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前去,看起來有些手足無措,眸子卻亮亮的。
章妍白了他一眼,隨後就越過他,向另一頭正在收拾東西的男生走過去。
那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籃球隊隊長了。
確實很帥。
其實顧簡不比他差,就是憨了些,看起來不太聰明。
顧簡的臉上露出失落,一瞬間又從勝利的金毛,變成了路邊被人拋棄還淋了一場大雨的頹敗小狗。
隨後又重新露出微笑,向我走來。
“我往這看了好久,還以為你不來了呢,那就太不夠哥們了。”
“誰是你哥們,我可是青春熱血女大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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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衝他翻了翻白眼。
他笑了笑,然後伸手來接我的水。
我內心有些抗拒,拿著水的手不自覺地往後收了收。
他的手落了空,眉頭輕皺,詫異地看著我。
“不是給你的。”
他愣了一下,然後又露出不以為意的神情,“別鬧了,這場打下來渴S我了。”
我咽了咽口水,有些緊張。
我不怎麼說謊,也不太會說謊。
就在我的腦袋飛速運轉之際,餘光突然瞄到旁邊一個穿著籃球服走來的人影。
我立馬轉過臉看向他。
那男生眉目深邃、輪廓俊朗。
但神情卻很淡漠,看起來有些不太好惹的樣子。
細看又有幾分眼熟。
還沒等我猶豫抉擇,手裡的水已經不受控制地遞了出去。
後悔也來不及了。
我隻能強扯出笑容,“同學,送你的水。”
他停下腳步,愣在原地,臉上的淡漠化去了幾分,露出一絲茫然,又似乎有些受寵若驚。
“林夕。”
顧簡在喊我。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用這麼冷的聲線喊我的名字。
可伸出去的手已經沒有回頭路了,隻能固執地舉著。
那人也迅速反應過來,接過我手中的水,真誠地對我說了聲,“謝謝。”
身後傳來議論聲,“我去,江砚竟然收女生水了。”
他的身後有幾位穿著同樣球衣的男生走來,搭上他的肩膀,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我沒看錯吧,咱們江砚冷神終於知道拒絕女生的水是件傷人心的事啦,你小子總算是開竅了。”
比起一群人吵鬧的調侃聲。
叫作江砚的男生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隻是看向我的眼裡多了一分專注。
“林夕。”
顧簡的聲音已經隱隱染上了生氣。
我這才回過神,把視線從江砚臉上移開。
轉頭就看見顧簡有些難看的臉色。
他強扯出幾分笑容,“走,帶你去吃飯。”
他有些急切地拉過我的衣袖,卻被我甩開了。
“算了,顧簡,你好好休息吧,我等會還要訓練。”
我轉身離開,沒再看他有些受傷的神情。
5
我一個人來到了羽毛球館。
章妍身上披著的外套,還有顧簡在章妍面前手足無措又帶著期許的表情,都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惹得我心煩意亂。
隻有握住球拍時,我才能將自己從這種大到快要將我吞噬的落寞情緒中抽離。
我拒絕了幾個熟悉的球友的邀約,不停練習著最基礎的發球。
然後再麻木地撿回來。
機械重復的動作,仿佛又將我帶回到了七歲那年,剛剛開始練習的狀態。
那時我也是一個人,克服掉所有的枯燥、酸痛與孤獨,就靠著一顆純粹的初心堅持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胳膊已經酸得抬不起來了。
球館裡向我投來不少擔憂的視線。
骨子裡的要強讓我受不了這樣的目光,於是打算撿完剛剛打出的幾隻球就離開,卻突然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江砚?
他已經換掉了剛剛的球衣,正穿著一件白色短袖和黑色中褲。
發尖還有些湿,像是剛洗了頭發,還沒有完全吹幹。
原本冷峻的面容在球館燈光的照耀下變得有幾分柔和。
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又幹練。
他耐心地用左手將地上的球一隻一隻地撿起,骨節分明又分外修長的手輕而易舉地握住了六個疊得整齊的羽毛球。
直到他向我走來,我才看到他的肩上還背著一個羽毛球袋。
“你還打嗎?”他把球遞給我。
我愣了一下,然後接過球,輕聲道了謝,又接著說,“不打了,休息一下。”
他點點頭,“那我來得不是時候。”
我疑惑地望著他。
“我以為你會缺一個對手,”他頓了頓,挑了下眉,又自然道,“或者一個混雙的隊友。”
我心裡掠過幾分驚訝,“你不是校籃球隊的嗎?還會打羽毛球?”
他眼裡溢出笑意,嘴角微微彎起,流露出幾分少年意氣。
“誰說打籃球的就不能打羽毛球了。”
他卸下肩上的帶子,從球袋裡拿出一支黑色球拍。
上面是熟悉的logo,一個很有名的運動品牌。
“借用一下你的球。”
隨後他邁開雙腳,重心微微向後,左手捏著球,右手的出拍動作一氣呵成。
一道清脆的打擊聲。
很漂亮的拋物線。
動作也正規標準,一看就不是業餘的。
雖然他莫名其妙在我面前發了一個球這件事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我此刻卻像是看到了希望。
“你想和我組混雙?”
“如果你願意的話。”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臉上是認真與莊重。
“為什麼?”
“想爭取一下,”他一邊走去撿剛剛發出的球,一邊低聲道。
“你說什麼?”
