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直接推開他:
「細狗別擋道!」
……
我心情煩悶,隨便給一個校隊球員遞了水。
一陣起哄聲中。
一道冰冷的視線落在我身上。
順著直覺看去,謝修遠攥著拳頭,站在人群外,目光充滿寒意,直勾勾盯著我。
那天晚上。
謝修遠等在我家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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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中拿著一盒 R 牌巧克力,是喬月最喜歡的牌子。
這個牌子的巧克力可不便宜,按克計費,一小盒就要一千塊。
我猜,這是喬月幫謝修遠準備的告白道具。
憑我對謝修遠的了解,他根本不可能知道這個牌子,也不可能花錢去買這麼昂貴的巧克力。
為了羞辱我,喬月可真是破費了。
我扯出一抹嘲諷的笑。
目不斜視,從他身旁走過去。
擦肩而過的瞬間。
他叫住了我:「岑嘉。」
「什麼事?」我斜睨他。
謝修遠握著盒子的指節泛白。
「我有件事對你說。」
「所有人都勸我接受去 M 國的碩博連讀的 offer,我知道那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但是……」
他嗓音澀啞:
「但如果你讓我留下,我便留下。
「我隻要你的一句話。」
我覺得好笑。
挑眉問他:「我在你心裡是什麼人啊,一句話就能決定你的未來,同學?朋友?還是女朋友?」
謝修遠瞳孔微震,大約是沒想到我這麼直接。
原本就僵硬的身體繃得直直的,聲線緊張得不行:
「岑嘉,我喜歡你,很喜歡你。」
我微微抬眸,便可看見三樓窗戶邊的少女。
喬月穿著白色睡裙,端著一杯牛奶。
她大大方方,饒有興致看著這一幕。
看著她的騎士,為了得到她的真心,羞辱著另一個女孩。
「很好玩嗎?」
我笑中帶刺,拿過他手中的巧克力,摔在他身上。
五顏六色的糖紙散落在雪地裡,像少年碎掉的自尊。
謝修遠的臉色漸漸變得比雪更白。
我拔高了音量,用氣勢壓住眼底泛起的湿意。
「你的前途我可耽誤不起。
「順便告訴你,我喜歡有八塊腹肌的體育生,而不是整天隻知道讀書的書呆子。」
走出去了兩步,我回頭,聲音帶著哭腔。
「像你們這種人,根本不懂什麼是真正的尊重和感情。」
後來。
謝修遠還是選擇出了國。
不知道為什麼,他和喬月並沒有在一起。
喬月當上了國內頂尖舞團的首席。
而我也實現夢想,成了一名體育主播。
十年間,我們的人生徹底走向了不同的軌道。
直到謝修遠回國。
靠著深情人設上了熱搜。
6
第二天醒來。
我已經接受了調去棒球組的事實。
刷牙的時候,看到謝修遠依舊掛在熱搜上。
#謝修遠苦候整晚痴心一片#
我吐掉口中的泡沫,帶著一絲好奇點開了視頻。
謝修遠捧著一盒巧克力。
等在一棟老式居民樓某戶門口。
從日暮時分一直等到第二日晨光初破。
直到住在六樓的大爺出門晨練,與他交談了幾句,他才落寞離去。
網友又扒出一段喬月早年的採訪視頻。
視頻裡,她帶著鏡頭展示她從幼兒園一路到大學的成長軌跡。
裡面的舊家,赫然就是謝修遠蹲守的地點。
全網又沸騰了。
口中的泡沫泛出了些苦澀的味道,我漱了漱口。
忍住想評論的衝動。
什麼年代了,沒有短信、微信、QQ 嗎?
