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辰S後,我最遺憾的,就是沒有親手幫他剝過一瓣橘子。
顧辰看我又哭了,慌了。
「哎呀,小姑奶奶,你怎麼現在變得這麼愛哭啊?你總不會是想用眼淚淹S我來報復我這麼久都沒回來吧?」
我一把抱住顧辰,用手堵上他那張胡說八道的嘴,臉上的慌亂顯而易見。
「好不容易才回來,你瞎說什麼S不S的?趕緊呸呸呸!」
顧辰好笑的看著我。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迷信了?」
我不理他,掐著他的脖子逼他「呸呸呸」。
他不知道,從八年前得知他S訊的那刻起,我就開始迷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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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辰雖然不理解,但看我認真的樣子,終於還是認命的「呸」了。
我看著眼前這張朝思暮想的臉,第一次感謝命運的饋贈,感謝它把顧辰重新送回我身邊。
如果這是夢,那我願意長睡不醒。
顧辰留了下來。
他在房間裡輕車熟路的做飯,輕車熟路的洗澡,輕車熟路的上床。
就好像,這裡真的是他生活了五年的家一樣。
而我,隨著床邊的塌陷,忍不住渾身緊繃。
我希望他來抱抱我,又懼怕他來碰我。
結婚整整五年,我和賀司宸雖然躺在一張床上,但也一直是各睡一邊,從未越界的。
塌陷離我越來越近,顧辰的手伸了過來,似乎是想攬我的腰。
我不動聲色的避開了他的觸碰。
「今天有點累,先睡吧。」
顧辰的手停頓了一瞬,抬手幫我關了床頭燈。
不一會,旁邊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
我微微側身,第一次近距離觀察二十九歲的顧辰。
經過八年時間,他的眉眼深邃了許多,睫毛也變得又濃又長,鼻梁似乎也高挺了些。
隻有那雙嘴唇,還和記憶中一樣,薄薄的,抿的緊緊的。
我伸出手,輕輕描繪他的眉眼,生怕一個不小心,他就像童話故事裡的小美人魚,變成泡沫消失了。
顧辰似乎做了夢,嘴裡不知道呢喃著什麼,一把抓住我的手拽到了懷裡。
我試了幾下,掙脫不開,便隻能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躺在他的旁邊。
慢慢的,我也進入了夢鄉,回到了第一次見到顧辰的時候。
8
那天,媽媽告訴我隔壁來了一家新鄰居,讓我給他們送點水果。
我拎著心愛的橘子蹦蹦跳跳,一出門就看到了蹲在牆角的顧辰。
我將橘子分享給他,卻被他粗暴的扔遠了,我傷心的大哭起來,顧媽媽聞聲趕來,擰著他的耳朵就讓他給我道歉。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天,顧辰的爸爸和另一個女人一起走了,顧辰是因為不想讓顧媽媽看到他哭才一個人躲到外面的。
我很愧疚,就帶了橘子和荔枝去找顧辰道歉。
顧辰很喜歡我的荔枝,作為報酬,他剝橘子給我吃。
之後,我和顧辰就成為了好朋友。
小升初那年,我的爸爸媽媽也離婚了,他們說我有先天性心髒病,沒有一個人願意要我。
我站在雨裡哭了很久,他們還是頭也不回的上了小汽車。
後來,是顧辰拿著一把小雨傘,撐在了我的頭頂。
他說,他們不要你,我要你。
從那之後,顧辰成了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我第一次發病,是在高三那年,顧辰找到我爸媽幫我要醫藥費,卻被他們趕了出來。後來,是顧辰跪在大門外三天三夜,才求著他媽媽賣了老家的房子,救回了我的命。
病好後,我跪在顧媽媽的面前發誓,會永生永世記著他們的救命大恩,這一世結草銜環,下一世生做牛做馬,來報答他們。
