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半神半魔,卻被一個小道士騙走了心。
他接近我,隻為了用我的半神之血,換回他身中蛟毒的師姐。
拿到我的血後,聽聞我因此墮魔,小道士卻瘋了。
隻是不知,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他無法承受半神之血的師姐?
彼時我摸著新寵物,笑得了然。
世間哪有什麼便宜事,半神之力,當然要承擔起半神的責任。
想不想承擔,就不是你說了算的。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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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炙魂之痛喚醒的。
魔毒發作從沒有這麼疼過,我感覺心口被人生生灌入炙熱的巖漿,三魂七魄每一寸都用熱針細細穿過。
饒是我慣於忍痛,卻也想尖叫出聲。
我剛想張嘴,卻聽到了一個陌生的男聲:
「師兄,這什麼神女不會S了吧,取了七日心頭血,取完了傷口就合上,她一點氣息也沒有。」
另一個聲音附和道:「是啊,師姐也沒醒,師尊,莫非古籍有誤?」
不知是哪個邪門歪道抓的我,我暗自慶幸,幸好小道士這幾日去蓬萊州找鳳凰神木,不然還要被我連累。
下一秒,一個我熟悉至極的聲音響了起來:
「還有月餘,無妨。」
我隻覺炙魂之熱也無法企及我此刻如墜冰窖的痛楚。
是鳳棲。
怎麼會是小道士鳳棲。
世間從不缺覬覦鳳凰血的人,可鳳棲是永遠沉默擋在我身前的那個。
我睜開眼睛,看到了一雙如覆霜雪的眸子。
三年的時光,我以為這雙眼睛已為我變得春意融融,此時卻冷漠如初。
他目光低垂,我順著看去,看到了插在我胸口的鳳凰神木劍。
「師兄!她醒了!」
我掃視四周,認出周圍幾個弟子身上的青衣是青雲劍宗的內門一品弟子服。
青雲劍宗號稱當世第一宗,他們的師兄,應當是赫赫有名的玄風劍修。
能讓這位陪我玩三年過家家,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幾個弟子察覺到我的眼神,其中一個冷哼一聲道:
「什麼神女,神魔雜種,能救大師姐,應當是你千年萬年的福氣。」
鳳棲不易察覺地手抖了一下,劍尖在我心口一戳。
我喉嚨一甜,吐出一口血,正噴到鳳棲不染一物的白衣之上。
他始終低垂著眼睛不看我,手卻緩緩向外抽鳳凰劍。
我突然勉力抬起手,一把抓住了向外抽的劍刃。
我的指間血順著劍柄流到了鳳棲手上,他竟然像被燙到一般松開了劍柄。
難為他演了三年,事到如今還要惺惺作態。
我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真是沒意思透了。
我抓著劍刃拔出來鳳凰劍,比了個角度,又重新一把捅回心口。
這次湧出來的血是藍色的,還沒滴落就被鳳凰劍吸收殆盡,鳳凰劍劍身微鳴,一瞬間開始散發幽藍色的光。
痛楚更勝剛才十倍,我被痛得滿眼是淚水,卻發出了暢快的大笑聲。
我說:「鳳棲,看清楚,神女取血,是這麼取。」
2
我頗覺可樂,笑得停不下來,聲音越來越大。
鳳棲一把抽出了劍,他薄唇緊抿,似頗惱怒,帶著一眾弟子走了。
直到起身離開,都未正眼看我一眼。
我心口的傷泛起幽幽的藍光,緩緩愈合。
我還在不停地笑,卻在無意間一抬手,觸到了臉上滿手的冰涼。
笑聲終於轉為一聲嗚咽。
不需要說多餘的話。
我已經什麼都明白。
