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徐砚周是北市幕後掌權人。
他特別愛管我,導致我時不時有點想叛逆。
深夜,我問他:【哥,你啥時候回國?】
我哥:【不確定,下個月吧。】
我:【那我跟你說件事。】
我哥:【多少錢?】
我:【不不不。】
【你看我都大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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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能談戀愛了?】
我哥:【微笑.jpg】
並拒絕了我的通話邀請。
第二天一早,他給我發來了北市機場定位。
……
「哥我開玩笑的!
「你別回來,求你了哥!」
1
關於北市的黑老大是如何成為我哥的這事,講起來有點復雜。
因為誰也不知道,徐砚周以前其實是個混混,還是我的債主。
我記得,那時候我好像十三歲,還是一個比較柔弱的文藝少女。
一個平常的晚上八點半。
我放學後很累,但不想回家。
也許那不能稱之為家,而是我媽每月花五百塊錢租的廉價公寓房。
我媽已經兩個月沒有繳納房租了。
房東大媽找上門三次。
最近一次,她橫眉怒目地讓我告訴我媽:「再不交錢,就趕緊從我這兒搬出去!
「每天打扮得人五人六的,幾百塊錢房租交不出來,裝個什麼勁呢!」
我疲憊壞了,應對不來這種嗓門很大的阿姨。
但我最不想回家的原因,其實是怕碰見那些男人。
那些……和我媽睡覺的男人。
我媽每次都不避諱我。
因為出租房就那麼大。
幾平方米的隔間。
我無意間推開門進去時,男人還俯在我媽身上。
被我進屋的動靜打斷,他轉頭看了我一眼,眼神晦澀,舔唇看著我笑。
我媽毫不在意地將他推開,罵罵咧咧地說我:「晦氣,又耽誤老娘做生意。」
有一次我媽回來晚了,有男人找來。
他摸著我的臉蛋誇我水嫩,說現在的女孩都長得早熟。
我被嚇得節節後退。
我媽卻給了我一巴掌,吊梢著眼睛怨我:「還沒長大,就一身騷氣。」
於是我躊躇地站在樓下,來回踢著腳下的那塊石頭。
等到公寓樓裡的燈盞盞亮起,才試探性地走上了樓梯。
樓梯間裡的感應燈年久失修,時靈時不靈。
我心跳如鼓。
好在樓道裡很安靜,隻有我一個人輕喘的聲音。
我站在門前,知道我媽今天不在家,因為簡陋的房門裡沒有逸出讓我尷尬難堪的動靜。
於是我放下了心,掏出鑰匙打開門。
沒想到剛走進去。
黑夜裡,從後方斜伸出來一隻手,猛地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別出聲!
「再動別怪我不客氣!」
這就是我和徐砚周的第一次相遇。
2
那時候的他還不知道,我其實根本發不出聲音。
因為在我七歲那年,我媽給我喂錯了藥,一場高燒,燒壞了我的嗓子。
但我還是害怕,我以為是入室搶劫。
立馬慌裡慌張地點頭,表示自己絕不會發出動靜。
「綁匪」見狀,啪的一聲,打開了燈,同時放開了我。
我下意識地轉身躲開,眨了眨被燈光刺到的眼。
才看清,原來我身前站著的,是兩個不過二十歲出頭的小年輕。
他們有著看起來不好惹的板寸,兇神惡煞的氣場。
顯然,是鄰居們嘴裡常說的那些「社會人」。
我縮了縮肩,捏緊了手上的書包帶子,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
其中一個先開了口:「草,怎麼他媽是個小姑娘?」
他看向了另一個人,煩悶道:「周哥,這我們回去怎麼交差?」
說話的人個兒高,眼長,側臉有道疤,看起來就不像什麼好人。
而被他稱為周哥的人,劍眉,星目,身高,腿長。
若不是眼神太過有壓迫感,換身衣服,說是大學生都有人會信。
沒錯,這個人就是徐砚周。
但當時我並不知道他的身份。
我不敢掉以輕心。
因為他太嚇人了,光是不說話站在那兒,就讓我害怕得腿有些發抖。
徐砚周沒有回高個兒的話,而是點燃了一支煙。
他靠在門邊,看向我,聲音不大,問我:「你媽媽趙紅梅呢?」
原來是來找我媽的。
我心裡松了一口氣,以為他們和那些男人一樣。
於是搖了搖頭,比畫道:【她不在,我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徐砚周皺眉,沒有說話。
倒是高個兒的激動道:「你他媽比畫啥?