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聽清他的話。
“我說,想爭取一下能不能進羽毛球的校隊。”
他站起身,右手還拿著拍,左手則握著那隻羽毛凋零的球,立在球網的另一方與我對視,眼睛裡露出幾分溫柔。
6
我和江砚的混雙隊伍組得有些莫名其妙,卻又異常地有默契。
原本以為要磨合很久的,可等他真正站在我身後時,似乎就已經清楚了我所有發球與走位的習慣。
配合起來像是一起練了多年的隊友。
對此江砚的解釋是,“隻能說明我們是天生的混雙搭檔。”
明明臉上還是掛著一副清冷的表情,語氣裡卻透著點得意的傲嬌。
很快就到了校隊選拔的日子。
我和江砚一路晉級,拿下了賽場上為數不多的連勝。
校隊的教練拿著白色的紙質名單停在我們面前,有些驚疑地開口,“你兩不是特長生?”
我搖了搖頭。
教練似乎陷入了沉思,有些惋惜道,“倒是挺難得的,但如果不是特長生的話,應該沒什麼時間來訓練和比賽吧。”
我連忙開口,“教練,我能平衡好學習與訓練的。”
江砚也適時開口,“我也是。”
教練面露糾結,大概是有些顧慮,但又不想放棄好苗子。
我心裡打著鼓。
“小姑娘,我看你發球打球的動作都很專業,這小子還有點野路子在身上,你是有專門培訓過嗎?”
沒想到教練的眼光這麼毒,我隻好承認,“我爸是羽毛球省隊的教練。”
“噢,”他臉上露出驚訝之色,“你爸叫什麼名字?”
“林棟。”
教練的表情由驚轉喜,“這麼巧,你爸當年可是我師兄呢,前段時間去羽協辦事,我還和他吃了飯。”
他大手一揮,“行吧,你們先去休息一下,等會通知你們再過來。”
我壓下心中的驚喜,向教練道了別。
沒想到遠在京大,我還能蹭上我爸的裙帶關系。
最終,我和江砚不出意外地進了校隊。
我心中的一顆大石總算落了下來。
大概是被我興奮的情緒感染了,江砚的臉上也露出笑容。
近兩周的高強度練習,將我和江砚的關系拉近了許多。
第一次見面時,他給我留下的不好惹的酷哥印象也慢慢發生了改變。
江砚這人吧,外冷內熱。
路上,我繪聲繪色地給他講著我這些年打羽毛球的事跡。
他則雙手揣兜,眉眼淡淡,隻偶爾簡短地應付兩句,可看著我的眼神又十分專注。
還能淡定地在我走出人行道時,大手一伸將我撈回來。
“江砚,為了慶祝我進入校隊,我請你吃飯!”
他眉頭一挑,“應該是慶祝我們兩個一起進入校隊。”
他伸手,想像平常一樣摸我的頭,卻被我下意識躲過。
離開了訓練與賽場,站在周圍時不時有情侶挽著手路過的小道上,我才意識到,這個動作似乎有些超出尋常的曖昧。
沒了壓力與緊繃的神經,我開始琢磨出江砚突然和我組隊裡的不尋常來。
我在感情方面有些遲鈍,不然也不會在喜歡顧簡的這些年裡,像一隻蝸牛一樣緩慢地跑著進度。
又在發現對方有喜歡的人後,將自己縮進厚厚的殼裡,不再前進半分。
但我還沒有遲鈍到會覺得江砚是因為愛心無處施舍才花精力陪我練混雙的。
我有些心虛地去看江砚的臉。
卻發現他的臉上既無失落,也沒有其他異色。
隻是定定地看了我兩秒,然後薄唇輕啟,“不是要請我吃飯嗎?走吧。”
沒容我細想,他就推著我的後背,向京大的美食街走去。
7
我們去了一家以往我常吃的火鍋店。
時間不知不覺地逼近11月,天氣漸冷,樹葉也開始泛黃、凋落。
火鍋店的生意則愈加火爆。
我兩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桌空位。
剛坐下,後桌就傳來一道熟悉的人聲。
我回頭,正好看見顧簡在給章妍倒飲料,臉上還帶著我熟悉的有些羞赧的笑容。
原本熱乎的心此刻也冷了下來。
離上次在籃球館見面,已經過去兩周了。
他像是在跟我賭氣一般,沒再聯系過我。
顧簡從小就愛粘著我,兩天沒見就得給我狂發消息。
即使是到了高中,我要是哪天放學沒等他,他都得在我耳邊念叨上一周。
這是我兩自認識以來,第一次長達半個月沒見。
他們應該是籃球隊的聚餐,人很多,佔據了火鍋店中間那張最大的圓桌。
撞上我的視線後,他先是一愣,隨後在看到我對面的江砚時,面色一僵,揚起的嘴角也慢慢放下。
這家火鍋店,我和顧簡都很喜歡,剛入學的時候吃過一次,後面便成了常客。
如今,坐在他身邊的女生不再是我,我也帶了新的朋友。
他身旁的章妍根本沒注意他,仍含笑與旁邊的男生聊天。
顧簡追了這麼久,怎麼還和高中一樣,半點長進都沒有。
我見之不忍,於是將頭轉了回來。
江砚自然也看到了我身後的籃球隊,但神色平常,翻了翻紙質菜單,問我吃不吃得了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