顧媽媽笑著說,她了解自己的兒子,所以她不需要我報答,隻要我和顧辰好好的就行。
我當時羞紅了臉,卻還是鄭重的拉住了顧辰的手,認真的對他承諾。
「顧辰,我江绾這輩子,生是你的人,S是你的鬼。」
我們商量考同一所大學,之後畢業就結婚,努力工作攢幾年錢,再生個孩子讓顧媽媽含飴弄孫。
顧媽媽笑彎了眼。
但計劃總趕不上變化。
大四那年,我的病又復發了,醫生說,如果找不到合適的心髒,我活不過那個夏天。
我跟顧辰提了分手,祝福他去追求更美好的明天,顧辰卻大罵了我一通。顧媽媽也說,我是她認準的兒媳婦,隻要能找到合適的心源,她砸鍋賣鐵也要幫我治病。
可是,我到底沒有等到合適的心源。
醫生下S亡通知書的那天,我再一次跟顧辰提了分手,顧辰哭的雙眼通紅,活像一隻可憐的兔子。
他說,不到最後一刻,讓我不許放棄。
他說,不管遇到什麼事,不管何時何地,一定要開心,要樂觀。尤其生日,一定要記得點蠟燭許願吃蛋糕,為新的一年開一個甜甜蜜蜜的頭。
那天,顧辰終於同意了分手。我怕他反悔,一個勁的催他趕緊走,但他磨磨唧唧的就是不願走。
最後被醫生催著離開的時候,也是一步三回頭,求著我再叫一聲他的名字。
我當時倔強的咬著嘴唇扭頭看窗外,堅決不開口,怕一開口就哭出來,害他反悔。
但我沒想到,顧辰離開的那天下午,我就等到了合適的心源,當天就做完了換心手術。
做完手術後,我給顧辰發消息,迫不及待的想告訴他這個好消息,但對面一直沒反應,我給他打電話也總是被掛掉。
我以為顧辰是氣我和他分手,滿心歡喜的想等出院後再當面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告訴他自己那天說的話都不是真心的。
而直到半個月後,遇到避而不見的顧媽媽,看到客廳正中的黑白照片,我才驟然明白,為什麼等了那麼久都等不來的心源,突然就來了。
我大哭著跪在顧辰的遺像前,拼命以頭撞地,撕心裂肺的說我不需要他救,不需要他的心髒,罵他自作主張,罵他自作多情,我甚至撲到茶幾上,抓起水果刀想將心髒剖出來還給他!
顧媽媽就是這時候從旁邊衝出來的,她拼盡全力給了發瘋的我一巴掌,直接將我打懵在了當場。
她哭著質問我。
「你這條命是顧辰用他自己的命換回來的,你有什麼資格去S?你難道想讓他白S嗎?」
是啊。
我的命是顧辰用自己的命換回來的。
他的心髒還在我的胸腔裡跳動著。
我有什麼資格去S?
我癱坐在地上,又哭又笑,活像個瘋子。
突然,一隻溫熱的大手撫上我的臉頰,輕輕幫我擦去眼淚,年長版的顧辰關切的嗓音在我的耳邊響起。
「做什麼夢了?哭的這麼傷心?」
我一下子撲進顧辰的懷裡,緊緊環抱著他精瘦的腰身,感受到熟悉的體溫,心裡的劇痛才稍稍減輕了一點。
顧辰低笑了一聲,輕輕揉了揉我頭頂的頭發。
「太陽都曬屁股了,還不想起床呢?」
我這才發現,原來天,早就大亮了。
我洗漱完的時候,顧辰已經在做早餐了。
穿著白襯衫系著圍裙的年輕男人,站在陽光下嫻熟的起鍋,熱油,打雞蛋,翻面,裝盤。
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竟然頗具幾分養眼的人夫感。
我正看的出神,冷不丁聽到了不滿的抱怨。
「看夠了沒?睡懶覺就算了,現在連忙也不知道幫嗎?」
我老臉一紅,趕緊上前幫忙端盤子。
早餐是牛奶三明治,雖然簡單但味道很好。
「一會有什麼計劃?」
「嗯?」
「要不去迪尼斯吧,我記得你之前一直想去來著。」
迪尼斯是出了名的排隊兩小時遊玩兩分鍾,加之票又難搶,所以我和顧辰雖然老早就想去玩了,但卻一直沒去過。
看到我遲疑,顧辰又貼心的補了一句。
「票的話不用擔心,我剛剛已經找黃牛買好了。」
人家都做到這份上,在拒絕就是我不懂事了。
於是,吃完早餐,我換了一條容易出片的裙子,又畫了個美美的妝。
一切收拾妥當,等我和顧辰準備出門時,門外卻突然響起了鑰匙轉動鎖孔的聲音。
我渾身的汗毛瞬間立了起來,待看清門外的賀司宸時,心更是涼了一大半。
從顧辰出現起,我的潛意識就一直在思考,這裡到底是誰的世界?誰的主場?
誰是真?誰是假?
