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職前把手頭所有的賬號密碼，印章，以及財務數據賬簿都交接給了林靈，甚至提過數據備份在哪裡。
看來她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我嘆了口氣：「我已經離職了，前司的事和我無關，而且當初都移交給了林靈。」
「若真的要我幫忙，讓沈重來找我吧。」
小愛哭訴：「他說這是我們財務部的責任，我們自己處理。」
我雖然心疼她，但表示愛莫能助，掛掉了電話。
14
小愛在那之後就主動辭職了，跑來找我咨詢考公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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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她事情怎麼解決的。
大概是離開以後心情變好了，她放下了心裡的包袱，語氣愉悅：「林靈說是公司網絡有問題，最後花大錢請人按照原始憑證，把數據一點點手工輸入，還順便升級了系統，花了七位數呢。」
這麼多復雜零碎的數據手工輸入，我光想想都覺得頭大。
上次公考培訓班退費潮，讓沈重一個月白幹，口碑還受到影響，之後的直播銷售額有很明顯的下滑。
小愛離職後，陸陸續續又走了幾個財務部的同事。
她們都找我訴苦，說自從我離開，林靈接管了財務部，整個公司內部管理開始亂套。
沈重和一些大主播們的報銷更加隨心所欲了。
而沈重三天兩頭開發票過來，要財務將收入轉到沈重的個人工作室賬號上。後來甚至要財務部幫忙開業務往來的發票。
她們推拒不掉，越想越害怕，幹脆紛紛跑路了。
這些同事離職前，財務部隻剩下林靈一個光杆司令和一位裝訂賬簿的阿姨。聽說後來公司又招進來幾個剛畢業的年輕人，都是沒做幾個月就離開了。
小愛說：「林靈到底有沒有學過會計法啊，怎麼膽子這麼大？我們是領工資的人，可不想進監獄。」
我聳聳肩：「當利潤達到 10% 的時候，他們將蠢蠢欲動；當利潤達到 50% 的時候，他們將铤而走險。」
很顯然，沈重現在就在铤而走險。
15
這些都和我沒關系，我已經入職了我原先工作城市的國家稅務局，在稽查局工作。
我白天上班，晚上整理課件，分享到我的賬號上。
幾個前同事也跟著我的學習筆記學習，準備考公。
隨著我的分享越來越多，關注我的粉絲也逐漸多了起來。
有同學發現了我的賬號，在評論區認親，和關注我的粉絲聊了起來。
「我們那一屆的考神啊！年年國一獎學金，績點第一名，四六級都是六百多分。自學 ACCA，兩門拿了大陸第一。」
「樓上質疑我可以，可不能質疑我們大神，你們要證據我可以立馬給。我現在手機裡還有當初大神 ACCA 大陸第一的獎狀截圖呢！」
我傻眼了，他們什麼時候找到我的獎狀的？
隨著這位大嘴巴同學越說越多，我的粉絲群體也更加豐富。不少財經類的考生希望我可以分享一下相關考證的經驗。
我想想也不是什麼難事，於是把當年考各種證書的筆記找出來整理分享。
工作後，我發現周圍的同事們並不像江寧對體制內想象的那樣，喝茶看報享受。
他們都很忙碌，並且抽空都在學習，考試。
得知我把注會，稅務師，ACCA 這些證書都考出來了後，有同事捂著胸口痛哭。
「我考注會已經第五年了，馬上第一門就要失效了，鯊了我吧！」
「大神，求求你教教我怎麼考試！」
我很疑惑，問他們：「在稅務局工作，考這些證有用嗎？」
曾經沈重撞見我在午休的時候刷題，就嘲諷過我：「這些考了有什麼用？」
我當時回答，我隻是想考而已。
同事們都回答我：「沒用啊！」
「那考來做什麼？」
「大家都在考，不卷不行啊！」
我點頭表示理解，把自己的賬號分享給了他們。
就這樣，我的粉絲數破了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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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我平穩度過第一年試用期，工作也開始得心應手。
我的工作變動，負責南城區的公司，那一片大多都是電商和網紅經紀公司。
其中，就包括我的前公司。
我買了輛小車，方便上班去園區和各個企業進行對接。
當然，也避不開沈重的公司。
這天，我們局收到了匿名舉報信，舉報我的前公司做假賬，虛開發票，公司 CEO 沈重偷稅漏稅。
我和同事收到舉報後，由我發信息，打電話通知對方財務負責人和沈重自查並進行補繳。
我直接打給林靈，要她自查的同時，別忘了上報領導。
林靈似乎沒聽出我的聲音，態度倒是很好：「知道了，我們會好好查的。」
她這敷衍的態度讓我立刻明白，她不會。
她轉頭立刻就忘，不會放在心上。
我掛了電話，又撥通了沈重的號碼。
等了好久，沈重才接起電話，他那邊聲音雜亂，很顯然也沒聽出我的聲音。
等我表達來意，他態度很不好地大聲說：「我怎麼可能偷稅漏稅，我最遵紀守法了。我說你們稅務局能不能不要聽風就是雨，冤枉好人啊！」
「你們一年跟我們納稅人拿那麼多錢，就是這樣對待我們納稅人的？我一年交了這麼多錢，都用到哪裡去了？」
我懶得聽下去，說：「我已經通知到位，如果逾期沒收到補繳稅款，會進行上門查賬。」
沈重不以為意：「你來，我幹淨得很！」
很好。
看來他是不撞南牆不後悔。?
