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開口了,這丫當年連中三元,口舌這一塊朝中鮮有人及。
孫老頭冷哼一聲:「老夫不是人嗎?」
沈卓冷哼一聲,舉著笏板道:「誰不知道孫大人對姜太尉一直心有不滿,臣還記得,就是去年這個時候,孫大人的家丁仗勢欺人,打了一七品小官的家丁,打得那叫一個頭破血流,便是姜太尉秉公執法將其捉拿,之後孫大人便明裡暗裡經常打壓我們忠肝義膽的姜太尉。
「更何況,臣等與姜太尉同朝為官多年,私下也多有相交,從未聽說過他有愛逛窯子的喜好。皇上,還請明察,斷不能隻聽孫大人一面之詞冤枉了好人啊!」
沈卓一番話說得正氣凜然,又扯了孫大人的遮羞布,氣得孫大人一陣哆嗦,猛地回頭看著我道:「姜滿!你說,昨日是不是你拉著老夫去逛窯子,你敢不敢認!」
被指名道姓的,再裝睡是不行了,我打了個哈欠,睜開眼睛,就見滿朝文武皆好奇地看向我。
魏祁更為赤裸裸一些,他眼睛一眯,給了我一個威脅的眼神。
那邊魏九昭更狠,抬手就在脖子上抹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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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孽啊。
原本我想著借孫老頭的嘴宣揚一把我逛窯子的事,如此,無論是魏祁還是魏九昭,都不免要將我關在府中禁閉反省幾日,等我出來,科舉都結束了。
這樣,一不用給魏祁出力,二也給魏九昭那晚的懷疑一個滿意的答復。
可哪想到,就是因為我這個人平日業務能力太強,又兢兢業業,到了這等關鍵時刻,誰都不願意讓我回去安生歇兩日。
有能力的人總是格外受到器重,真是悲哀。
我嘆息一聲,準備在孫老頭熾熱的眼光下認下逛窯子這檔子的事,就見龍椅上的魏祁慢條斯理地從袖子裡掏出那截子床單,在空中晃了晃,又放到鼻尖狠狠嗅了嗅。
這個變態,文武百官面前竟然做這樣猥瑣的事。
無奈之下,我隻能憐愛地看了一眼即將要遭受奇恥大辱的孫老頭,拱手帶著哭腔大聲道:「臣,冤枉啊!」
魏祁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將床單又塞回袖兜裡,柔聲道:「朕給你個機會解釋。」
我袖子一甩,昧著良心道:「昨日是這樣的,臣出去的時候正巧聽到孫大人在罵臣,於是本著同朝為官該友好相處的宗旨,臣便委屈自己同孫大人道歉,說可讓孫大人選一合適的去處,臣請他吃上一頓。可哪知道,孫大人都這般高齡了,卻寶刀未老,硬是拉著臣去了青樓。
「臣嚴詞拒絕,臣說我等都是忠臣,豈可做這等庸俗之事?孫大人說,是人都有七情六欲,他雖年事已高,卻也對年輕姑娘心生向往。臣聽後大為震驚,當即就將祖訓為孫大人背了一通,孫大人這才罵罵咧咧地離去。臣萬萬想不到啊,孫大人竟因為臣不陪他逛窯子一怒之下告到御前!臣,冤枉啊!」
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用餘光瞧見魏祁和魏九昭兩個畜生都滿意地笑了,心裡不由汗顏。
這孫子難當啊。
「姜滿!你這個~」
孫大人一氣之下怒火攻心,白著臉就要暈過去,身後幾位老臣趕忙上前才虛虛攙住他。
這邊沈卓又是嘆息一聲:「沒想到孫大人竟有此愛好,怪不得孫大人與其餘幾位大人年歲差不多,卻隻有孫大人日日拄著拐杖,原來是這個緣故……」
魏九昭也笑,心情很美麗的樣子:「孫大人寶刀未老是好事,隻是去青樓到底辱沒了大人。這樣,今日下朝後,本王選幾位幹淨的姑娘送到府上,大人以後就別往青樓跑了。」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孫大人最終還是氣暈了過去。魏祁體恤他年紀大,便將此事掀篇不提,為了安撫我,順道將明日科舉一事交給我,下令今年形式如舊,不作更改。
對此,魏九昭十分滿意,說了一句皇上聖斷,一眾人均心滿意足地離開。
7
「說吧,那天晚上去哪了。」
一出宮門,我就被接到鎮南王府。
魏九昭已經換下朝服,換了一襲佛頭青絲白貂皮大氅,手裡轉著一串墨色佛頭珠,聲音低沉,屋子裡冷得像是結了冰。
目光涼涼地掃在我身上,看得我一陣哆嗦。
說起我對魏九昭,那真是骨子裡的懼怕。
我比任何人都知道這個看似風骨清澈的男人內裡到底有多狠,背叛他的人S是最痛快的,他有千百種法子讓你生不如S。
「去了怡紅快綠……」
「嘭」。
佛頭珠被狠狠砸在地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佛頭碎成很多塊,凌亂地滾到我腳下。
我提起衣擺跪下,室內的下人心有靈犀地退出去,還不忘關了房門。