但我從沒想過,他兩共存於一個世界。
如果讓他兩相遇,無異於火星撞地球,後果不堪設想。
眼角餘光瞄到半掩的臥室門,我火速把顧辰推了進去。
「你先在裡面呆著,一會不論聽到什麼聲音,你都不許出來。」
臥室門關上的那一刻,大門打開,賀司宸走了進來。
賀司宸開始熟練的放鑰匙,脫衣服,換鞋。
照理說,這個時間,賀司宸應該正在公司忙工作,再不濟,他昨晚剛和小助理奮戰過,此刻也應該正溫香軟玉在懷,不想上朝,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我是這麼想的,也就這麼問了。
賀司宸心情很好,聲音帶著幾分逗趣。
「怎麼?不歡迎我突然回來啊?難不成你背著我在家裡藏人了?」
我的心猛的一跳,正想否認,冷不丁順著賀司宸的視線看到了桌子上的兩副餐具,心瞬間沉了下去。
賀司宸的臉瞬間黑了下來,站在客廳中間沉聲喝到。
「我知道你在!出來!」
沒有反應。
他直接松開袖口,開始逐個房間開門檢查。
客房沒有,書房沒有,在賀司宸的手搭上主臥門把手的那刻,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在我衝上去強行按住賀司宸的前一秒,主臥門突然從裡面被打開了。
顧辰和賀司宸,兩個本應永無相見之日的情敵,突然就這麼面對面站到了一起。
賀司宸的表情明顯呆住了。
半晌,他冷笑一聲,率先退了回來,看著我的眼神仿佛淬了冰。
「原來這就是你拒絕我的理由!」
我一驚,正要開口解釋,結果賀司宸的下一句話卻讓我猛然松了口氣。
「你就那麼愛他嗎?他都S那麼多年了,你還寧願要一個替身都不要我?」
「也真是難為你了,竟然真讓你找到這麼像的!」
我走到賀司宸的面前站定,恰好擋住他看向顧辰的視線。
「既然你都發現了,那我也就不瞞你了。」
「我還是忘不了顧辰,所以,我們離婚吧。」
賀司宸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一把將我扯到了他的面前。
他扯開胸前的襯衣,強迫我直視他胸口那道猙獰的傷疤。
「你現在想跟我離婚了,你當初跟我求婚的時候怎麼不說呢?」
「睜開你的眼睛看清楚,想跟我離婚,你也得先問問我胸口的這道疤答不答應!」
我看著賀司宸胸口的那道疤,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記憶也回到了三年前。
那天,我接受了心理醫生的建議,去參加同學會,讓自己融入正常人的生活。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但我沒料到,聚會中途,沈曼突然來了。
她一直喜歡顧辰,追了他整整四年,但顧辰從未正眼看過她。
看到我的第一眼,沈曼就瘋了。
她猛的撲過來,抓我頭發,扇我耳光,扯我衣服,大罵我配不上顧辰,質問為什麼S的不是我,讓我把心髒還給顧辰。
那天晚上回去我就發病了,哭著喊著非要把心髒剖出來還給顧辰,賀司宸阻止不了我,無奈之下,他握著我的手,親手將我手裡的水果刀送進了自己的心髒,問我如果把他的心髒還給顧辰,我能不能放過自己?
我一下子就驚醒了。
此刻,賀司宸亮出了那道傷疤,就好像扼住了我的咽喉,讓我什麼也說不出來。
僵持之下,顧辰走了過來。
他一根一根掰開賀司宸的手,將我解救了出來。
「賀司宸,她欠你的,都已經通過其他方式補償過了。你現在,是在挾恩圖報!」
是啊,賀司宸的公司,前兩年突然陷入經濟危機,是我去求了我名義上的父親。當時,他剛剛發現自己的二婚妻子一直在騙自己,兒子也不是親生的,我驟然間成了他唯一的骨肉,所以,他將我和賀司宸看成了他唯一的繼承人,毫不猶豫花費大半身家挽救了賀司宸的公司。
聽到顧辰的話,賀司宸原本凜然的表情突然碎裂了,臉上溢出絲絲苦意,看著我的眼神充滿哀傷。
「绾绾,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你真的,要為了他拋棄我嗎?」
我松開顧辰牽著我的手,目光平靜的看著賀司宸。
「賀司宸,你曾經總說我叫阿宸是在叫顧辰,質問我為什麼不管你怎麼努力,都走不進我心裡。但你不知道,其實我叫顧辰總是直呼其名的,而你,也早就走進我的內心了。」
賀司宸的眼裡浮現一抹喜色,伸出手來試圖拉我的胳膊。
「绾绾對不起,剛剛是我態度不好我跟你道歉。」
「你把他送走吧,隻要你把他送走,我們就像以前一樣生活,像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樣,好不好?」
我後退半步躲開了他的觸碰,眼神譏笑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