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真的嗎?可是我覺得弄這麼多胭脂水粉,吃起來會嗆喉嚨诶,要不我還是簡單洗洗算了。」
她們又笑了。
「楊貴妃是清水出芙蓉,你啊,是清水出桃子,真是個笨丫頭。」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也不知道白起是喜歡吃塗了胭脂的桃子,還是喜歡吃純天然的桃子呢?
畢竟這兩者的口感可是千差萬別啊。
我化著妝容,一邊想,一邊趕緊去找白起,沒有注意腳下的路,腳下一滑,快要摔倒時,卻落入了一個清冷的懷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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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懷抱有一種木質的香味,跟桃樹娘親的有點像,我疑惑地抬起頭,卻發現自己撞進了陸川的懷裡。
16
陸川的眼裡短促地閃過一絲驚豔,我卻嚇得趕緊跪在地上:
「帝君大人,桃七不是故意的,還請帝君大人恕罪。」
他看見我跪倒後,連忙伸出手,似乎想要扶我起來,可我卻掙開了他,自己撐著地上,爬了起來。
「小的自己可以,不必麻煩帝君大人。」
陸川一臉淡漠地看向我,眼底卻似有波濤洶湧:
「你我之間,何時變得這般生疏?」
我初來乍到時,完全不懂尊卑禮儀,總以為自己和陸川是朋友,故而總是沒大沒小地喊他名字。
初來的我,總以為陸川隻是暫時忘記了我,畢竟他曾住在紫竹山下,陪著我一起吟詩作對了整個陽春三月。
他的聲音很好聽,清清冷冷的,他總是以詩會桃。
那時的我,還以為,我和他是朋友。
可現在的我明白了,他生來就是高高在上的陸川,從來就不是人間的那個書生。
更何況,如今的我,知曉了白起才是恩人,又哪敢去打擾那般威嚴的帝君呢:
「從前是我認錯了人,帝君不怪罪,已是萬恩,桃七不敢妄想。」
白起不知何時從身後而來,緊緊握住我的手,把我護在身後,眼神裡滿是緊張:
「帝君大人,桃七無意之過,還請帝君大人有大量。」
陸川冷冷看了我一眼,眼裡似結霜一般,讓我覺得寒意更甚:
「本君何時說了她有錯?」
17
陸川走後,我興高採烈地拉著白起,問他:
「白起,你喜歡塗胭脂的桃子,還是不施粉黛的桃子啊?」
他漲紅了臉,看著我:
「別再說了,帝君還未走遠,也不嫌丟人嗎?」
我卻笑得一臉爛漫:
「有什麼關系嘛,反正要吃桃子的,又不是他,是你啊……」
白起又害羞了,他緊緊捂住我的嘴:
「別說了,都喜歡的。」
成親那天,我笑著坐上了花轎,一想到自己即將完成一件功德,便開心不能自已。
我被人攙扶著,和白起拜完堂後,又被送入洞房。
等坐到床榻上時,我還有著一股不真切的感覺,隻要過了今晚,我就能真正報恩了,內心也開始期待起來。
突然想起仙婢們先前送我的秘籍,說是報恩時用得上的,我不禁掏了出來,細細研究了一遍又一遍,自以為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門「吱呀」一聲開了。
我嚇得趕緊藏好秘籍,蓋上紅蓋頭,滿心歡喜地等著白起來揭。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揭開蓋頭的,竟然是陸川。
我蒙了,一臉困惑地看向他:
「帝君大人,怎麼是您,白起呢?」
可他卻忽然上前,用指腹抹去我的胭脂。
?
「帝君,為何……」
話音未落,他卻吻住了我的嘴角,把我的唇上胭脂盡數吃去:
「因為,相比之下,我更喜歡不施粉黛的桃子。」
18
他的吻越來越重,還有些兇,我努力推開他,突然想起了那個夢。
在夢裡,他也是這般對我,可為什麼,他會進我的房間。
我掙扎起來,終於掙脫了他:
「帝君大人請自重,我的夫君是白起,隻有他才可以……」
可他卻捏起我的下巴,打斷了我的話:
「桃七,他是叛賊,不值得你這樣為他。」
「不可能,白起他是一隻白虎,向來以帝君的神獸自豪,他怎麼可能會是叛賊?」
陸川眼眸一壓,長長的睫毛掩去了他眼底的失落:
「你寧願信他,也不信我?」
我不明白他為何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可從前對我百般冷漠的人,不是他嗎?
