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陳知聿第一次見面,就是在星空之下。
不過。
我是派對的客人。
陳知聿則是給派對送蛋糕的工作人員。
他那時候很窮。
一天打好幾份工。
送蛋糕進別墅時。
還有幾個大小姐問他:「多給你一萬,能不能陪我一晚?」
陳知聿長得帥,個高腿長,穿上制服更是將身形勾勒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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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哥,我長得好看,你也不虧哦。」
陳知聿始終微笑,巧妙地躲開她們的手。
「請慢用。」
當然。
我不在場。
在場可能會加錢。
我覺得派對很無聊,就出來看星星了。
才遇見一臉疲態的陳知聿。
他戴著鴨舌帽,下颌線精致,好看極了。
我認出他的制服。
叫住他:「喂。」
他皺眉,「有事?」
「陪我看星星。」
「沒空。」
我緩緩拿出手機。
「你要是不答應的話,我給你打差評哦。」
陳知聿閉眼,深深吐出一口氣。
耐著性子,過來陪我坐在草坪上。
那時候的我,嬌縱、目中無人,也可以說是沒有教養。
所以直接問他:「你為什麼不去當鴨?」
這樣的皮相,在夜場能賺不少。
他也半點沒避諱,「當鴨後,父母怎麼辦?」
真新鮮,我還以為他會說什麼不屑甚至鄙夷那個職業的話。
所以我深感可惜。
「看來我沒那個機會救風塵了。」
他冷笑一聲。
直到烏雲擋住星星。
他問我:「我能走了嗎?」
我應了一聲。
後來,我又點了幾次蛋糕。
為了指定讓陳知聿來送,我加了不少錢。
送到我家時,每次都穿不同的睡裙。
有清純的,有性感的。
但陳知聿一點都不為所動。
後來,他辭職了。
我跑到他工作的便利店裡質問他為什麼辭職。
他不說話,冷淡地看著我。
於是我拿了兩大購物車的零食讓他一一結賬。
「為什麼辭職?」
我止住他掃描二維碼的動作。
一副如果不回答我的問題,今天就讓他不得安寧的架勢。
他掀起薄薄的眼皮,懶散道:「一個富婆,給了我一千萬,讓我賣身。」
我了然,篤定道:「你沒答應,她就舉報你了?」
陳知聿搖頭,「不是,我答應了。」
「什麼?」
「嗯,我想輕松點。」
「然後呢?」
「她讓我親她,然後我發現這活我幹不了,就跑了。」
我沒忍住,笑得不行。
「她就跟公司舉報我,可能也跟高層認識吧,我就進黑名單了。」
他看了一眼金額。
「一共 1287.4 元,請問是手機支付還是現金?」
我微笑:「我的手機沒電了,用你的幫我支付吧。」
「本店不赊賬。」
「那你把微信給我,我先轉給你啊。」
就這樣,我拿到了陳知聿的微信。
我以為追陳知聿要磨很久。
但其實很快。
甚至我連個早安都沒發,聊天界面還是系統默認的消息。
他給我打了個電話。
「黎樂之,能借我一點錢嗎?」
借錢的時候,人的姿態會放得很低。
所以,對於陳知聿,我是俯視著的。
「用來做什麼?」
「我媽化療,現在還差三萬。」
看來失去蛋糕配送員的工作,還是讓陳知聿的收入短缺了一大截。
我沉默了一瞬。
「等著。」
我很快到了陳知聿所在的醫院,順便繳費。
陳知聿想必是難堪的。
所以他說:「我會很快還給你。」
但當時沒什麼良心的我隻會趁火打劫。
「不用還我,隻要你做我男朋友,這三萬可以一筆勾銷。」
陳知聿的表情僵住。
我踮腳,想吻他的唇。
他躲了一下,然後低頭吻向我。
「看,陳知聿,跟我親親不會惡心的。」
「嗯。」
9
三年時間可以改變很多。
比如。
陳知聿已經從出租屋搬到了半山別墅。
以前,我們需要爬上頂樓,坐在陽臺上,牽手看漫天繁星。
現在隻要出門,躺在草坪上就能看到了。
而且更大、更亮。
陳知聿心情不錯。
還美滋滋地跟我敘舊。
「黎樂之,你怎麼想的,為什麼救那個小女孩?」
「不知道啊,可能是天意吧。」
沒有思考的。
隻是看見疾馳的車輛駛向那個小女孩時,下意識就把她推開了。
他開玩笑:「不是說禍害遺千年嗎?」
我也笑:「說明我是好人。」
「不過前兩天給你上墳,我碰見那個小女孩了。」
我假裝不知。
「然後呢?」
「還算可愛,但兇巴巴的,跟你一樣,我在你墓碑上滅煙頭,被她打了。」
