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君逸賣身葬父時,我身上隻有三個銅板。
於是我去碼頭扛了三天麻袋,總算湊齊了錢。
謝君逸說,以後我便是他的妻。
成親前一夜,他卻上了縣令千金的床榻。
後來縣令升官,他扶搖直上,成了風光無限的朝堂命官。
我卻被他生生燒S在杏花村。
重活一世,謝君逸旁邊跪著個柔弱不能自理的俏郎君。
那人柔柔弱弱張口:「姑娘,賣身葬狗,隻要三個銅板,買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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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再次看到謝君逸一身孝衣,眼尾泛紅地跪在大街上賣身葬父時,我手裡還是三個銅板。
他清冷,孤傲,是鎮上的潔白栀子花,所有姑娘的夢中郎。
謝家原本富得流油,聽說又走了大運,本要上京。
不曾想臨行前一夜,謝家突遭山匪,全家被屠,無人生還。
劫匪殘虐,搶走謝家所有財物,連個值錢的碗碟都沒留下,走時還放了把大火。
謝君逸因去鄰鎮購買藥材,僥幸逃過一劫。
歸來時,謝君逸看著滔天巨火,不管不顧往府裡衝,卻也隻帶出來謝老爺不算完整的屍身。
謝君逸不吃不喝呆坐了一天一夜,才不得已賣身葬父。
在我們杏花鎮,辦喪事怎麼也要一兩銀子。
可我身上隻有三個銅板,還差整整九百九十七文。
於是我去鎮上碼頭扛麻袋,一天七十文。
太少了,夏天炎熱,謝老爺的屍身放不了多久。
我跟碼頭老板商量,給我九百九十七文,三天內我就把碼頭所有麻袋搬完。
碼頭老板不信,我一個黃毛丫頭,哪裡能搬得完?
我當場單手輕松舉起十個麻袋,他終於信了。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我終於拿到了九百九十七文。
等我趕去時,清風樓的付老爺正要诓騙謝君逸賣身。
謝君逸不肯,付老爺就要命人抬走謝老爺屍身。
我沒忍住,將付老爺揍了個鼻青臉腫。
謝君逸最終跟我走了。
此後我卻成了付老爺的眼中釘。
2
謝老爺的喪事辦得很簡單,正好一兩銀子。
銀子花完,就沒米下鍋了。
我身子壯,可以挨餓,但謝君逸不行。
他身子單薄,多日憂愁又滴水未進,被生生餓暈了。
我沒辦法,隻好夜裡偷偷上山,打了隻野雞回來。
村裡的山,都被張獵戶買下了,平日裡村民是不能上山打獵的。
為了不讓張獵戶發現,我在夜裡偷偷拔了雞毛,趁著所有人睡著做了隻叫花雞。
叫花雞又香又嫩,謝君逸總算活過來了。
他溫文爾雅地擦去唇邊油漬,眼神疏離地望著我。
他說,他會還我銀錢。
我一臉羞澀說不必還。
他卻冷了眉眼,說他早有婚約,不會與我成親。
我的心拔涼一片。
3
此後我與謝君逸恪守君子之禮。
我家三間茅草屋,一間廚房,一間柴房,一間臥房。
謝君逸不肯與我一個屋,我又不忍心他睡柴房,便自己睡了柴房。
柴房蚊子眾多,一晚上我臉上便被叮了無數個包。
謝君逸抿了抿唇,說委屈我了。
我笑嘻嘻地說不委屈。
睡柴房有什麼,我身子骨壯實,地板再硬我都睡得下。
可謝君逸不一樣。
他從小金尊玉貴,連鞋墊子都要繡上金線,他哪兒能吃這些苦?