青雲宗大師姐陸雪霆,千年難得一見的混沌靈根,不世出的天才,被譽為青雲宗主之後最有可能飛升第一人。
傳聞十年前,她在丹江斬S一條殘害八萬生靈的惡蛟,雖取了蛟髓,卻在剝皮抽筋之時不慎中毒,被封在天山堅冰中沉睡了十年。
蛟龍的毒需要用鳳凰的血來解,可是鳳族衰微,世間已經沒有鳳凰。
青雲宗曾經輾轉找到我,隻是我深思熟慮後拒絕了。
我的阿娘是鳳凰,阿爹卻是魔族。
神魔同體,兩相鬥氣,我要救人,隻能取最純的心頭血。
我年年都要犯一回魔毒,取完了血,怕是沒有命在。
更何況阿娘囑託我的事,也沒法完成。
青雲宗當時並未糾纏,隻是沒想到回去又使出這一計。
美男計。
我心中仍有隱痛,卻甚覺可笑,不由得又低聲笑了一會兒。
門卻突然被推開了。
一個氣鼓鼓的女劍修端著木盤進來,裡面滿滿當當的都是玉瓶。
她砰的一聲把木盤丟在了桌子上,又硬邦邦地開口道:「喂,你,藥。」
又橫我一眼,嘴裡嘟哝著,「S妖怪還笑,給師兄灌什麼迷魂湯了,秘境S那麼多人才拿到這點藥,師姐還沒用,倒都給你了。」
看我沒反應,她又大聲警告道,「你一個半魔不要覬覦師兄!大師姐與師兄兩百年的青梅竹馬,豈是你能作梗的?」
「素謹!」
鳳棲從她背後喝了一聲,他緊鎖著眉,「你先出去吧。」
女劍修吐吐舌頭跑了。
鳳棲站在我床邊,沉默了許久。
他的眼神流連在我的心口處,似乎在看有沒有復原。
良久終於開口,仍是我熟悉的,低沉冷漠的聲線:「妱妱,隻要雪霆醒來,我必不再負你。」
說罷,他伸手,似乎想拂過我的眉眼。
我的嘴角仍掛著一個僵硬的弧度,一偏頭,躲過了他。
三年前,結契時,他就說過這句,我不負你。
他還說,要日日為我畫眉。
都是狗屁。
3
我遇到鳳棲時,剛發作過一次魔毒。
我愛天南海北地闲逛,偏那次不巧,闖入了神獸蟲為的地盤。
蟲為既不喜歡神,也不喜歡魔。
我這樣的神魔同體,在他看來就是絕佳的進補食材。
若在平常尚可一戰,可那次魔毒實在疼得厲害,我在淺溪邊昏了過去。
陷入黑暗之前,我看到有個小道士的背影擋在了我身前。
再次醒來小道士正背著我逃命,他渾身都是傷,衣服也破破爛爛的,卻有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
他緊緊託著我:「姑娘別怕,恕在下冒犯。」
像這樣好看的人,什麼冒犯不冒犯。
我什麼也沒說,隻是把摟著他脖子的手緊了一緊。
小道士帶我回了他山上的小屋子。
屋子雖小,卻很整潔。
他說他叫鳳棲,師父S後自己一人住在雲臺山上。
鳳棲話很少,也不太有表情,眼珠卻一直跟著我轉。
我問他我好不好看,他一向嚴肅的臉紅了,默默點點頭。
鳳棲知道我愛遊樂,就帶我去人間的廟會。
我盛贊海棠糕好吃,鳳棲不知從哪裡學來,縱使他早已闢谷,卻還日日給我洗手做羹湯。
魔毒每次發作,他都衣不解帶地照顧我。
每每醒來我都能看到他眼下的青黑。
數次發作之後因為體虛,我時常昏睡。
他不管自己傷一直未徹底痊愈,為給我採千年的冰霜雪蓮險些命都沒了。
那天他渾身血水,眼睛都要睜不開,懷裡的雪蓮卻纖塵不染。
我知道雪蓮生長之地多異獸,急急地去探他的命格。
他臉上髒兮兮的,卻對我露出一個極溫和的笑,他說他那日被蟲為所傷,至多還有兩三年壽數,隻願看我好好的他便心滿意足。
我聽完便僵在了原地。
我失去阿娘,在天地間無依無靠這許久,還以為上天垂憐,終於給我一個小道士。
原來我還是要失去鳳棲。
電光石火間,我想到阿娘說過的話,我知道有一個辦法能保住我的小道士。
我落下淚來:「可是我心悅你,你要不要做我夫君?一天是我夫君,永遠都是我夫君。」
我想了想,又坦白道,「我有一半是鳳凰,一半是魔,你若嫌棄,那便算了。」