「沒聽見問你話呢,你媽去哪兒了!」
出租房太小,我被他吼得一愣。
下意識地往徐砚周的方向移了一步。
比起高個兒,在我心裡,總覺得長得好看的徐砚周看起來更像好人一點。
隨後,我才知道自己的這個行為有多麼錯誤。
因為看起來較為「慈眉善目」的徐砚周,低聲笑了笑,抬手便掐斷了手裡的煙,轉而眼神冰冷而又陰戾地看著我。
「啞巴?
「林……遙。」
他扯過我校服上的胸牌,念著我的名字:「是吧?」
他說:「等你媽回來告訴她,趕緊來天池還錢。
「不然,我不介意讓你媽也感受感受說不出話是什麼感覺。」
他的嗓音不大,卻讓我渾身的血液從頭涼到了腳底。
嗜人見血。
看起來很嚇人的混混。
這便是我對徐砚周的全部的第一印象。
3
天池。
徐砚周走後。
我癱坐在地,抱住自己,將臉埋進了膝蓋裡,有些後怕地想著這兩個字。
因為我記得這個名字。
天池,是舊街裡一個很出名的夜總會,魚龍混雜。
我曾聽我媽提起過。
她經常念叨:「要是老娘能勾搭上一個天池的客人,也能合上腿休息兩個月了。」
我知道,那不是一個簡單的地方。
更不是我能接觸到的。
我隻是一個學生,我未成年,我有監護人。
所以我乖巧地倚著牆等著我媽回來。
我抱著腿,看著狹小窗外的夜色。
遠處高大的寫字樓燈光璀璨,不遠處的街景人來人往。
我想,我太累了。
又受了驚,我需要一場保護性的睡眠。
於是我的眼,沉重而又緩慢地合上。
可是我沒想到。
我等啊等。
無論我怎麼等。
我媽都沒有再回來。
4
我被拋棄了。
準確地說,是被遺棄,被留下。
她為了躲債,將我自己留在這個出租屋裡。
我不知道去哪裡找她。
因為我根本就沒有過一個家。
他們說,我媽興許是跟哪個野男人跑了,不要我了。
「女娃娃就是累贅。」
「哪個男人都不會接受女人帶個孩子。」
「而且她那個媽,成天帶不同的男人回來,誰知道有沒有傳染病。」
我坐在房門口,聽到這話,比了比手勢,想辯解,說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可他們看不懂手語。
也許,更沒想過看我。
「啷個說嘍,還是個嘴不得行的。」
我正在比畫的手一頓,放了下去,轉身回到了出租屋裡。
天池的人又來了幾趟。
不是上次那兩個男人。
而是換成了幾個十來歲的男孩,比我大不了幾歲。
他們繞著我哄笑,說我跟我那個沒男人不行的媽長得一點都不像。
同樣,我也覺得他們跟我學校裡的男同學完全是兩種樣子。
在學校,他們頂多會嘲笑我啞巴,殘疾,老土。
這些人,卻會學著我媽那些男人的模樣,捏著我的臉,笑我發育得真好,是個挨幹的長相。
我從來沒聽過這麼多骯髒的詞匯。
我害怕極了。
我躲著他們的手。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還好,房東大媽又來要房租了。
她大著嗓門地嚷嚷著:「要錢也得先來後到。
「我還沒要到呢,你們鬧什麼鬧!」
那群人被她吵得煩了。
在屋子裡翻了一通,什麼也沒翻到,罵罵咧咧地砸了幾個家具就走了。
房東氣得暴跳如雷:「你們砸的是我的東西!我的!」
他們沒有理她。
氣完了,房東才白了我一眼:「還不把屋子給我收拾好!賠錢的東西!」
然後趿拉著人字拖鞋沒好氣地上了樓。
我看著她氣呼呼的背影,默默點了點頭,將被扯亂的袖子拉起,吸吸鼻子,起身幹起了活。
5
第二天,我去報了警。
警察前幾天剛接了我報的我媽失蹤案。
按照我比畫的,又記錄了一堆,就讓我回去繼續等著。
我以為昨天天池的人已經來過了,起碼會平靜幾天。
沒想到推開門。
屋子裡唯一的那張床上,就坐了一個人。
是徐砚周。
還有那個高個兒。
見我回來,高個兒怒氣衝衝地對我問道:「趙紅梅呢?」
我搖了搖頭。
「他媽的。」他跨了一步,拽起了我的領子,捏緊拳頭,就要朝我砸來。
我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卻聽見了徐砚周的聲音:「老孫,放手。」