謝君逸倒也有良心。
他見我每日天不亮就起來燒火做飯,還去鎮上做短工扛石頭。
每每回來時一身狼狽,他總要皺緊眉頭。
後來他身子好了,便去鎮上抄書。
抄一本書三十文,他手速快,兩天就能抄完一本。
家裡米缸裡的米越來越多。
日子似乎有了盼頭。
4
好景不長。
我再次上鎮上做短工時,卻無緣無故被辭退了。
老東家一臉愧色,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我知他有難處,便拿著工錢利落走了,沒有糾纏。
我走後不久,清風樓的付老爺就找上了老東家。
我這才知,原是那付老爺刁難。
我氣得一腳踩斷了樹枝。
付老爺霎時警惕,眼刀子掃向我這處。
還好我跑得快,否則怕是要吃掛落。
付老爺在杏花鎮隻手遮天,連老東家都不敢再僱我,自是無人再敢僱我。
無奈之下,我隻得盯上了張獵戶的山頭。
5
我想,我就三天偷一回山雞,想必張獵戶也發現不了。
不曾想雞還沒偷幾隻,張獵戶就找上了門來,要我還他的雞。
我打S不認,張獵戶卻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木偶。
那木偶做工粗糙,隱約能看出來是個人形。
我瞬時臉兒羞得通紅,一把搶過了木偶。
還好我手藝差,誰也看不出來,我雕的是謝君逸。
張獵戶不是個東西,我總共偷了三隻雞,他就要我二兩銀子。
一隻雞最多不過一百文,他這是坐地起價故意坑我。
我差點沒忍住要跟他打起來。
還是謝君逸出面,說要上報村長,這才消了張獵戶的氣焰。
最後,謝君逸用抄書的銀子買了三隻雞還給張獵戶,他才罷休。
後來張獵戶便將進山的路給封了。
雞是徹底偷不著了。
6
謝君逸說,無論如何,都不能偷人家東西。
君子不為非作惡,不偷不搶,身形端正,方能清清白白地活在世間。
我說:「我是女子,不是君子。」
況且,我隻想活著,至於清不清白,又有何妨?
他還是那副芝蘭玉樹的模樣。
隻是眼睛裡卻有了一絲悲憫。
7
我一身蠻力,卻找不到活幹,每日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謝君逸說,別急,萬事有他。
不知怎的,我心中一軟。
鬼使神差地,我竟然有了家的感覺。
謝君逸每每抄書得了銀子,便會從鎮上買來米面糧油。
我食量大,一口氣能吃五大碗米飯。
謝君逸每每看到我扒飯的粗魯模樣,總是下意識皺起眉頭,要我做個淑女。
於是我學著他的樣子,一筷子隻夾四五粒米,一頓飯隻吃一小半碗。
不到三天,我就餓瘦了一圈。
謝君逸很滿意,說女子就該弱柳扶風。
8
隻要謝君逸喜歡,餓一餓,也是不妨事的。
但謝君逸被人找麻煩時,我因沒有力氣,頭一回沒護住謝君逸。
謝君逸被打了個鼻青臉腫。
他捂著流血的鼻子,罵我沒用。
我摸著發疼的嘴角,沒有吭聲。
抄書這活兒,原是鎮上書院幾個貧苦學子的。
但書齋老板娘見謝君逸長得好看,字也寫得不錯,抄書速度又快,便將這活兒都給了他。
那幾個學子沒了收入,又不敢找老板娘茬,隻好把謝君逸打了一頓。
縱使我用身子護著謝君逸,他那張俊臉還是沒保住。
9
我倆都沒了活計,又得挨餓。
為了賺銀子,我隻身去了隔壁鎮找活兒幹。
正巧遇到山賊,一刀一個,將山賊頭子擒拿,官府賞了我好大一筆銀錢。
我連夜回家,卻見謝君逸眼尾泛紅,眼角烏青,似是一宿沒睡。
「你去哪兒?你怎的不知會我一聲……」
話還沒說完,他瞧見我受傷的左臂,噤了聲。
為我包扎好後,他才嘆了口氣。
「翠花,你不必為我如此。」
我卻笑嘻嘻地打開包袱,包袱裡盡是閃閃發亮的銀子。
有了銀子,我們不必再挨餓。
這筆賞銀,夠我們不吃不喝三年了。
我給謝君逸買了新衣裳新鞋,還給他買了一套筆墨紙砚外加一本書。
謝君逸那一顆心似乎變得越來越柔軟。
他不再嫌我粗魯,反而教我念書認字。
我過生辰那日,他還給我買了盒胭脂。
為了漂漂亮亮過個生辰,我特意買了新裙子,還找村長家的女兒替我上妝。
謝君逸見到改頭換面的我時,眼裡有了驚豔。
他耳尖緋紅,說話都開始變得溫柔。
10
我及笄那日,謝君逸說,不如我們成親吧。
我問他,那你的未婚妻呢?