「該,誰讓你在我墓碑上滅煙的,太沒素質了。」
陳知聿覺得委屈:「黎樂之,你以前在我身上滅煙頭的時候,我可是一聲不吭的。」
我有些心虛。
那時候,我對陳知聿的獨佔欲很強。
再加上,我認為他是我買來的。
所以在看見他與別的女生有說有笑時。
我很嫉妒,很生氣。
聽說尼古丁可以讓自己暢快點。
我第一次吸煙,嗆到了。
陳知聿回來時,聞到煙味,蹙眉:「你吸煙了?」
我不爽地將煙頭燙在他的手臂上。
陳知聿是個狠人,愣是一聲不吭。
其實我就是很難過,自從他跟我在一起之後,連個真心的笑都沒有給過我。
我叫他做什麼就做什麼。
卻跟另外一個女孩笑得那麼和煦。
心髒密密麻麻地刺痛,所以也想讓陳知聿體會一番。
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時,我的臉色發白。
陳知聿的手臂上也出現了一塊傷疤。
此刻,陳知聿撫摸著那塊燙傷的疤痕。
笑道:「你知道嗎?黎樂之,你第一次在我身上捻滅煙頭時,我當時想,完了,第一次賣身就遇到小變態了。」
我也傻笑:「現在是S變態了。」
話音剛落。
空氣寂靜了幾分。
陳知聿瞪了我一眼。
我隻能幹笑著打圓場:「這是我們陰間笑話,你可能 get 不到。」
「下次說點陽間的。」
「行。」
我俯下身,想親吻那塊傷疤時。
卻發現它的顏色變深了,以前隻是一塊很淡的疤痕。
「你去紋身了?」
把這塊疤痕的形狀人為加深了。
陳知聿躺下去,望著星空。
他嗯了一聲。
「畢竟,你隻留給過我這一樣東西。」
「黎樂之,你太吝嗇了。」
10
接下來的幾天。
我都沒有在陳知聿眼前出現。
我自欺欺人地想,如果看不見我,是不是就不會去細究我S亡之前的細節。
或許陳知聿就不會變成S人犯。
但我幾乎忽視了。
自從那天陳知聿從那場車禍中幸存,就已經推翻了多米諾骨牌。
我躲在窗簾後。
手機的系統鈴聲響起。
陳知聿頭仰在沙發上,漫不經心道:「喂?」
「陳總,我們查了監控,隻是有一段監控被剪了並且重新拼接過,就是您在公司停車那段時間,再結合您的車檢情況來看,七月十八日,確實有人在您的剎車上動了手腳。」
陳知聿皺眉:「嗯。」
看來他早就猜到了。
去墓園的路,陳知聿開了幾百遍,十分熟悉。
再加上當時他聽見的剎車異響。
他不會把這次車禍視作意外。
「好的,我知道了。」
11
等陳知聿掛斷電話回到臥室。
我已經穿著清涼,在床上等他了。
他流氓地吹了一個口哨。
「我還以為你不打算回來了。」
「怎麼會?二十五歲以下的帥氣男鬼很少的,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對你這麼忠貞不渝?」
他坐在床側。
打開煙盒,習慣性地抽出一隻。
卻在瞥到我時停下來。
「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
當時我學抽煙時,陳知聿還挺厭惡的。
「你S後的第二年。」
「那時候創業初期,有點難,還受到了不少阻礙,壓力大,就習慣抽煙。」
我用手指在他的胸上畫著圈圈。
「那以後不抽了好不好?」
陳知聿笑了,合上煙盒。
「行,聽你的。」
「但有個條件。」他說。
「什麼?」
「把裙子撩起來。」
我害羞地罵:「陳知聿,你好流氓。」
但手還是自覺地撩起裙子吊帶,露出一點溝壑。
陳知聿緊急叫停。
「算了,一會兒受罪的是我。」
「知道就好。」
半晌。
陳知聿問我:「你為什麼不經常來我的夢裡?」
我沉默了。
可陳知聿還在控訴。
「哪怕是春夢呢?」
「黎樂之,明明從前我很熟悉你的身體,但我現在已經快忘了你身上有幾顆痣了。」
他想摸我的臉,卻發現什麼都觸碰不到。
他語氣有一瞬間的艱澀。
手指在我的靈魂上虛虛地比劃。
「好像腰窩有一顆,肋骨有一顆,腿側有一顆,其他的位置,我已經不太能想起來了。」
「陳知聿啊,想起來也沒什麼用了。」
生S兩隔,是這世界上太正常又太無力的事了。
「我以為是我不夠愛你,或者,不夠想你。」
「不是的。」
「可我發現,與你不那麼相幹的人都能夢見你,偏偏我不行。」
我眼眶有一瞬間的泛紅。
我不曾離開過陳知聿。
去年,有一個酒會,他遇見了我的大學同學。
一個叫夏釐的女生。
正好提到了S亡的話題。