魏九昭從太師椅上起身,黑色紋金的靴子停在我眼前,冰冷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我仰頭看他,是一股居高臨下的壓迫感。
「為什麼去找小倌?」
我噎了噎,面對魏九昭,我不敢像面對魏祁那般插科打诨,隻能低聲道:「皇上宴請百官那日,臣在宴席上喝了幾杯酒,酒裡被人下了藥,臣怕暴露身份,才去了怡紅快綠。怡紅快綠都是咱們的人,臣隻有去那裡,才最安全。」
頭上的人沒了動靜,繼而便是長久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魏九昭突然蹲下身子,眉目如畫的面容與我咫尺之間,他沉沉道:「所以,你找了個小倌?」
我用力搖搖頭:「是個懂人事的姑娘……」
魏九昭眼裡的火柔和一些,半晌之後道:「是誰,處理了沒有?」
怕他起疑,我早就命紅娘找了一S去多時的屍體故意從怡紅快綠的後院運出,他便是去查,也隻會查到這些。
「已經處理了,屍體悄無聲息地運出了城。」
魏九昭眼含深情地摸了摸我的臉:「小滿,有事情怎麼不找本王呢,本王不是跟你說過嗎,任何事,你都可以來找本王。」
魏九昭的話讓我狠狠打了個哆嗦,任何事……
果然,他還是那副佔便宜沒夠的S德行,憑什麼好事都得是他的,老子寧願讓狗佔這便宜都不樂意讓他佔。
可面上還是得過得去,我感動地笑了笑:「王爺日理萬機,這等小事,不必勞煩王爺。」
魏九昭見我不上道,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站起身子,背過身道:「小滿,你要記住,你的身份不許除本王以外的任何人知道。」
「是。」
「明日的科舉,這是三甲的名單,其餘的,你再找幾個門客提拔上來,這些老東西最近鬧得厲害,還是得安撫下他們的情緒,你看著辦吧。」
我心裡一喜,忙不迭以回府收拾東西為由離了王府。
結果,人剛拐出王府的巷子,又被一群太監擄上一輛低調的黑色馬車。
8
「姜卿,你下巴怎麼紅了?」
魏祁軟綿綿地湊過來,眯著眼抬手撫上我的下巴,很是心疼的樣子。
「呃,皇上知道,王爺一直待下嚴苛,今日聽說臣逛窯子,便掐了臣一把。」
魏祁頓時眼冒寒氣,從懷裡掏出一個白玉瓷瓶用指腹捻了一些輕輕揉了上去。
「老匹夫,將來朕一定弄S他。」
呃,我不可置信地看向魏祁。好家伙,你是一點自知之明沒有,他眼下不弄S你就罷了,你還琢磨弄S他。
真是瘋了。
「呃,皇上那日說要臣保幾個人,明日臣就要進考場了。是誰,皇上也該透個底了吧。」
魏祁不理我,仔仔細細地擦下巴,擦完以後湊過來,嘴唇輕輕蹭了蹭,將頭靠在我肩頭道:「他經常打你嗎?」
這話問得很突兀,魏九昭這人雖有些陰晴不定,可在朝中待我絕對要比旁人好很多,雖偶有呵斥,卻不曾打我。
「朕問的是以前。」
魏祁就像是我肚裡的蛔蟲一般,一針見血,以前……
以前我是S囚,他打我在所難免。可是,那時的魏祁根本不是皇帝,他如何知道這些?
難不成,他不但知道我女子的身份,連我曾經是個S囚也知道了?
我不說話,眼睛眯了眯,這個傀儡知道得實在是太多了些。
「姜卿,以後,朕會保護你的,再也不會讓你受欺負,再也沒人敢打你。」
我渾渾噩噩地下車,走了許久才回頭去看已經消失在街角的馬車。
魏祁太不對勁了,他到底知道多少?
他知道這麼多,我的處境豈不是太危險了……
9
科舉為了保證公正,從應試子弟們入考場開始,便要大門緊閉三日。
因著心裡沒底,進考場前,我還是拜託沈卓幫我查一查魏祁。
考試開始後,我開始滿場圍著轉,但凡魏九昭名單上的人,個個都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偶有一個不睡的,也是拿著話本子看得嘿嘿直笑。
一如既往地讓人難以直視。
魏九昭就是這樣,他不選賢不選能,偏好選一些趨炎附勢喜好玩樂之輩。他手下的人,除了我與沈卓,大多是些庸俗之人,無非就是魏九昭說什麼,他們便做什麼。
這樣的人,沒有主見沒有才華,便是被他提拔到重要位置,也沒有威懾他地位的能力。
我繼續往前走,發現有幾個考生一直低著頭作答,我出於好奇走過去瞧瞧,不僅卷面整潔,寫的文章更是落到實處,可謂是頗有遠見。
想起魏祁臨走時說的話:「姜卿無需要名單,隻需將當日文章寫得最好的幾位提拔入朝即可。」我不由暗暗心驚,他是從哪尋到的這些人才?
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躲過魏九昭安排在涼月殿的眼線?
這個傀儡,可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三日後,我第一個託著卷子走出考場,不出意外,前三甲皆是魏九昭名單上的人,那幾位文章寫得好的考生,也會被我收為門客一並錄入,魏九昭得知是我看中的人,並未有何反應。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