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大漠中駐守邊疆的將軍,也是鎮安侯府走丟的大小姐。
鎮安侯府在我走丟後,便領養了一位二小姐。
我回京那一日,她柔柔弱弱湊上來,一見我就哭了出來:「姐姐受了這麼多苦,怎麼連臉都黑成了煤炭!」
麻的,我的臉更黑了,老娘這叫邊關的徽章好吧!
1
我最後看了一眼大漠落日,那悲壯的紅染紅半邊天地,也象徵日夜快要交替。
將軍沒等到聖旨傳召,倒是先等來了老父親的家書。
看著那滿滿一封信的【乖女兒,爹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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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女兒,你娘也十分念你!但還是比你爹程度高一點!
【乖女兒,你妹妹也十分期待你回去,當然是比不過我和你娘親!】
我看著這一水的想你、念你、期待你回去,嚴重懷疑我爹當年的狀元該不會是聖上放水放出來的吧。
「將軍,您真要回去啊?」臉色雖然黢黑,但一雙眼睛十分明亮的副將滿臉擔心地看著我。
「我可是看那些話本子裡都是什麼假小姐苛待真小姐的?您可不要被鬥倒了。」
我臉上帶著笑,直接一巴掌打在他頭上:「你家將軍是那麼容易被鬥倒的人嗎?」
仔細一想,不對啊,怎麼被這小子帶跑了,「少看些話本子,那些都是人寫的,你要是願意,本將還可以把香車金銀,全給你寫進去!」
「好啊好啊!」副將眨巴著那雙大眼睛,我一時不忍心扇他。
最終,我還是選擇了讓我和他都體面的方法:「給我滾……」
從八歲來到軍營,十年時間,我再也沒有回過繁華綺麗的京城。
自那後,陪伴我的隻有孤景與人情。
2
「這馬車也太慢了!」我那便宜老爹特地囑咐我一定要坐馬車回去,一天天磨磨唧唧的,還沒有個父親的樣子。
我百無聊賴趴在車裡,手裡拿著一本地方雜志看起來,與我同坐的嬤嬤皺了下眉頭,我悄悄瞥她。
她一忍再忍,終於開了口:「大小姐金尊玉貴,怎麼學那些江湖散人之風?」
她看著我手裡的書,憤怒的目光幾乎要把它燒穿。
我本來脾氣就不算好,看在她是侯府之人的面子上:「嬤嬤說笑了,江湖之人快意恩仇,也沒什麼不好。」
「大小姐,恕老奴多嘴,你是什麼身份,那些人又是什麼身份,您名節已然有損……」
我直接一巴掌扇了過去,她有些蒙,我把書慢慢放下:「嬤嬤,將軍百戰S,壯士十年歸!
「將士們鎮守邊關,難以見證都城繁華,他們守邊境,擊匈奴,我竟不知與他們一起保衛國土,竟然有損名節了?!」
我知道她不會聽,她也聽不懂,這世間對女子向來刻薄,哪怕先帝在安平皇後的一力促成下,使女子也可經商立業,但大多人家不以為然。
我冷著臉,嬤嬤挨了我一記打,也不敢再出聲,我隻是哀嘆,這侯府的眼光是越來越差了。
什麼樣的人,也敢往我這裡塞。
3
馬車依舊慢慢顛簸,我拉開簾子,嬤嬤好像又想說些什麼,隻是看了我的手,便不再開口。
「好漂亮的姐姐!」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對著馬車裡的我笑,我摘下頭上戴著的絨花發簪,穩穩放到她手裡:「小妹妹嘴真甜,姐姐送你花!」
隨後馬車接著搖動,嬤嬤臉色不好看,我用腿想都能想得出來。
這位可是禮儀的堅定捍衛者,估計我在她心裡已經自己丟到了沒有禮貌的黑名單裡了,我隻能嘆口氣,依舊我行我素。
「這位便是姐姐嗎?」馬車停穩的那一瞬,我聽到了一聲活潑且帶著疑問的聲音。
我掀開簾子,首先看見的就是我那眉宇間多了些滄桑的爹娘,隨後我把目光移向聲音的主人,那是一個嬌俏活潑的女孩子。
她穿著黃色的衣裙,臉上帶著的是少女獨有的活潑,我恍惚了一瞬,似是故人來,故人已不見。
「我的然兒,你可算回來了!」母親還不等我靠近她,便全然不顧那些禮儀,直接快步把我摟進了懷裡。
我聞著她身上熟悉的香氣,十年了,我終於又能感受母親的懷抱了,我慢慢回抱住她:「娘親不哭,是翛然的不是。」
我扶著娘親走進府,餘光看見爹爹也紅了眼睛,我的便宜妹妹跟在他身後,一言不發,隻是靜靜看著我們。
「差點忘了和你介紹,這就是信裡和你提過的妹妹,寧無患。」爹爹向我介紹。我點了點頭:「妹妹好。」
好名字,無病無患,無憂無慮。
寧無患忽然笑了起來:「姐姐好,姐姐與我想得不一樣呢?」
嗯?
