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生,許過兩個人。
可唯一一次坐上喜轎,卻是要嫁給第三個人。
1
我叫徐宓,是當朝丞相徐駿的女兒。
徐氏百年望族,累世功名,族中先後出過四任丞相、三位皇後。
徐家子是眾望所歸的麒麟兒,徐家女是萬人矚目的凰命女。
但我不是,因為我的生母,是我父親自汙名聲收下的瘦馬。
我的存在,是父親一生的汙點,也是他同嫡母完美愛情的一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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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原是沒有名字的。
可我爹那天喝多了酒,又跟嫡母吵了架,醉醺醺地走到我娘的院裡。
我娘費盡力氣伺候舒服了他,顫巍巍地將我從柴房裡拉出來。
帶著我跪到爹面前:「爺,女兒都六歲了,還沒見過您,也沒有個名字,求爺憐惜。」
我爹用腳挑起我的臉,看了一會兒:「倒是同你一樣,長了張好臉。就叫宓吧,你也安生些,別起了旁的心思。」
娘拉著我給他磕了好多頭,但我爹將我踹出了屋子,滿面淫邪地將我娘攬入懷裡。
爹走了之後,我跟娘被人拽著頭發拖到嫡母面前。
嫡母身邊的嬤嬤一邊扇著我娘的臉一邊罵:「小賤蹄子,夫人心善,許你和這孽種一條活路。
你不磕頭燒香念著夫人的恩,還敢勾引老爺!」
嬤嬤打了好一會兒,有些累了,將哭喊的我踹倒,坐在我身上喘喘氣。
我娘抱住她的腿,衝著嫡母不住磕頭,血和淚在地上砸出一個小坑。
「求夫人開恩,求夫人開恩,夫人怎樣責罰妾身都不要緊,可宓兒身上流的也是老爺的血,求夫人饒她一命啊!」
娘喊完,又強行挺直身子,雙手抡圓扇著自己的臉:「是我下賤,是我勾引老爺,都是我的錯,隻求夫人饒過宓兒啊!」
我被壓得喘不過氣,想要伸手去攔她,告訴她沒事的,又不是第一次了,S不了的。
「宓兒?誰給這個賤種取的名字?」
嫡母走過來,狠狠踩住我探出的手。
「是老爺取的。」
「這樣啊,取了名字可就是我徐家正經的小姐了,黃嬤嬤,還不快點起開。」
嫡母親自拉起了娘,黃嬤嬤也從我身上挪開了屁股。
「阮娘啊,宓兒都是徐家小姐了,你的身份是不是也要變一變啊,要不要我做主,把你抬成姨娘?」
我娘又連忙拉著我跪下:「妾不敢,妾不敢。」
「宓兒是府裡的小姐,是夫人的女兒,妾就是個玩意兒,跟小姐沒有任何關系。」
嫡母看了我娘一眼:「你是個懂事的,要不我也不會選了你,還讓你活了這麼些年,隻是啊……」
「妾明白,妾明白。」
我娘攬過我,輕輕在我耳邊說:「宓兒以後不是沒有名字的賤種了,要好好活著。」
娘衝我笑了笑,拍了拍我身上的土,起身衝著柱子就撞了過去。
「娘!」
黃嬤嬤重重打了我一巴掌:「小姐,您的娘隻能是夫人,夫人好好坐著呢!怎麼這麼不知道規矩!」
「行了,宓兒不懂事以後慢慢教,先把這腌臜東西拖出去扔了。」
我被SS按著,看著娘像破布娃娃一樣被她們拖走。
她的眼睛還睜著,我曾無數次享受那其中溢出的溫柔。
隻是永遠不會再有了。
3
嫡母讓人將我捆好扔到了柴房。
到了夜裡,有人摸進了柴房,喂我喝水。
「你別吐啊,喝一點吧,求求你了。」是管事的兒子韓琦。
「我娘呢?」
「被他們用席子卷了扔出府了,我求了爹,爹會把阮小娘好好葬了的,你快點好起來,我帶你出去見她。」
「琦哥哥,你說,要是我沒求著娘給我取個名字,她是不是就不會S?」
「不怪你的啊,不怪你的,這都是命啊,你要想開些,為了阮小娘,也為了我,好不好?」
「我沒娘了啊,琦哥哥。」淚終於決了堤,可韓琦卻緊緊捂住了我的嘴。
