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三件事錯了。”
“第一,我不是現在才知道你是個怎樣的瘋子,早在我們認識那天我便了然你正常不到哪裡去。”
“第二,我喜歡你這件事從來都不是玩笑,但每次你都變成了一個不敢確認真假的膽小鬼。”
“第三,作為一個將來要位列三公的人,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實在是蠢得無可救藥。最好的做法就是直接威脅,你知道的,為了林黛無論什麼我都願意去做。你明知我是個怎樣的人,還把脖子往我手上湊,你說你是不是嫌活得太輕松了。”
“的確,”沈確慢慢向我靠近,停在一步之外,燭火在這時徹底熄滅,“可我不止想要你的人,林曦,我想要你做我的魂。”
洶湧的風雪戛然而止。
我的後背抵著緊閉的房門,手心緊貼著柔軟的胸膛。
沒人知道我在走進這間房,關上門那刻,內心是多麼的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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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說你們讀書人麻煩,喜歡我一句話能說明白的事情非要這麼圈圈繞繞,簡直有病。”
“林曦,我喜歡你。”
“聽見了,”我在黑暗中揚起嘴角,“那麼現在,想好這個人怎麼處理了嗎。”
16.
那人最後沒S成。
應該說暫時沒S成。
沈崇明回到京華城那年,那人就已經得罪了權貴,沒落不得勢。
所剩無幾的產業也全都被沈確算計了去。
沒權沒勢還沒錢後,卻仍不改欺男霸女的惡習。
恨不得將他生撕活剝的人不在少數。
沈確最後還是聽取了我的建議,廢了他的四肢,扔到後巷,秘密告知他所有仇人。
生不如S,受盡折磨尚且不能償還他犯下的幾分罪孽。
爽快的S了對這種人來說無異於獎勵。
三天後,沈確跟我說那人S了。
S相極慘。
府尹嫌晦氣,給他定了個意外——醉酒凍S在路邊,被覓食的野狗啃了。
他來的那天剛好冬至,吃著我煮的雞湯小混沌一下紅了眼。
和著眼淚吃了一大碗。
吃完後,還拉著我絮叨了好久。
離開的時候,他突然讓我再等等,總有一天他會讓我見到林黛。
“那你可得抓把勁了,可別等到最後被我甩開一大截,要我給你花錢買官。”
他的眸子一亮:“還知道給我花錢買官,你果然是極喜歡我的。”
我無語地摸出一塊碎銀扔到他手心:“拿去找個大夫看看腦子吧,可別耽誤了。”
已經出了門的沈確突然又回過身將我抱緊。
“又發什麼瘋。”
“我會很想你。”
今天一別,我們再見就不定是什麼時候了。
我要跑船,讓錢生錢。
他要入仕,步步為營。
說是一路人,說到底卻是殊途同歸。
“我也會很想你。”
“沈確,我會想你的。”
一如十三歲那年,得知他要離開,不知歸期時一樣。
又不一樣。
這次,確定了彼此對自己的意義後,我跟他都不再因分離而感到寂寞。
17.
又五年。
二十三歲的沈確憑借出色的才學和一顆八面玲瓏的心成了炙手可熱的新權臣。
二十一歲的我夠狠敢拼腦子好成了京華城的首富,手握京華城大半渠道運輸。
至此,財和權被緊緊握在我們手裡。
“要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要不是知道我這張臉還能入你的眼,我都要懷疑我是不是被拋棄了。”
我放下手中的賬本,抬眼去看踩著滿園落花向我走來的男人。
大半年不見,他看上去似乎又瘦了。
“怎麼不說話。”
他俯身勾著我的腰稍稍用力,我便坐到了他的腿上。
“沈大人這是做什麼?”
“討債,”沈確面不改色地親了親我的嘴角,“聽說林老板這一趟讓兩個細皮嫩肉的少年郎追了一路。還大張旗鼓地說要娶你。”
說到這裡,沈確的笑容染上了幾分危險:“林老板不厚道,怎麼就不告訴他們林老板家裡還有個貌美如花的夫君為你獨守空房呢。”
我嘴角噙著笑,指尖揉著他的耳垂:“夫君?哪呢。”
“呦,這美人看著好生眼熟,跟常出現在我夢裡那妖精長得可真像。”
明知道我在哄他,即便如此沈確仍高興得眉開眼笑:“是嗎,那你們在夢裡都多些什麼?”
“既然是夢,那自然是能做的都做了。”
“就是現在的你跟夢裡相比,實在是瘦了些。”我捏著他的下巴稍稍用力,“沈確,你這一個月的晚飯都吃了些什麼?”
他知我氣他不好好吃飯,隨即親著我的指尖轉移話題:“對了,下個月宮裡有場中秋宴。”
“去年除夕的時候我就跟林黛聯系上了,今年中秋你也在邀請名單上。我會安排好一切,讓你們好好聊聊。”
我一愣,腦子裡已經開始有些許模糊的臉開始浮現。
“那可真是,太好了。”
18.
將近六年。
我隔著人群,再一次見到了林黛。
她變得非常陌生。
模樣沒有多大變化,依舊美麗動人。
但那縈繞在她身上的頹靡沉寂卻讓她看著跟朵即將枯萎的花無異。
她安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在她旁邊大肆秀恩愛的皇帝和寵妃影響不了她分毫。
我注意到皇帝的視線總是若有若無地落在她的身上,連帶著那個於他調笑的寵妃也把視線落在了林黛身上。
談笑間,那寵妃似乎是想刁難林黛。
然而刁難不成反被林黛下了面子。
寵妃氣得紅了眼,皇帝卻偷偷勾起了嘴角。
等林黛一離開,原本還能貼在皇帝身上的寵妃被立即拉開。
........