白起雖然性子傲了點,但本質上還是好的。
特別和他相處的這些日子,我也很快樂。
「可是白起是我的救命恩人了,他救我兩次呢,如果不是他,我就被火燒S了,還會被石頭砸S的……」
陸川聞言,笑得一臉悲哀,他瞳孔裡翻滾著痛苦。
「倘若,當初救下那棵桃樹的人,是我呢?」
19
我像是怔住了一般,不可思議地看向他:
「怎麼可能!我在溯源鏡中看見的,明明就是白起啊。」
是白起救了桃樹娘親,也是白起用手一次又一次觸摸我,問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果子,還說我結出來的桃子一定會是鮮嫩可口的。
從那時起,我樹立起了桃生的目標,一定要長出一顆好桃子,然後被恩公吃掉。
可我怎麼也想不到,如今的陸川會說凡間的那個「白起」才是他。
原來,當初陸川下凡歷劫,投胎成凡人後,就有機會變成各種樣子,而「白起」的樣子,隻不過是他其中的一世罷了。
後來,他歷完劫後,重回仙班,又收了一隻靈獸,而這隻靈獸,便是白起。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我就沒有認錯人,因為他的聲音,一直沒有變過,哪怕白起的聲音與他有七分相似,我也從未把白起錯認成他。
「白起是碧梧捏造出來的泥虎,而他的人形樣子,便是仿了我那一世的樣子,所以你會認錯,也非你之過。」
陸川還說,碧梧和鰲戰串通,背叛了天庭,與魔界勾結,為的就是趁亂為王。
而我,不過是碧梧攥在手中的一顆棋子。
我愣住了:「為什麼是我,我隻是一顆蟠桃罷了……」
陸川嘆了一口氣,俊眉擰作一團道:
「因為,你是我下凡的唯一情劫。」
20
天庭最為嚴肅的陸川帝君,竟然和仙凡交界處的一顆小小蟠桃,有著注定的情緣,這說出去,真乃天大的笑話。
為了阻撓陸川渡情劫,碧梧特地為我和白起指婚,為的就是亂他心志,再趁舉行婚事之際,將陸川等人一網打盡。
可他們怎麼也沒想到,一切都被陸川算得清清楚楚。
「若是我明目張膽地認下你,隻會將你暴露在更危險的處境裡,隻有將你放在暗處,我再假裝失憶,他們才會把你繼續當成一顆有用的棋子。」
原來,我的存在,不過是為了擾亂陸川的心志,而陸川的假意不認識,不過也是把我當成一顆棋子。
博弈之間,隻有我被耍得團團轉。
我笑出了聲:
「白起呢,他也知道這一切嗎?」
「他雖受了碧梧的指令,裡應外合,可最後,也是他臨陣倒戈,減少了傷亡,將功補過。
「天界刑律,隻要他能在水中熬過七七四十九天,便能刑滿釋放。」
聞言,我著急喊出了聲:
「可他明明一隻泥做的老虎,他那麼怕洗澡,你把他泡在水裡,跟要了他的命,又有什麼區別?」
陸川頓了,漠然地看向我:
「桃七,這是他的命數。」
21
「那我可以去看他最後一眼嗎?」
陸川漆黑深邃的眸子沉沉地看向我,最後點了點頭。
我穿著那身本為白起準備的嫁衣,來到了水牢裡。
這裡很潮湿,終日不見天日,就連空中也飄著一股森森的陰氣。
我有些心疼白起。
他笑起來那般陽光的人,不該待在這種地方。
白起被鐵鏈拴在牢房的一角,他的下半身完全泡在水裡,越是靠近他身子的地方,水就越是渾濁,看起來隨時都有整個溶掉的可能。
我向他奔跑過去,卻被陸川緊緊拽住。
「七七,腳下路滑,不要跌倒了。」
他昏迷不醒,我跪倒在地,一次又一次地去求陸川:
「帝君大人,求你,放過他吧,他不是將功補過了嗎,就饒他一命吧,不然的話,他會S的。」
可陸川卻閉了閉眼,光風霽月道:
「七七,萬物皆有法,關他四十九日,已是仁至義盡。隻要他能熬過去,仙界亦不會再追究他。」
白起悠悠轉醒,看見我後,終於龇著牙笑了:
「小桃子,你終於來見我啦。」
我還穿著拜堂的那身婚服,趕快上前,緊緊握住他的手:
「臭老虎!你怎麼這麼傻,明知自己是泥巴,還蹲什麼水牢,你會S的啊。」
可他卻笑了,一臉有恃無恐的樣子:
「對不住了,是碧梧賜了我生命,我不得不聽從她的命令,可後來,我真的後悔了,如果可以,我也想做一隻真正的白虎,而不是怕水的假老虎。