什麼地方不一樣呢?
是沒有直接給她兩巴掌,說「你別得意,我才是侯府真正的大小姐」?
還是應該說「既然爹娘都有妹妹了,還讓我回來做甚」?
許是我眼裡的疑惑和趣味太過明顯,寧無患忍不住了:「姐姐這些年一定受了不少的苦,這麼好看的臉都黑得跟煤球似的。」
我爹一個沒憋住,直接笑了出來。
我娘眉眼彎彎,還特地打量了一下我的臉,膚色說不上像煤球,但常年徵戰,又不保養,粗糙和深色那是肯定的。
細皮嫩肉,隻要去生S場多走幾遭,也能變成銅牆鐵壁,深色煤球。
我怒了,沒好氣地道:「你們懂什麼,這可是本……我獲得勳章。」
寧無患眼睛裡帶了些湿潤,我再看過去,她已經轉過頭:「我那兒有些珍珠粉,姐姐回頭拿去試試吧。」
爹和娘這會兒也心疼地看著我,我柔弱的娘親一巴掌拍在我爹身上:「還不去給閨女想想辦法,這都黑成這樣了。」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我把視線移開,裝作沒看到。
不過,該打的小報告我還是要打的:「爹,咱府裡的林嬤嬤是你派去的?」
我爹多聰明的人啊,隻見他和我交換一個眼神,然後把我娘給他的一巴掌傳到我身上:「是啊!」
他和我對視一眼,似乎在說「還和我玩這一套,有啥事不能好好說」。
我又和寧無患對視一眼,好啊,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義了,我反手也給了她肩一巴掌:「妹妹,我們一起去吃娘親做的桂花糕吧!」
我歡天喜地拉著她湊到我娘身邊,然後挑釁地看著我爹,心裡在說:「你這個老頭子就等著今晚自己一個人睡去吧。」
「你……」我爹明顯表示出算我狠,「夫人還是不要太過勞累得好。」
我娘白了他一眼:「我閨女想吃,我就做,你勸什麼勸!剛才還笑我閨女,罰你不準吃!」
寧無患這會兒終於又笑了,還好,我依舊有些防著她。
我怕她把那一巴掌又還給我。
4
「姐姐,聽說這個能美白,你多吃些。」
吃飯時,寧無患百般殷勤,我合理懷疑她還在諷刺我。
我看著寧無患放到我碗裡的一塊白豆腐,是的,沒有任何調料的白豆腐,心裡就納了悶了,這玩意兒是咋上了餐桌的。
寧無患一臉無辜,我也帶上假笑:「妹妹的皮膚這麼水嫩,自然也要多吃一些。」
我飛快給她夾了兩塊豆腐,然後擋住了她繼續夾菜的動作,笑S,和我比速度,我可是專業的!
寧無患臉色終於有些不好看,我滿意了,就著這白豆腐吃了一大碗飯,娘親心疼地摸摸我的頭:「可憐孩子,這麼愛吃豆腐,那以後天天吃吧。」
完了,因小失大了,咋就忘了我娘才是家裡的老大啊,我看著寧無患得意的笑臉,要S了啊啊啊啊!
轉過臉去,是我爹的同款幸災樂禍的笑臉。
這頓飯沒有持續多久,小廝沒一會兒來報:「回夫人,傳旨的公公來了。」
5
「夫人,明天還請一定要帶著兩位小姐一起去赴宴。」
穿著紫色衣服的公公傳完旨,還不忘再叮囑我母親,母親身邊的大丫鬟找準時機,把感謝費送了出去。
我看到寧無患眼睛亮了一亮,與此同時,我的疑問也漲了一漲,寧無患,這是在幹什麼?
總不能是好奇給的感謝費是多少吧,作為軍中的女將軍,侯府的大小姐,我悄悄湊到她耳邊:「那些都是銀子,禮多了不好,少了也不好,所以是銀票。」
她退後一步,我好想問她,你認真的嗎?
「你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有讀心術?」她小聲問我。
我小聲回她:「被你發現了,我的好妹妹。」
我娘看著我倆咬耳朵,一把我倆抓過去了:「明天都給我搞醜一點,我估計要選妃,你倆就算了,也不要去禍害幾個皇子了。」
我吸了一口氣,寧無患則是嘆了一口氣。
我第一次感謝自己現在的膚色,就衝這臉,誰要是看上我一定是因為我家的權勢。
寧無患嘛,膚白貌美,選了她,可就不能選我了!