兩人非要靠媒體版面眉目傳情。
但凡故事主角不是謝修遠,我鐵定認為這是一場處心積慮的炒作。
還有,他連地點都能蹲錯。
四樓特麼是我家,喬月住三樓。
當年高考結束後,我和父母就搬走了。
喬月也早不住在那裡了。
7
我昨天下班走得早,原籃球組的同事們想約我去酒吧一醉解千愁的聚會,就挪到了今天。
想著明天是周末,不用上班,我敞開了喝。
同事們以為我是因為降職借酒澆愁。
其實,我是為了我的人生買醉。
我今年 28 歲了,兢兢業業工作,從小岑熬成了岑姐。
五年沒談過戀愛了,把所有時間都奉獻給了工作,結果因為反抗職場潛規則,喜提降職。
少女時期暗戀的少年和多年的S對頭,成了全網熱議的 CP。
辛辣的酒液滑過喉嚨,灼燒我內心的失意。
等我喝得不省人事,腳像踩在棉花上一樣回到公寓時。
我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謝修遠站在我公寓的門口,身姿颀長,簡約的白襯衫,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小片勾人的肌膚。
眼底翻湧著晦暗不明的情緒。
他上前一步,穩穩扶住我另一隻手,將我往他身上帶。
同事小妍不可思議:「謝……謝教授?」
他溫和的嗓音從頭頂傳來:「我來吧。」
「你……你來什麼?」小妍結結巴巴。
「我來照顧她,辛苦你了,先回去吧。」
謝修遠一隻手有力地託住我,另一隻手握起我的右手,一根一根手指摁在指紋密碼鎖上。
直到大門打開,再關閉。
徹底隔絕了同事驚訝的臉。
我頭腦昏沉,仿佛在做夢。
揪著他的衣領,喃喃:「謝修遠?」
「嗯。」他垂著眸子,凝視我。
我醉得不輕,竟然覺得他黢黑的眸子裡,漾著我從未見過的深情。
「你來找我做什麼?」我雙腿有些軟。
他抱住我的腰,撫著我的頭發,嘆了口氣。
「等你清醒再說吧。」
「我現在就很清……」我一個反胃,「嘔——」
吐了謝修遠一身。
後面的事情我不太記得了。
隻記得早上醒來時。
家中被打掃得一塵不染,地板亮得發光,像是有田螺姑娘來過。
晾曬在陽臺的衣服,連同貼身衣物,被妥善折疊好,放在沙發上。
那盒出鏡率極高的巧克力,被放在了餐桌上。
桌上還有一張紙條:
【鍋裡有白粥,醒了記得喝。】
手機上好多未讀消息。
我媽:【舊家的王大爺說小謝等了你一晚上,人家想見你一面。
【我把你的地址給小謝了,他那孩子我從小就喜歡,踏實、學習成績又好,比你之前談的男朋友靠譜多了,現在機會擺在眼前,你好好把握一下。
【你也老大不小了,別總是挑挑揀揀的。】
我:……
拋開前塵往事不談,我昨天吐了他一身。
出於禮貌,也該說聲抱歉。
我點開了屏幕下方的小紅點,通過了他的好友請求。
我:【謝教授,昨天麻煩你了,真是不好意思,襯衫多少錢,我轉給你。】
他沒有回復我。
想了想,我給他轉了 1000 元,應該是夠了。
良久,他沒收錢,隻說了句:
【我們之間講話,需要這麼生分嗎?
【今天有空嗎,我想見你。】
單憑這兩句話,我意識到,他已經不是我印象中的謝修遠了。
或者說,事業上的成功帶給他足夠的自信。
他如今表達訴求,簡單直接,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態度。
不再是那個自卑又唯唯諾諾的少年了。
也是,十年過去了。
我不能總以過去的眼光看人家。
說不定他找我真的有事呢?
我猶豫著,剛想打下兩個字,有空。
手機上彈出了微博的通知。
向來高冷的 R 牌巧克力,因為謝修遠的關系接連上了熱搜,官宣了喬月為品牌大使。
粉色的開屏海報,喬月嘴角勾著迷人的嬌俏微笑。
配文寫著:【十年不晚。】
我看著桌上那盒巧克力,閉了閉眼睛。
瞬間又覺得,沒什麼話是不能通過文字和電話說清楚的。
於是回復他:
【謝教授有什麼事情,微信上說就可以了,您那麼忙,不耽誤您時間了。】
對面又沉默了許久。
他回了句:
【我們總會見面的。】
8
周一上班,我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從來不接受媒體採訪的謝修遠,罕見地接受了臺裡科教板塊的採訪。
但是。
指名要我當主持人。
在總臺工作六年,我從未被如此矚目過。
連臺長都特地下到我們這層,笑眯眯關照我。
「小岑啊,你和謝教授是老同學,怎麼不早說呢?」
臺長特別囑咐我。
一定要挖出謝修遠和喬月的愛情過往。
他擠眉弄眼:「收視率,你懂得。」
我懂啊,我自然懂。
我淡淡笑了一下。
既然要我接下不在職責範圍內的工作,我自然要提點要求。
談笑間,我借機抱怨了一下調崗的問題。
當天下午。
劉主任就黑著臉把我調回了籃球組。
小妍滑著椅子,湊過來小聲問:「岑姐,你和謝教授真的隻是老同學嗎?」
我看著科教板塊給的採訪腳本,點了點頭。
小妍嘟囔:「我怎麼看他看你的眼神那麼不一般呢?」
是嗎?