「小桃子,等我S了,你也不用為我守孝,畢竟,你本來就不是我的……」
他抬起眸,深深望了眼陸川,嘴角掛上一絲笑:
「帝君大人運籌帷幄,想必定能護好桃七的安危。」
他看向我,笑得痞痞的:
「隻要你能回到帝君大人的身邊,我也放心了。」
說完,水中再次傳來蝕骨灼心的痛,疼得他不禁咬了咬牙:
「七七,你一定要好好地……」
22
可我卻久久不願離去,陸川在一旁催促我離開:
「水牢湿寒,若是待久了,恐受蝕骨之痛,七七,我們還是回去吧。」
我搖了搖頭,看著陸川,最後一次懇求道:
「帝君大人,我還有最後一句話,說完就走。」
自從我不知好歹來到紫宸宮後,陸川疏遠我,仙婢看不起我,隻有白起,他會跟我說話,不厭其煩地跟我講很多事情。
不管當初的恩人,是不是他,但我想,他在我的生命中,也是一個很重要的人。
我看著眼前的白起,替他拂去臉上的汗珠,手中傳來一絲泥意。
我笑了:
「白起,你的後半輩子,一定要當一隻好老虎。」
白起疑惑地看向我,可我卻趁他不注意,一下子吻了過去,吻住他的唇。
輕挑慢咬,最後將自己體內所有的精氣渡給了他。
渡完最後一口氣後,我整個人癱軟下來,終於笑了。
陸川趕緊上前,伸手將我擁入懷中,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七七,為什麼?」
我本就是天界的蟠桃,因意外長在人間,有起S回生之效,能醫S人,肉白骨。
白起雖是隻泥老虎,可他的願望是成為一隻真正的白虎。
水牢會困住一團泥,卻永遠不會困住真正的百獸之王。
我想,我應該可以幫他實現。
哪怕搭上自己的命。
23
我抱歉地看向陸川:
「對不起,說好了要報恩的,但我既然是帝君大人的情劫,想必隻要我S了, 這個劫也不復存在了, 對吧?」
我一邊說, 一邊吐血。
鮮紅的血像點點梅花一般,染上了陸川雪白的寬袖。
「七七, 明明還有別的法子……」
可是我實在是太累,作為一顆棋子,在博弈之間,看不見人的真心, 我真的累了:
「不必了, 我太笨了,看不清什麼是真心,還是假意……帝君大人,謝謝你救了那棵桃樹,還有我。」
我最後看了一眼白起,他愣愣地看向我,眼角卻有淚:
「小桃子,為什麼?」?
我笑了,眼裡是滿天的三月桃花, 仿佛又回到了人間那會兒逍遙自在的日子。
「我要回去了, 至於你們,我以後再也不想見啦。」
他的手無意間撫過我的胸,似乎皺了皺眉,卻又拂了拂袖,把我揮到一旁站穩。
「原「」番外
許多年過去了,紫竹山下的那棵桃樹又結了許多桃子。
很多桃子都嚷著要報恩, 要去找恩公。
隻有一顆特立獨行的小桃子, 她完全不想報恩。
「報恩太累了, 這輩子我要當恩公, 才不要去給人報恩呢,我要別人來給我報恩。」
她大言不慚道。
許多桃子都笑話她, 一顆傻桃子,早晚都逃不過被吃的命運,與其被普通人吃掉, 還不如被恩公吃掉, 這樣才算功德圓滿。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 她幻化成人的那一天, 竟然真的在山坡下救了兩個人,還是兩個俊美非凡的公子。
一個是紅衣少年,鮮衣怒馬, 長眉若柳,笑意似驕陽明媚。
「在下白起,來為恩公報恩。」
正當她臉紅心跳時,卻又被一白衣青年拉了過去, 他的懷抱清冷卻又熟悉,仿佛前世曾無數次躺過一般。
俊美颀長的青年發如烏墨,明明清冷出塵,笑起來卻宛如晨曦。
「小生陸川, 願為姑娘報恩。」
三月的春光正好, 映照在紫竹山上,卻也點燃了這顆桃子塵封跳動的心。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長恨春歸無覓處, 不知轉入此中來。」?
原來,花落之時,亦是花開之日。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