我心裡打著小算盤,樂呵呵期待明天。
入夜,我和娘親躺在一張床上,她的聲音輕得不可思議:「然兒,你會怪娘親嗎?」
我沒有回答,怪嗎?
我不知道。
6
雖然說是讓我和寧無患不要太好看,但當我看著我娘拿出來的金光燦爛的首飾,還是笑開了花。
這可是金子啊!誰能說它不好看!
寧無患一臉無語地頂著一身金光和我走在一起,日光照耀,路過的人都不敢抬頭看我倆,畢竟一個不小心可能眼睛就瞎了。
宴席正是賞花宴,已經是秋天了,賞的自然是菊花,我看著各色各樣精貴養護的菊花。
思緒卻慢慢飄遠,秋天了,大漠的四季除了冬,大樣子都是不差多少的,馬上就要下雪了,寒冷的風刺入骨髓,但心中的血依舊滾燙。
「小姐面前的菊花竟還不及您的眉眼好看呢?」
我被打斷,好奇地看過去,一個儒雅的男子正笑盈盈看著我。
我冷笑一聲,別裝這副樣子,要是真的儒雅,哪裡說得出這樣的話。「是嗎?我倒是覺得公子的臉皮比這層疊的花瓣還厚呢?」
他笑意不再:「寧翛然,多年不見,你還是這般討厭。」
對嘛,這樣才正常,這樣才是我認識的小侯爺嘛。「彼此彼此,蕭小侯爺才是更勝當年。」
我和蕭家小侯爺,勉強算發小,畢竟我和他一見面就互掐,拉都拉不住,這十年不能欺負他,我也是很遺憾了。
蕭言伸手碰了碰那些金貴的花朵,我想制止他,但一想,沒事啊,要是把花搞S了,我就告發他。
「這便是翛然吧。」我抬頭,大家跪倒了一片,為首的兩人一人穿著明黃色衣服,另一人火紅的顏色幾乎灼傷了我的眼。
他們的身份不難猜,我跟著也要行禮,卻被皇後拉起來:「多年不見,這孩子還行起禮來了。」
她眉眼飛揚,不像是當年一直寵著我的那位溫婉姐姐,這座深宮,到底改變了多少人?
我任由她拉著:「陛下萬歲,娘娘千歲。」
皇帝笑著看我,語氣幽深:「翛然長大了,我可是當年就定下你做我兒媳了,現在也十八了,朕看你和明兒都該成家了。」
皇後笑著應和,可我注意到她眉眼裡的無奈:「是啊,明兒和翛然,當真般配呢。」
她拉著我的那隻手有些顫抖,我反而又重新握住:「但憑皇上和娘娘做主。」
太子徐明,先皇後所出,溫文爾雅,是真正端方的君子,可還有一位四皇子,母家顯貴,不知不覺中,我又一次踏入權力的中心了。
我爹娘臉色有一瞬間不好,寧無患也擔憂地看著我,我坐在皇後下方,悄咪咪對她眨眼:「要是擔心的話,不然你去替嫁?」
她起身離席,我隨後也不小心打翻了茶盞,下去換身衣裙。
「姐姐……這些年,你……」
我第一次看到寧無患美麗的杏眼裡充滿了擔憂和無措,我摸了摸她的頭,一如小時候。
「楊無患,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我這些年很開心,我希望你心裡也不要裝著這麼多事兒,無論什麼時候,你永遠都是我妹妹。」
你的婚事也快定下來了吧,雖然我不想認,但……
我故意頓了頓,視線往柱子後看去,「蕭言幼稚,但心性純善,你嫁給他,他就偷著樂去吧。」
寧無患總算展開了笑顏:「走,我帶你去換我的裙子,就你那糟糕的品位,可不要嚇到別人。」
我給了她一個腦袋蹦兒,該打還是要打的,你可以說我醜,但是不可能吐槽我的品位。
大紅大綠怎麼了?紅花不就是要配綠葉嘛?
雖然我是一朵膚色深沉的花兒,但綠葉也是我親自選的。
7
我好不容易才把阿娘給打發了,來到皇後宮中,她一關上門,就遣退眾人,拉住了我的手:「阿然,好久不見。」
她明明是笑著的,可眼中卻滿是悲傷與苦楚,「我一直在想,當年那個小姑娘,現在變得更強壯了啊。」
皇後娘娘,不,我不喜歡她這個名頭,她想必也不喜歡。
「阿賀姐姐,你變了……」我拉著她的手,她已經不是年少時處處為我著想的鄰家姐姐了,她現在已經徹底成長為太子母家國公府的大小姐,也是一國的主母。
賀玉苦笑:「國公府必然要衰落下去,我若是不進宮護著明兒,隻怕太子之位早就換了人了,賀家也滿門處S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