簡單。
平靜。
我被高個兒放開。
我看見徐砚周坐在窗邊叼著煙。
彌散的煙霧模糊他的眉眼,像是冬天窗外被霜花凝刻的寒夜。
他側過頭,看向我,語氣淡淡:「你媽欠了我們一筆錢,數目不小,但是現在她跑了,你說,這筆錢我們該怎麼收回去?」
這幾日,天池的人經常來找我媽。
他們總是恐嚇我,威脅我。
我被折磨得精神都有些崩潰。
難得碰到徐砚周這種語氣平和的,一時讓我思緒恍惚。
於是我再度搖了搖頭。
我想說,我不知道。
沒想到徐砚周卻笑了。
笑完後,他猛然收起了臉上全部的笑意,眼神陰鸷地盯著我。
「小姑娘,父債子還,母債女還,我想你語文老師都應該教過你。
「你要是再不說你媽在哪兒,我就把你賣去陪酒還錢,好平了你媽這筆賬!」
他突然的變臉,語氣裡的寒意嚇得我渾身一抖。
我才反應過來,他這是不相信我會不知道我媽在哪兒。
也根本不相信我媽會扔下我逃跑。
是啊,沒人會相信。
這世上哪有媽媽會這麼對自己的女兒。
我看著徐砚周冷厲的雙眼,壓迫性極強的氣場。
忽然想起前幾日在別人口中聽到的他的傳聞。
說是天池裡有一個姓徐的打手,下手特別狠。
之前有不少喝醉酒的酒鬼試圖在天池鬧事,都被他生生打斷了骨頭,之後再見到他,全都掉頭就走。
因此,天池的老板對他特別欣賞,總叫他替自己辦事。
因為他夠狠心,夠心硬。
而且他們說,他打起人來又兇又狠。
無論男女老少,一視同仁。
我抬頭,看了眼徐砚周陰鸷的臉,腦海中瞬時閃過無數血腥的畫面。
渾身抖了一下,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眼前兩個成年男人臂膀堅實。
給我兩巴掌我都扛不住,更別說挨頓打了。
我急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眼見徐砚周旁邊高個兒的臉色愈發的不耐煩。
我掐著衣角的手猛然收緊。
一時不知哪來的勇氣,突然往前邁了幾步。
一把抓起徐砚周另一隻沒有抽煙的手。
在高個兒驚悚的目光中,低著頭,顫抖的指尖,落在了他的手心。
又生怕他看不懂似的,一筆一畫地認真寫。
【我沒有錢,我會打工還你。】
【你可不可以,先不要賣我?】
6
男人的手,和他的坐姿一樣,驀然變得僵硬了起來。
剛才嚇唬到我的氣勢也莫名弱了許多。
我沒注意到,我專心寫著字。
再抬頭時,指著徐砚周的手心,對他比畫。
【你看明白了嗎?】
【沒看明白我再給你寫一次。】
我看見徐砚周低垂的睫毛眨了眨。
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發呆。
我忐忑,不敢動,等待著他的答復。
可惜,他沒給我這個機會,也沒同意我字裡說的。
是啊,我喪氣地想。
我根本打不了工,沒有哪個正經工作會要一個未成年的學生。
於是我被他們帶回了天池。
路過一間間紙醉金迷,富麗堂皇的包間時。
我絕望地想著,是不是我短暫的人生就要結束了?
或者,像徐砚周說的那樣,我要被賣去陪酒了?
可當我被帶進了一間奢華的辦公室。
撲哧——
一口酒從眼前這位被高個兒稱為「老板」的人嘴裡噴出來。
差點噴到了我們三個身上的時候。
我尷尬又羞恥地明白了,是我想多了!
因為坐在老板桌後的男人一臉麻木地看著我:「徐砚周,你小子他媽認真的?」
原來,他叫徐砚周。
我想。
徐砚周擦了擦身上不存在的水漬,平靜地回他:「不是你說母債女償?趙紅梅跑了,就留下這麼個女孩。」
男人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問我:「多大了?」
我伸出手,比畫了個「十三」。
他一愣,不悅地看向徐砚周:「啞巴?」
徐砚周:「是,不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