她說:「我有一個大學同學,叫樂之,以前我喜歡的男神喜歡她,我便跟她有點矛盾,但前兩年,她去世了,前幾天我竟然夢見她了,她大罵我,質問我居然因為一個男人就跟她決裂,還在夢裡把我打了一頓,還挺可愛的。」
聞言。
陳知聿的臉色一沉。
場子冷了下來。
都是人精,夏釐很快知道了我和陳知聿的關系。
連忙帶著禮物來道歉,並賠笑。
「陳總,之前不知道您和樂之的關系,冒犯您了,不好意思,請您別生氣。」
陳知聿皺眉。
「我並沒有生你的氣。」
他喝了一口酒。
「我是嫉妒你。」
我害怕他記得我,所以不肯進入他的夢境。
我害怕他忘記我,所以每次他來上墳都感到幸福。
陳知聿此刻卻近乎虔誠地試圖拉住我的手。
卻發現手指從虛空穿過。
「你去世之前,為什麼要和我分手?」
「……」
「或者,我換一個問題,梁亦是誰?」
他還是知道了。
半晌。
「梁亦,是我以前的未婚夫。」
12
與陳知聿在一起的第二年。
我與父親大吵一架。
「這是你從小就訂下的婚約,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
我冷笑,「我是你的女兒,你出軌氣S我媽,將我放養在鄉下,回來也送去寄宿學校,將我養成沒有教養的野丫頭,不也是你說放棄就放棄了的嗎?」
我不喜歡梁亦。
盡管他長得帥氣儒雅。
但他的眼神總是很黑。
就是濃墨滴入水裡,將一切都攪成黑色。
盡管他喜歡我。
但我始終覺得他比不上我的陳知聿。
就在那天。
我被驅逐出了黎家。
身上的卡都被凍結了。
作為一個大四的學生,我就這麼一無所有了。
梁亦找到我,他戴著金框眼鏡,穿著筆挺的西裝,將一疊照片給我看。
是陳知聿和一個女生的合照。
我皺眉看向他:「梁亦,你是個很好的人,但陳知聿的為人我了解,你跟蹤他這件事實在不太禮貌。」
但我還是忍不住委屈。
其中有一張,那個姐姐吻向陳知聿的照片。
所以回家後。
我神色不虞。
巨大的不安全感包裹著我。
我索性直接問陳知聿。
「你是不是想要分手?」
「你怎麼了?」
我冷哼,「你不是已經找到新下家了嗎?」
「你在胡說什麼?」
我一把將水杯扔向他,「我都看見了。」
隨著碎裂的聲音,玻璃碎片劃傷了他的臉頰。
我臉色一白,但又梗著脖子不願認錯。
直到聽見關門的聲音,才忍不住窩在沙發上大聲哭出來。
直到哭得沒有力氣。
才聽見一聲很輕的嘆息。
陳知聿沒有走。
他沒有理我,徑直走向櫃子拿醫藥箱,給自己處理劃傷。
我搶先一步拿棉球。
陳知聿也隨我擺弄。
我說:「對不起。」
他才摟著我的腰,讓我坐在他的腿上。
「下次覺得委屈了,可以直接哭。」
我忍不住趴在他的肩頭上哭泣。
他無奈地笑了笑。
「不用假裝自己很兇。」
他解釋。
「那隻是賞識我的一個高管,雖然看上我了,但我拒絕了,我說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畢竟,我又不是出來賣的。」
「所以。」
「黎樂之,跟你在一起這件事,是我自願的。」
13
剎車失靈這條線。
一直查到了梁亦。
還不等陳知聿報警,一個叫王南的混混去警局自首了。
他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與此同時。
陳知聿在行業峰會上遇見了梁亦。
「陳總好。」
「梁總,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我覺得很奇妙。」
梁亦還是那副謙和公子的模樣,我厭惡地別過臉。
「聽說陳總最近發生了車禍。」
「對,一個混混去自首了,估計得蹲幾年。」
梁亦的眼睛很黑。
「抓到了元兇,陳總很幸運。」
「有趣的是,我想起來一件舊事,與這次的事情有異曲同工之妙。」
「三年前,我打工的便利店被搶劫,我被打成短暫性失聰,也有一個混混去頂包,同樣的是,一個海外賬戶都給他們匯了兩百萬。」
梁亦神色不變,隻是一味地笑。
「陳總聯想能力不錯。」
「梁亦,你覺得我多久能抓到你的把柄。」
梁亦笑出了聲。
酒杯在陳知聿的杯壁上輕碰。
「我們何必這麼針鋒相對?」
他湊近陳知聿,悄聲道:「畢竟,我們都上過同一個女人,黎樂之的滋味,你是知道的。」
他的笑容殘忍又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