「小聲點,黃嬤嬤在外面睡著,吵醒了她又來打你了。」
他把袖子撸起,將手臂放到我嘴裡:「你咬著我,哭出來,哭出來就不難受了。」
我被關了十天,韓琦每晚趁看守睡著喂我些水和饅頭。
放我出來的時候,黃嬤嬤捂住了鼻子:「小賤人命可真硬。」
我被她們扒光了用涼水澆透,再用粗布狠狠刮過一遍後,套進一件裙子裡。
我爹為我開了宗祀,要把我的名字記到族譜上。
我成了徐家的二小姐,用我親娘的命換的。
4
做二小姐的好處就是不會再被下人指著說是賤種,也不用受他們的欺凌。
因為欺凌我的人變成了我的嫡姐徐熙。
「我將來是要做太子妃的,還會成為皇後,這些陰私手段不能不學,隻能委屈妹妹來幫我練練手了。」
徐熙一邊笑著一邊將針慢慢插到我的指甲裡:「是這樣疼一些,還是快些插進去疼一些?」
我唇色慘白,可我不能不回答,否則會是更狠的毒打:「這樣疼一些。」
「啪!」我慘白的臉上有了點血色。
「妹妹也是徐家女,怎麼規矩這麼差,同姐姐說話不知道稱呼一聲嗎?」
「回姐姐,慢慢插到指甲裡,更疼些。」
「還是懂規矩的嘛,那就是不尊重我?去院裡跪兩個時辰,你們看著二小姐,要她好好跪,知道嗎?」
徐熙說的好好跪,是讓我跪得筆直,不能有一絲顫抖,否則看著我的人就會用蘸水的鞭子抽我的大腿肉。
那裡肉厚一些,養好了也不會留疤。
我這張臉,還有我這具身子,總還是有些用處的。
這樣的日子,總還是有些盼頭的。
韓琦雖然是家生子,但是沒籤身契。
韓管事用全部身家給他換了個讀書的門路。
他休沐的時候會偷偷溜到我的房裡,給我帶些藥和吃的,陪我說說話。
「我今天從書院回來,去看過阮小娘了,寺裡的長生燈我也去看過了,都好著呢!」
「我現在已經是童生了,來年就可去考秀才了。」
「我中了秀才了,明年就可以參加鄉試了。」
「我現在是舉人了,過了會試就是貢士。」
「二小姐,我中了貢士,等明年恩科,我就能考上進士,跟老爺求娶你了!」
可我終究沒等到他中了進士。
5
十四歲生辰那天徐熙發了善心。
時值盛夏,她讓人將我丟進冰水裡避暑。
因著我起身時不小心將水濺到她裙子上,她親自打了我二十背杖。
小日子加上背上的傷,我燒得暈頭暈腦,可又疼得不能入睡。
韓琦從窗外翻進來,小心護住燭臺走到我床邊。
「二小姐,你又哭了。」
他從懷裡掏出一根荷花簪,插入我的發間,小心地替我擦著眼淚,語氣輕柔地哄我:「不哭了,不哭了,哭了就不漂亮了。」
我從頭上拔下簪子:「你從哪學的這些,你要好好讀書,早點中進士知道嗎?」
他討好地說:「二小姐放心,離春闱就剩幾個月了,我一定考上進士跟老爺求娶你。」
「你聽著,把錢都用到讀書上,少學些招花引蝶的招術。
「你學得再好,中不了進士,我將來就是做有錢人家的妾、铰了頭發做姑子都不可能嫁給你的!」
韓琦笑了,橘黃的燭火在他眼前跳動,像是晨起的陽光:「今天是小姐生辰,總不能連根簪子都沒有。」
他又將我手裡的簪子插回我頭上:「我拿去給阮小娘看過呢,等將來再送小姐更好的。」
韓家為了供他讀書不知花了多少銀子,這樣一根簪子,不知道他要省吃儉用多久才能買到。
可我不想要這樣的小幸福。
我隻要你好好的,帶我出了這煉獄。
第二天,我將簪子小心地收到枕頭下,起身去給徐熙請安。
我到的時候,徐熙還未起床,我走到床邊跪下,小心地奉上鞋子。
不想她赤腳勾起我的臉:「喲,妹妹這張慘白小臉真有點病西施的意思,惹人憐惜呢。」
我不知道自己又哪裡惹到了她,隻能磕頭。
「行了,有沒有點我徐家小姐的樣子,我聽說昨日是你生辰,沒來及給你送禮,今天正想給你補上呢。」
她招呼幾個丫鬟將我架到她的梳妝臺前,親自為我绾發梳妝。
可我的裡衣已經全部湿透,徐熙也有過對我好的時候,但那之後是百倍的惡。
我不知道她今天還有什麼招數在等著我。
「我真是一雙巧手,妹妹現在可像個天仙呢!」
「謝姐姐賞。」