鳳棲眼睛亮起來,他眉目生得極好,目光灼灼時,幾近豔麗。
他說:「妱妱,我求之不得。」
4
當晚我們就結了魂契。
魂契能部分看到對方所思所想,我看到他的眼中盡是我的模樣。
我吃海棠糕的樣子,等他給我畫眉的樣子,與他泛舟海上的樣子,與他談古論今的樣子,安睡在他懷抱裡的樣子。
他襟懷坦蕩,恨不得什麼都給我看,但我得小心保住秘密。
我心有愧疚,愈發與他蜜裡調油。
那天鳳棲說,他查過古籍,鳳凰神木生於蓬萊州,所鑄劍矢可以驅魔氣,甚至還能存有鳳凰神力,冰霜雪蓮起效甚微,他不願再看我痛。
三年來,鳳棲數次前往蓬萊州,都無功而返。
但這次,我並沒阻攔。
等他回來,一切就都結束了。
阿娘說得對,世間有一條船的惡意,卻也有一茶匙的愛。
我在迷茫裡遊蕩世間,因為是神魔同體遭遇太多痛和冷眼。
卻也有人會為我如此不顧生S。
我的小道士,即使沒有我,也要開開心心地。
最後我在我們共同的小屋子裡睡了一晚,流的淚浸湿了枕頭。
但是再次醒來,鳳凰神木鑄成的利劍,已經由我的愛人親手刺進我胸口。
人人都想要我的鳳凰血,人人都唾棄我是半魔之身。
原來他與世人,沒什麼不同。
他的急切,他的執念,也都是為了他昏睡數年的大師姐,陸雪霆。
陸雪霆的蛟毒已經蔓延,她脖頸之下盡數紫黑。
十年之內,若無解藥,陸雪霆將永遠沉睡在堅冰之中。
隻是必須有鳳凰神木,不然光以我的心頭血,陸雪霆醒了也是半殘。
鳳棲,哦,應該叫他玄風。
玄風說他隻有三年壽數,怕是打好了自爆元神殉情的主意了。
我冷笑著掃了一眼房中發著金光的縛仙法陣。
蟲為能傷得到他?覬覦我的修士能將他打成遍體鱗傷?
便是上界仙人來了,怕是也能困一陣子。
真是演技絕佳,放在人間的戲班子都是名角。
現在又唱的哪一出,糟糠之妻不下堂?
怕是擔心我自爆元神,大家一起S吧。
我懶洋洋地揮揮手,將木盤上的靈丹妙藥全吞了下去。
我道:「玄前輩放心,不就是鳳凰血嗎,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何至於玄前輩賣藝又賣身的,日日來取,取盡為止就是了。」
隻是後面可別後悔,我扯了扯嘴角。
玄風點了點頭:「隻要七七之數,妱妱,你是我妻子,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他說,妱妱,我有我的苦衷。
他面沉如水,可能還沉浸在賣藝賣身的悲憤中吧。
妻子,我嗤笑一聲:「玄前輩,我累了,請回吧。」
5
玄風日日都親自來。
他的手卻越來越抖。
最後幾乎拿不穩鳳凰劍。
大約是傷口愈合得越來越慢的緣故。
半個時辰,一個時辰,二十個時辰。
到最後,前一天還沒愈合,後一天又破開。
藍血被鳳凰劍盡數吸走,紅色的血卻灑得床鋪上到處都是。
鳳凰劍越來越流光溢彩,幾裡之外都能看到它耀眼的藍光,馬上,它會成為一件真正的神兵。
等到第四十九天,鳳凰劍會與陸雪霆的丹田融為一體。
屆時,她不僅蛟毒全解,還會成為當世最強的劍修。
從第二十天開始,玄風就不再出我房間了。
青雲宗確實有錢,見都沒見過的靈丹妙藥流水一樣地送。
他取完血,就會撲過來守在我床邊,給我輸靈力,喂我吃藥。
他顫抖著摸我的鬢發,嘴裡喃喃著什麼東西。
我沒力氣理他,隻是蜷縮成一團,等下一個白天。
到第四十五天,再多的天材地寶灌下去,我也幾乎隻有進氣沒有出氣了。
我的鳳凰血脈和魔族血脈多年維持著艱難的平衡,如今被鳳凰神木吸走,周身都泛著魔族的黑氣,被劇烈的疼痛折磨得生不如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