17
鑑於沈重是大主播，公眾人物，對社會影響大。所以領導讓我們多給他一些時間自查。
於是我們等了很久，卻依舊沒有等到沈重的一分錢補繳。
我很清楚，他一年大概有多少收入，也估算得出他漏交多少稅。
這是一筆普通人十輩子都不敢去想的數字。
我們給了沈重時間，但營銷號並不肯給。
很快，關於沈重偷稅漏稅的消息被營銷號發到了網上，立刻引起了轟動。
沈重這才急了，立刻發布律師函，表示要告這些營銷號造謠。
我們稅務系統也適時給出了回應，表示會對有關情況進行核查。
我直接給沈重打了電話：「沈先生，明天下午南城區稅務局會到貴公司上門查賬，核實貴公司和你個人去年收入納稅的情況。」
沈重這才著急起來，找借口逃避：「我明天不在，麻煩你們改天再來。」
「沒事，我們可以先找你們財務負責人了解公司情況。」
「她也不在。」
我深吸口氣：「沈先生，我們這是通知，不是商量。你必須配合。」
語氣一嚴肅，沈重這才緊張起來。
「那……那我盡量在。」
掛了電話沒半分鍾，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我接起來一聽，是林靈。
「夏夏姐，沈重要被稅務局查了，你有沒有辦法幫幫忙啊？公司的財務賬你最清楚了，有辦法把賬做圓，不被查出來嗎？」
我嘆了聲氣說：「你讓沈重給我打電話。」
這一次，沈重終於肯屈尊降貴親自聯系我。
他聲音帶著一絲卑微：「陳夏，你和我同事八年，看著公司從小小的工作室壯大起來，你也不想公司出事吧？」
我無奈地說：「沈重，我也不是神，你和林靈做的那些漏洞百出的賬目，絲毫不加掩飾的條目，還有虛開發票，我真的沒法平賬。」
「要知道，偷稅漏稅不用坐牢，但是虛開發票會。我已經不在公司了，就算在公司裡，也不會為了幫忙而讓自己身陷囹圄。」
「我對提籃橋不感興趣。」
「還有……」
我慢吞吞說道，「你真的沒聽出來，我的聲音嗎？」
沈重一怔：「什……」
他像是察覺到了什麼。
「十分鍾前，就是我給你打的電話。」
18
時隔一年，我再次回到前司, 和同事以稅務稽查局工作人員的名義，來對前司查賬。
我穿著制服，向前臺出示證件，心情復雜。
聽說了沈重那樣的操作, 其實我預見過會有這麼一天, 隻是我沒想到, 會來得這麼快。
我和同事查了兩周的賬。
其間林靈和沈重一直想盡辦法不讓我們查下去，甚至沈重還以去年賬務系統出錯為由，給很多修改過的賬目找借口。
但我對公司的財務情況太熟悉了，直接從電腦裡找出了備份數據，把原始數據全都找了回來。
這下，哪些賬做過修改, 就更加清楚了。
林靈看得目瞪口呆，指著我喊道：「當時你怎麼不告訴我有備份！」
「哪個財務系統沒備份的？再說了，我沒交接給你嗎？你自己用不來還怪我？」我沒好氣地回答。
她看著交接單上自己的籤名，無語凝噎。
最後，我們查出沈重虛開發票一千八百多萬，以個人工作室做收入，偷稅漏稅近四億三千萬，合罰金近八億元人民幣。
我們將行政處罰決定書開出以後，下了最後通牒：「務必在 15 日內補繳稅款和罰金，到期不繳納罰款，每日按罰款數額的百分之三加處罰款。」
沈重氣得跳腳, 指著林靈大罵：「不是你說不會有問題, 不會被查的嗎？」
林靈臉色蒼白地喃喃：「我怎麼知道會有人舉報……」
我笑著搖頭：「雖然查你的銀行流水很麻煩，但我們不是不能查。所以，不要抱有僥幸心理。」
全公司，隻有林靈敢直呼沈重的名字。
「小學」19
沈重在 15 日內依舊沒有按時繳納罰金。
一個月後, 稅務局發布了關於沈重偷稅漏稅情況的公告。
這一次, #沈重偷稅漏稅八億#上了熱搜。
「多少？！」
「八個億？媽呀, 這幫主播到底能賺多少錢？」
「我從沒見過這麼多錢！」
「分我百分之一啊啊啊！」
「聽說他女朋友是財務總監。這回會計真背鍋了。」
我默默想, 不，會計不背這個鍋。
不遵守法律法規的人才需要背鍋。
當天晚上, 沈重的直播間和微博，微信公眾號被封。
隻是一個晚上的時間，他這個人關聯的所有官方賬號, 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人間蒸發。
前司市值大受打擊。而沈重和林靈因為虛開發票，面臨著牢獄之災。
缺少了公司最大的收入來源, 公司從此一蹶不振，沒有多久就被另一家直播公司收購, 至此, 沈重引以為傲的企業再也不存在了。
20
我的自媒體賬號在這一年來突破百萬粉絲, 影響力越來越大。
一年後，我的考公培訓輔導書上市，一經上市就賣到斷貨。
出書賺的稿費是合法收入, 我已經因此實現了財富自由。
江寧是我的合伙人，她幫我跑各個合作的出版公司，我負責撰寫。
而之後，我還會依舊在我的賬號上分享我其他考試的心得, 也會出關於其他財會證書考試的相關輔導書。
而下一步，我打算考 CFA。
學無止境，考無止境。
小鎮做題家也有自己的春天。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