他沉默地低下了頭,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許是未婚妻見謝家落敗,早就退婚了吧。
我如是想著,開始張羅起我們的婚禮。
謝君逸不知怎的,自從去了鎮上一趟後,便變得有些魂不守舍。
他總是看著我,欲言又止。
但目光落在我因繡嫁衣而布滿針孔的手時,話又咽了回去。
成親前一天,謝君逸說要上鎮上給我買簪子。
這一走,便是一天。
喜酒擺在村裡,菜都熱了三回,也不見他回來。
無奈之下,我隻好張羅著眾人吃飯。
村長家的姑娘說,她今早上好像看到謝君逸跟一漂亮姑娘說話了。
我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從日落等到天黑,又從天黑等到天亮。
我一宿沒睡,終於明白,謝君逸放我鴿子了。
11
我不S心,怎麼也要問個明白。
可等我到了鎮上時,正好撞見謝君逸與一漂亮女子手牽著手,登對無比。
有人說,昨夜縣令千金被賊人擄走,是謝君逸英雄救美。
縣令千金被下了春藥,也是謝君逸舍身相救。
我怎麼也不敢相信,謝君逸那般若弱不經風,如何英雄救美?
可目光一落在那女子頸間的紅痕,我便哽住了聲。
謝君逸看見了人群中的我,卻什麼也沒說,冷漠地轉過了頭。
沒有任何一句解釋,他便將我當成了陌生人。
後來我才得知,那縣令千金,正是他的未婚妻。
12
不等我討說法,縣令便升官了,他們一家要遷往上京。
我打算追上去問個明白。
待包袱收拾好時,卻發現房門怎麼也打不開。
我聽到有人在屋子周圍潑油,隨後火把落地,整個茅草屋開始燃起大火。
被嗆得意識迷離之前,我仿佛聽到有人說,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阻了謝君逸的路。
我被生生燒S在杏花村。
烈火焚體的疼痛歷歷在目,再看到謝君逸這張臉,我忍住了想一劍S了他的衝動。
他依舊清冷,孤傲,又楚楚可憐,仿佛正等待著救贖。
他抬眼看著我,像一朵孤傲的栀子花。
倔強又不肯低頭。
上一世,我便是被他這副模樣打動,將這白眼狼帶回家的。
這一次,我萬萬不會重蹈覆轍。
可還不等我開口,一道聲音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姑娘,他賣身葬父,我賣身葬狗,你瞧瞧我吧。」
我這才發現,謝君逸身旁還有個唇紅齒白的俏郎君。
那人一身粉衣,面若桃花,看起來柔弱不能自理,倒像個弱柳扶風的美人兒。
若不是他的聲音太過磁性,我還真以為他是個漂亮姑娘。
那美人見我看他,又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衝我淺淺一笑:「隻要三文錢哦。」
我摸了摸兜裡的三個銅板,嘿,正好。
待我要將銀錢遞給那美人時,謝君逸卻突地站起來,一把攔住我:「不可!」
我與他視線相交,隻一瞬,我便知道,他也重生了。
那美人卻眼疾手快一把抓走銀子,笑眯眯地掏出一張賣身契塞進我懷裡。
「姑娘,奴家以後就是你的人了。」
13
衛桃花是我見過為數不多的騷包男。
他一身粉袍就算了,就連襪子,鞋子,錢袋子都是粉。
甚至於被子床單,都必須是粉色。
我向來沒什麼耐性。
「愛住不住,不住就滾。」
謝君逸挑了挑眉,見衛桃花吃癟,立馬放下包袱道:「翠花,我不挑,隻要是你布置的,什麼都好。」
我本隻打算買下衛桃花的,畢竟他隻要三個銅板。
這輩子,我可不想再為了謝君逸這個白眼兒狼扛麻袋了。
但謝君逸卻S纏爛打硬要跟我走,還自己麻利地將他爹後事料理了,半點沒要我操心。
衛桃花不知為何很討厭謝君逸,S活不讓他跟著我。
奈何敵不過謝君逸臉皮厚。
於是乎,我隻花了三文錢,就得到了兩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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