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朕走走吧。」皇上嘆了口氣,松開了我。
我不敢拒絕,隻能默默跟在他身後,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我隨皇上來到河邊,河燈隨著水流緩緩漂遠,在夜色中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夜風吹過,河面上泛起陣陣漣漪。
而我面前的男人身形修長,玄衣黑發,他眉目低垂,也安靜專注地看著水邊的河燈,池水明澈,映出他清瘦俊朗的面容,如水中冷月。
這一刻的他,仿佛不再是那個讓我懼怕與敬畏的皇上。
我的心突然漏了一拍,但隨之而來的,卻是腦中針扎似的疼痛。
「你怎麼了?」腦中的頭痛讓我險些站不穩,皇上急忙扶住我,關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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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的距離在一瞬間拉近。
那一瞬,我似是受了蠱惑一般,鬼迷心竅地抬起了手,想替他順一順額前的碎發。
但很快,我反應過來,迅速從皇上的懷中退出,低下頭:「民女無事。」
相顧無言。
我看著眼前緩緩流淌的河水,心下微動。
「皇上,民女想放一盞河燈。」我輕聲說道。
皇上聞言,微微一愣,隨即點頭:「好。」
我從侍女手中接過河燈,提筆蘸墨,在河燈上寫下「謝昇」二字。
「願他平安喜樂。」我喃喃自語,將河燈輕輕放入河中。
河燈在夜色中飄浮著,承載著我的思念和祝福。
我閉上眼睛,許下心願:
願謝昇長樂常安,願我們此生相守。
「你就如此喜歡謝昇?」皇上突然出聲。
「是的。」我毫不遲疑地答道。
「為何?他隻不過是一介武夫而已,連功名都沒有。」皇上似乎十分不解。
「功名?」我疑惑道,「那很重要嗎?
「對於我而言,謝昇事事以我為先,從不讓我受半點委屈。
「他陪我走遍天涯,看盡人間,讓我見識到了從未見過的風景,體驗到了從未有過的快樂。
「他尊重我的想法,支持我的決定,讓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做自己。
「這樣的夫君,不正是所有女子所期盼的夫君嗎?」
皇上沉默不語,隻是靜靜地看著我。
我看向皇上,意有所指地說:「皇上,念念對您亦是深愛。
「她曾親口告訴我,很久以前,她深夜出行,遇上了歹人,是您救了她。
「那日,少年不計禍福,見義敢為,念念怦然心動,銘記多年。」
皇上聞言,瞳孔微縮,似乎有些驚訝。
「她從未和我說過……」
「想必是欲言難言吧。」我抬起頭來認真看著眼前的皇上,道。
「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
「皇上,當下即是最好,還請您珍惜身邊所伴之人。」
17
沈俞初回到了永寧宮。
傅知念坐在梳妝臺前,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眼神空洞。
「貴妃。」沈俞初放輕聲音,走到她身後,卻被她猛地躲開。
「別靠近我!」傅知念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厭惡。
沈俞初的手僵在半空中:「我為什麼不能靠近你?你是我的妃子!
「你說你想見謝昇,我也讓你見了!你還要怎麼樣?」
「我是你的妃子?我姐姐才是你的妃子?」傅知念猛地站起來,「你是為了讓我見謝昇嗎?你明明就是自己想見我的姐姐,沈俞初,我真的不懂你,你分明喜歡我的姐姐,又為什麼要拆散我和謝昇?」
「朕喜歡你姐姐?」沈俞初像聽見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朕怎麼會喜歡上一個對朕處處算計的女人?
「如果不是她欺騙朕,你本應是朕的女人!事情又怎麼會發展到如此地步?」
傅知念打斷他,眼淚奪眶而出。
「如果那年你遇見的是姐姐,她也一樣會救你,你和我之間隻不過是孽緣!
「當初是我自己逃婚讓她入宮!你要怪就怪我!為什麼要恨她?
「這件事我有錯,你有錯,唯一沒錯的就是我姐姐!
「她對你的心意,早在你我還未見之前就已有。
「沈俞初,難道那兩年她對你是真情還是假意,你真的看不清嗎?」
從傅知念口裡得知傅如皎一直喜歡自己,再聯想到傅如皎在花燈前說的話,沈俞初突然愣了一下。
傅知念一針見血地指出:「沈俞初,其實你已經後悔了,隻是你自己不願承認!
「你其實根本早就不愛我,你對我有的隻是不甘心!」
沈俞初沉默了,他知道傅如皎有苦衷,可是他真的不甘心。
他不甘心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傅知念,心裡卻裝著另一個男人!
他不甘心自己付出了那麼多,卻得不到傅知念的任何回應!
他不甘心自己身為皇帝,卻被一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戲耍!
「沈俞初,你放我走吧。」傅知念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決絕,「我不想再待在這個皇宮裡,我想要去找謝昇,就算他不愛我,就算他忘了我,我也不願在這個皇宮中蹉跎一生,不願被鎖在這個四四方方的院子裡。」
沈俞初猛地抬頭:「你做夢!你是朕的貴妃!也隻能是朕的!」
「貴妃?」傅知念冷笑,「我從來都不是你的貴妃,也不是你的,我是傅知念,一個有手有腳有自我的人!」
最後還是鬧得不歡而散。
沈俞初扶額而出,他不知道自己還要和傅知念這樣折磨多久,可是他不願放手。
就算傅知念說得對,他對她隻是不甘心,他也不願放手!
