄開始了自己的第一次創業。
我創辦了公司, 初期是最艱難的,整夜整夜的加班讓我暈倒進了幾次醫院, 病剛好又馬不停蹄地投身工作。
為了養活公司,我在酒桌上喝了又吐,吐了又喝,拿下了一個又一個合作。
很多次我都看到了林重景的身影。
我知道他在背地裡像個鬼似的偷窺我的生活。
他不敢再靠近我。
卻默默地給予我工作上的便利。
實話實說, 如果不是他,很多單子我都拿不下來。
我不說,理所當然地接受他的好。
開玩笑, 有便宜不佔王八蛋好吧?他自己給的, 又不是我求來的,那可都是錢呢!是錢!送上門哪有不要的?我還沒那麼清高!
林重景的事業蒸蒸日上, 我也不差。
三年後, 在我二十八歲生日那天, 我站在了林重景的面前, 微笑著和他握手。
「合作愉快。」
這次是以合作人的身份。
他苦笑著, 眼中的悲哀流溢:「生日快樂。」
我松開他的手,說了句謝謝。
我知道, 以我現在的水平根本沒資格和他合作。
這份合作是他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我欣然接受,決絕轉身。
他一直跟在我的身後。我知道的。
他也知道。
謊言一旦被識破, 就再也無法彌補。
一開始他選擇铤而走險,就該知道最壞的結局。
創業之後的每時每刻他都在默默地為我保駕護航。
有貴人相助自然最好,有捷徑可走那是天在助我。
苦苦掙扎十一年。
林重景是我家還沒有破產,我還沒有轉學時的高中同學。
「(我」同年, 記者在發布會上問起林重景的感情問題。
聚光燈下的男人忽然沉默了。
他所有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漠和威嚴全都離他而去。
仿佛迷途的旅人。
他垂下落寞的眼,看向臺下以合作方身份受邀而來的我。
「事業為重。」
短短四個字裡,裹挾著他太多的悔恨。
我大方自信地微笑著, 和所有人一樣為他鼓掌。
我笑他的自負,笑他的卑鄙。
他設局想困住的人是我。
最後困在局裡的人卻是他。
我為自己舉杯,我的未來光明萬丈。
(大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