“姐姐。”
“長高了,都比我還高了。就是瘦了些,飯還是得好好吃。”
林黛握著我的手,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身上的舊疾可還會痛?我走的時候你的手臂在陰雨天還是會酸痛,如今可有緩解?”
“聽沈確說你這些年還跑到外海去了。可真厲害,吃了不少苦吧,小大人這下是真的長大了。給姐姐說說,你都到了哪些地方。”
等我說完,姐姐又突然哭了起來:“盡挑些好的說,吃的苦還真就一點都不提。”
“小曦辛苦了,姐姐知道你有好好長大就已經心滿意足了。我們的小曦能好好長大可實在是太好了。”
我想她這些年過得比我還難。
不然像她這麼堅韌的人,又怎麼會平白多了這麼多眼淚。
聽到我說要帶她走,我看見她臉上露出了幾分茫然與掙扎,最後她竟露出了我娘當初那般的神色。
“你可知你這麼做是在拼命。”
“我的命是姐姐用五十兩銀子買下來的,若沒有姐姐,說不定我早埋在西水村哪個角落裡了。”
“那本就是你的銀子,哪裡是我——”
“姐姐,你隻說想不想離開,旁的那些你都不要想。”
林黛沉默地盯了我片刻,隨即眼睛裡迸發出新的光芒:“想。”
19.
從沈確嘴裡得知,皇帝既愛林黛不羈有趣的靈魂,又恨她太過自由,不願陪他留在深宮。
兩人爭吵不斷,皇帝以愛為由將其囚禁在深宮,錦衣玉食地供著她,卻仍換不到一個好臉色。
皇帝惱怒,縱容後宮其他女人對林黛的迫害,試圖以此逼迫林黛向他低頭。
隻是沒想到林黛即便臨S也不願低頭。
皇帝廢了很大功夫將其救活後,便變相將林黛軟禁在自己宮裡,衣食照貴妃份例供給,卻不再踏足她的宮殿。
“沈確,你說愛是什麼。”
沈確沉默片刻,反問道:“你覺得呢。”
“不知道,姐姐沒教過。”我盯著他看了片刻,又說:“但我能肯定的是,愛絕對不是傷害。”
他點頭,忽然淡淡地笑了:“愛是舍不得,是無論如何都覺得有所虧欠。”
“聽不懂。”
沈確搖頭,又開始絮絮叨叨著我的不靠譜,細數他這些年跟了我以後受的委屈。
........
將林黛救出來的計劃還有很多細節問題沒能確認,在中秋宮宴上刁難林黛的莊妃已經找上門來。
她說的話很有意思。
能看得出她有點腦子但不多。
一頓軟硬兼施,為的就是讓我拋棄林黛站到她那邊。
說起這個莊妃。
早年不過是個平平無奇的閨閣女子。
聽說在一次落水醒來後,性子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問就是失憶了,然而失憶真的能讓同一個人的變化大得判若兩人嗎?
20.
“主子,那些人又來鬧事了。”
自從莊妃拉攏不成,她就一直找人到我的鋪子裡各種鬧事。
手段低劣,不難解決。
煩的是對方持之以恆,長此以往,影響不可謂不大。
“打一頓,報衙門。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再堅持一下,我會盡快找到解決的法子的。”
來匯報情況的掌櫃聽我說完,一般來說這會兒應該應聲離開。
然而現在他仍站在我身側,面露難色。
“怎麼?”
“這次來鬧事的人裡面,有兩個生面孔。”
掌櫃一邊低聲說著,一邊小心觀察著我的神色:“是對中年夫婦,聽口音應是外地人。男的是個殘疾,沒了雙手,他們說、說是主子的生身父母。不僅如此,還有位老爺跟著他們一起來了,什麼身份尚不清楚,但那老爺說他能證明那對夫婦就是您的——”
“生身父母?”我轉著算盤上的珠子,垂眸斂下情緒,“還真是個新奇的身份。”
莊妃能把人找過來,說明已經證實了他們的身份。
打一頓趕出去並不現實,更無法解決問題。
“那我就隨你走一趟了,看看我那生身父母長什麼樣。”
.........
貨行內聚集了不少看戲的顧客和滿臉愁容的伙計。
見我來了,身份不一的看官紛紛退開,好讓我走進這專門為我準備的戲臺。
六年不見,湯豆花老得不像樣子。
湯豆花,我娘出嫁前的閨名。
劉二石依舊是那副充滿戾氣的模樣,打眼一看,他比湯豆花老得更厲害。
跟在兩人身後,模樣與劉二石同出一轍的男孩應該就是我那素未謀面的弟弟。
算算年齡,他如今應該十歲不到,但那滿眼的精光和算計可一點不像一個十歲小孩該有的心思。
“大家快來看看,這兩位就是我們林老板的生身父母。林老板出身西水村,本姓劉,卻因愛慕虛榮將自己賣身給一個妖言惑眾的女人,拋棄生身父母,甚至還不惜殘害生父,改頭換面成了現在的林曦,林老板。”
“大家看看,消失的這雙手正是林老板所為。”
劉二石一聽該他出場了,立即開始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