沈俞初開始漫無目的地在皇宮中遊蕩,不知不覺間,他走到了良辰殿。
那是傅如皎曾經住過的地方,如今已經空置了很久。
沈俞初推開殿門,一股淡淡的香味撲鼻而來,那是傅如皎曾經用過的香薰。
殿內的陳設依舊,仿佛傅如皎從未離開過。
沈俞初走到梳妝臺前,拿起一支白玉簪子,那是傅如皎入宮以後,他送給她的定情信物。
他記得傅如皎很喜歡這支簪子,每天都會戴著它。
往事皆留存,唯獨遺相思。
沈俞初緊緊握著簪子,心中突然刮起了一陣冷風,越來越冷,冷到他的雙手都開始顫抖。
那些美好的回憶,如今都變成了尖銳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刺痛著他的心。
沈俞初捂住自己抽痛的心髒,這到底是什麼感覺?
這難道就是傅知念說的後悔嗎?
他,真的後悔了?
可他喜歡的明明是傅知念啊,傅知念活潑、明媚、自信張揚,當初巷中的驚鴻一瞥便奪去了他的全部目光。
可為什麼他現在會因為傅如皎心痛?
18
沈俞初腦海裡全是傅如皎在花燈前滿眼的幸福,還有看著謝昇時亮晶晶的眼睛。
那樣的眼神,曾經隻屬於他。
沈俞初頹然地跌坐在椅子上,雙手無力地垂下。
白玉簪子從他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聲音仿佛驚醒了沈俞初,他猛地抬起頭,環顧四周。
他的目光落在梳妝臺角落裡的一隻紅木盒子上,那盒子雕工精美,上面鑲嵌著珍珠寶石。
沈俞初走過去,鬼使神差地打開盒子。
裡面靜靜地躺著一封信。
信封上娟秀的字跡寫著「俞郎親啟」。
沈俞初的心猛地一顫。
這是傅如皎的字跡。
他顫抖著手拿起信,小心翼翼地打開。
上面寫滿了娟秀的字跡,字字句句都是傅如皎的愛意。
【俞郎,見字如晤。妾身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望與君長相廝守,但求能伴君左右,侍奉湯藥,便覺此生足矣……
願君如星我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沈俞初一字一句地讀著,仿佛傅如皎就在他耳邊輕聲細語。
他的眼前浮現出傅如皎溫柔的笑臉,想起她為他研磨鋪紙,想起她為他縫制荷包,想起她與他彈奏琴曲……
那些曾經被沈俞初刻意遺忘的畫面,如今卻如潮水般湧來,將他淹沒。
他對傅知念一見鍾情,就是因為她像自己的母妃一樣自由又鮮活。
可母妃離開得太早,沈俞初在冷宮中無人關心,他是那麼地渴望愛,卻一直沒有得到過愛,所以才會對年少不得之物念念不忘。
可傅如皎,不正給了他,他一直心心念念的愛嗎?
他為了報復傅知念,卻把滿眼都是他的傅如皎弄丟了。
沈俞初一直不願意承認的事實,終於在此刻被鮮血淋漓地撕開。
沈俞初愛著原本屬於他的傅如皎,可卻要在她離開了他,忘記了他以後才明白。
沈俞初緊緊握著信,仿佛握著傅如皎的手。
「皎皎……」
沈俞初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他突然很想見傅如皎。
沈俞初鬼使神差地離開了皇宮,策馬來到了傅府。
他隱在傅府的後牆外,看著院子裡亮起的燭火。
沈俞初一眼就看到了傅如皎。
她正坐在院子裡,謝昇站在她面前,兩人低聲說著話,臉上都帶著溫柔的笑意。
謝昇伸手輕輕撫摸著傅如皎的臉頰,傅如皎則順勢靠在了他的肩上。
這一幕刺痛了沈俞初的眼睛,一股極致的痛苦與妒火讓他差點控制不住他自己,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口中傳來淡淡的鐵鏽味。
他突然意識到,傅如皎是真的愛上了謝昇。
而這,是他親手促成的局面!
沈俞初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血一滴一滴落下,他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他隻覺得心痛,痛到無法呼吸。
「皇上,您怎麼了?」貼身侍衛察覺到沈俞初的異樣,低聲問道。
沈俞初沒有說話,隻是SS地盯著傅如皎和謝昇,眼中滿是痛苦和嫉妒。
「朕,是不是做錯了?」沈俞初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迷茫。
「皇上是天子,天子是不會有錯的。」侍衛恭敬地回答。
沈俞初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時,眼中已經恢復了清明。
對,他是天子,天子又怎麼會後悔!而他想要的東西,他不擇手段也一定會得到!
傅知念,他要,傅如皎,他也要!
他絕不會允許自己心愛的女人,屬於別的男人。
他要把傅如皎奪回來,哪怕是用強權,也在所不惜。
19
妹妹病了,病得很重。
我心裡一揪,顧不得其他,直接進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