我抬起頭,目光冷了片刻。
該不會十年了,他們還要故技重施吧?
把我當成他們愛情遊戲裡 play 的一環?
但是。
無所謂。
我也不是曾經的岑嘉了。
哪怕這可能是一場利用我的遊戲。
我願意戴上面具陪他們演戲。
這波流量,我不蹭白不蹭。
成年人的世界,各取所需罷了。
採訪當天。
謝修遠被一群領導擁趸著進了電視臺。
直到演播室內,他在我面前坐定。
周圍仍環繞著不少人。
撇開酒醉那次不談。
這好像才是我們十年後的第一次正式相見。
褪去了青澀和懵懂,穿著職業裝,面對面落座。
一切都不同了,眼前的男人自信又斯文,像家教良好的貴公子。
可不變的是他看我的眼神。
他就這麼靜靜看著我。
目光輕松穿透了時間和距離的阻隔。
周圍的談笑聲似乎都變得模糊。
我定了定神,壓下了心中的躁動。
將注意力重新拉回即將開始的採訪上。
導播清場,採訪開始。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直到最後。
我微笑著,按照臺本提問:「聽說您有位暗戀了十年的女孩,可以和我們透露一下那是位怎麼樣的女孩嗎?」
謝修遠眼神中似有萬語千言,內斂又溫柔地看著我:
「她很好,她像小太陽一樣照耀著曾經的我。」
喬月,小太陽?
我差點沒維持住表情。
隻能說情人眼裡出西施。
我職業假笑:
「為什麼說是暗戀呢,當年怎麼沒想過表白呢?」
他平靜回答:
「嘗試表白過,但被拒絕了。」
導播一臉興奮,比了個繼續深入的手勢。
我繼續問:
「可以向我們透露一下,被拒絕的理由是什麼嗎?」
謝修遠微笑著,對我有問必答:
「她說喜歡有八塊腹肌的男孩子,而不是書呆子。」
我一愣,腦中浮現了當年的畫面。
他說的女孩不會是我吧?
我目光冷了下來。
謝修遠的聲音低沉似蠱:
「我花了十年努力變成了她喜歡的樣子。
「可她現在,好像把我當成了一個陌生人。」
果然。
他們還在玩十年前那一套。
我笑著,聲音冰冷清脆:
「怎麼會呢,想必您和喬小姐之間可能有什麼誤會,我想喬小姐應該很期待您向她正式告白。」
他微微一怔:「什麼喬小姐?」
「抱歉,你們還沒公開,我不該提對方的名字。」我看向導播,「這段剪掉。」
謝修遠沒有放過我:「什麼喬小姐?岑嘉,你把話說清楚。」
這就有點沒意思了。
非要我點破。
但我當了社畜那麼多年,隨口說幾句漂亮話不是什麼難事。
「謝教授不知道嗎?網友們都在熱議你和喬月小姐的愛情故事,喬小姐也已經發微博回應了。
「我還以為,兩位好事將近呢。」
我越說,謝修遠臉色越沉。
「什麼微博?」他抿著唇,眉頭皺起了,「岑嘉,你以為我喜歡了十年的人,是喬月?」
我坦蕩地迎上他的目光:
「難道不是嗎?網上鋪天蓋地的消息,還有喬月的回應……」
我頓住了。
突然意識到,說這話時。
我不是主持人岑嘉,我隻是我自己。
謝修遠自嘲笑了一聲,目光掃過周圍一圈八卦的工作人員。
像是努力克制著什麼:
「採訪就到這裡結束吧。」
我看向導播,他畫了個圈的手勢,示意可以做 Ending。
於是我掛上職業性微笑,說完了節目的結束語。
然後站起身,朝謝修遠伸出手,準備握手告別。
可沒等我反應過來,謝修遠已經站起身,猛地攥緊我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