「送妹妹去兄長院裡,鎮南王世子今日要來,他最喜歡妹妹這樣的美人,妹妹可要抓住機會啊!」
我如遭雷擊。
我年歲大了些,爹偶爾有了良心也同我聊過京中一些婚配人選。
自然都不是什麼良配,全是些鳏夫,要不就是惡名在外但是家世不錯的人。
鎮南王世子就是其中我最不願嫁的那個。
他隻比我爹小兩歲,S過兩任發妻,納了七十來個小妾,可活著的隻有六個。
都是被他活活折磨S的。
這還是他正經納進府的。
鎮南王手握軍權,又隻有他一個嫡子,被他欺辱過的無名無分的還不知有多少。
我連忙下跪,哭著向徐熙磕頭。
但徐熙狠狠踹了我背一腳,我疼得在地上打滾:「不知好歹的賤人,我親自給你化的妝,你哭花了怎麼辦!」
後背的傷口已經滲出了血,浸透了外衣,弄髒了地毯。
徐熙火氣更甚,拿起手邊的東西就衝我砸過來。
我被她砸暈了過去。
卻也躲過了這次鎮南王世子來府上。
6
韓琦再來的時候,我氣若懸絲地躺在床上,身上沒有一塊好皮。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發,眼中有淚閃動。
「要不我們走吧?」
「你不是總讓我再忍忍嗎?」
「但你會S的。」他的淚如懸河落下,但他的手卻堅定地向我伸出,「你願意跟我走嗎?」
我握住了他的手,重重點了點頭,帶走了枕下那根簪子。
可我們做了個太愚蠢的決定。
逃亡第二天,我和韓琦就被我爹帶著家丁抓住了。
「你還知不知道羞恥!」
我像塊破布被他扇倒在地。
他讓人按住韓琦,家丁堵住他的嘴,板子高高抡起,重重落下。
但韓琦那雙眼裡沒有疼痛,隻有惋惜。
我爹按住我的頭讓我看著他。
「你要記住,你是徐家的女兒,他這樣的人不配奢想你!」
韓管事磕破了頭,救下了韓琦一條命,隻是這府裡最後一個對我好的人也沒有了。
私奔的事雖然被我爹嚴令禁了口,但是府裡的人心裡明鏡一般。
責罵,羞辱,鞭打。
都無所謂了。
我已是一具行屍走肉。
7
及笄那天,我早早起來,戴上那根荷花簪。
韓琦沒能參加幾個月前的科舉,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可總想抓住最後的這一點甜。
外間天亮,我又將簪子取下,藏回枕頭下。
這幾天爹制止了徐熙對我的凌辱,還要替我辦個及笄宴。
僕婦魚貫而入,將我剝光泡浸在盛有花瓣的熱湯裡,往裡面撒著香露。
等將我腌制好了之後,又將我塞進繁復美麗的裙子裡。
再由人細細妝點我的面。
最後用珠寶點綴在我的發間。
我這條命,到了兌現價值的時候了。
我被嫡母牽著坐到宴會正中,經過之處滿是溢美之辭。
出自棍棒下的姿容完美無缺。
爹帶著一群看不清臉的人進來。
同嫡母一起將釵子插進我的發間。
我被帶著向各家展示。
接受他們的挑選。
8
到了第二天,我還是要到徐熙跟前伺候。
她已經同太子定下婚約,皇後派來了宮裡的教習嬤嬤。
按輩分我也應稱皇後一聲姑母,可這位姑母派來的教習嬤嬤隻會想著法子磋磨我。
我在她的注視下頂著碗走了三個時辰,徐熙氣衝衝地回來,一腳踹在我的腰窩,用力踩著我的背。
「二妹妹真是好福氣啊,能得新晉狀元的賞識!」
教習嬤嬤在一旁踢了踢碎碗:「二小姐這儀態差了些,人摔了怎麼能把碗弄碎了呢?這可是娘娘特意賜下的。」
「是嗎?」徐熙又加重了腳上的力道,「打碎了姑母御賜之物,該怎麼罰啊?」
徐熙抓住我的頭發,強迫我仰起頭:「怎麼?聽到狀元郎想娶你,就有膽子不回我的話了!」
「回……回姐姐,損壞御賜之物,該杖責三十,罰跪祠堂。」
這碗不過是徐熙用來喂貓的,可我也隻能認下它是御賜之物。
「我今天心情好,杖責就免了,你自己滾去跪祠堂吧,什麼時候知道錯了,再出來,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