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慢慢的。
不知費了多長時間,我才到他身邊。
他俊秀的面龐此時是那麼安詳,長長的睫毛掃下一片陰影。
我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往日種種羞辱,我今日必要加倍奉還。
我舉起長簪,對著他心口的位置。
毫不猶豫地戳了下去。
長簪沒入血肉,他霎時間睜開雙眼,手掌握住我的手腕。
我使出了周身的力氣,盼望著傷口再深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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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能斃命。
鮮血從他的心口處源源不斷滲出,他一咬牙,把我撇開到了一邊。
「來、來人!」
婢女進來時,他身下已經聚起了很大一灘血。
30
他傷勢之重,一般的郎中都束手無策。
大半夜的,隻好找到宮裡的太醫來為他醫治。
安茗聞訊而來,先是去他房中哭了一頓,而後來帶著婢女來勢洶洶地來找我。
我坐在榻上,冷眼看著她。
她面色猙獰,上前左右開弓給了我幾巴掌。
「你個賤人,竟然敢刺S侯爺!」
我被她打得倒在床上,她還不罷休,喚婢女拿來長鞭。
長鞭落下的一剎那,我閉上了眼睛。
然而並沒有預料之中的疼痛,而是聽到了安茗的痛呼聲。
一個男子身著黑衣,擋在我面前,安茗已經被掌風擊飛在地,口吐鮮血。
她不甘的看著黑衣人,問:「你是誰?」
黑衣人:「我是侯爺身邊的暗衛,侯爺有令,任何人不許傷害柳儀姑娘。」
安茗瞳孔微縮,震驚不已。
31
薛亦寒沒S。
隻是昏迷了兩天就醒過來了。
聽到暗衛的匯報,他眉頭緊鎖,馬上先來看了我。
他摸了摸我的臉:「還疼嗎?」
我白了一眼,直接道:「你命挺大呀,這都沒S。」
他將我的手拉到他的心口處。
心髒那裡有力的跳動讓我很不爽。
眨眼間,兩滴清淚落在我的手上,溫溫熱熱的。
薛亦寒沙啞的聲音開口:「沒S成,心更疼。」
是嗎?可這比起我當初受過的傷害,又算得了什麼。
他似乎知道我在想往事,忽然,他退後了一大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之前是我的錯,我仗著你對我的愛慕,做了那麼多豬狗不如的事,那天,你病倒在寺廟,命懸一線的時候,我才知道我根本離不開你,如今,我心口上的傷也算不得什麼,要是這能讓你開心,你把我捅成窟窿也沒事。」
他的話語一頓,幾乎是用懇求的語氣求我:「但是你不要離開我。」
我轉過頭,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賤貨,你也配?
32
次日清晨。
薛亦寒非要帶我出去散心。
走著走著,就走到了安茗住的院子裡。
裡面傳來痛苦的嘶喊聲,我聽得出,那是安茗的叫聲。
她對我做了那麼多,如今她的S活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可薛亦寒就是要我進去看看。
院子裡,安茗被綁在木架上,像個犯人一樣被侍衛用滿是倒刺的長鞭抽打著。
我認出那鞭子,原本是她那天準備拿來抽我的。
她渾身都是血,昔日漂亮的臉蛋,現在滿是血痕。
看到我,她滿眼都是怨恨,恨不得撲過來吃了我。
「啊啊!你個賤人,我就應該早點S了你!」
我面對這咒罵倒是無所謂。
旁邊的薛亦寒倒是不爽了:「下手的都沒吃飯嗎?她竟還說得出話。」
侍衛聽完更用力了。
一時場面無比血腥。
過了一會,安茗昏S過去。
薛亦寒擺了擺手,示意下人:「把她關進地牢。」
33
「我累了,想回去睡覺。」
薛亦寒過來為我多披了一件大衣,推著我回到房間。
我與他已經無話可說,但他就喜歡自言自語。
路過後花園更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哎,你看那個桃花,開的多好啊。」
「不過我記得你最喜歡的還是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對了,改天我就把蓮池擴大。」
見我興致缺缺,他便說起別的話題。
「我已經派人去尋了赫赫有名的神醫,很快,你就能站起來啦,到時候我們就去京郊賽馬。」
34
京郊,那是我第一次遇見他的地方。
傳聞他騎術無雙。
我當時最不服,非要與這傳說中的小侯爺比上一比。
見到他的第一面,我總算知道了書裡寫的“公子世無雙”是什麼意思。
但我沒有手軟,他還是輸給了我。
不打不相識,之後我們越來越熟。
有一日,他向我表白。
我很開心,馬上就答應了。
但父親看見薛亦寒第一眼就不喜歡他,揚言我要是敢嫁,就當沒有我這個女兒。
薛亦寒知道後,在府外跪了七天七夜。
到後來直接昏了過去。
父親也被他的誠心打動,答應我出嫁。
到現在,經歷完這一切後,我真的不知道,到底哪個是真實的薛亦寒。
35
桌上的茶盞被打翻在地,發出尖銳的聲音。
薛亦寒神色緊張,朝對面那人大聲道:「什麼?!可當日為他看病的郎中分明說她已經沒事了。」
而在他對面那人,年近半百,頭發花白,正是號稱神醫的趙大夫——趙淵。
趙淵恭敬回答:「夫人這病,乃是罕見的隱疾,表面上沒什麼大事,但每一次發作,都有可能致命。」
「而且觀夫人的脈象,這病本來是不嚴重的,但夫人近幾個月應該是受了什麼傷,從而喚醒了這個病根。」
聽到趙淵這麼說,薛亦寒忍住淚水,顫著聲問:「可有良方可治?」
趙淵略一思索:「待老夫回去翻閱醫書,再想想罷。」
36
我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
所以對這個結果也不覺得震驚。
薛亦寒講完後,整個人撲在我懷裡,使勁地抱住我。
我從來沒有看過他這麼難過的樣子。
好像天要塌下來來了一樣。
我心想:又是裝的嗎?
37
自那日後,他天天都陪著我。
可以說是寸步不離。
吃飯他要喂,洗澡他要親自放水,梳妝他也要來。
活脫脫像個貼身丫鬟一樣。
他總是在我睡著之後偷偷抱著我,然後哭。
哭聲就像小狗的嗚咽聲一樣,我睡得不淺,但又不想揭穿他。
第二天早上,他便回地上假裝自己剛剛睡醒。
然後喂我吃早飯。
38
幾天後,天氣入冬,轉冷了。
天空棉花似的小雪飄在大地上。
我看著窗外的雪花,忽然問:「安茗怎麼樣了?」
他淡淡道:「還在地牢裡呢。」
我說:「帶我去見見她吧。」
潮湿昏暗的地牢,薛亦寒生怕我感覺到不舒服,為我披了不少衣服。
隨著牢門的打開,我見到了安茗。
她衣裳單薄,凍得瑟瑟發抖,身上的傷口發膿發炎,散發出一股臭味。
看到我來,她輕笑一聲,把頭垂得更低,不願意讓我看到她的慘象。
我讓薛亦寒離開,留我們兩個聊聊天。
他一走,安茗就開口:「你裝什麼呢?」
我說:「除了罵人以外,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她隻是笑,不再說話。
我嘆了一口氣,自己推著輪椅走了。
在我出了牢門的那一刻,她小聲說:「對不起。」
我聽到了。
39
我讓薛亦寒放了安茗。
「讓她回家吧。」
薛亦寒不明所以,但還是照著去做了。
在趕安茗出府前,給她治好了傷,還換了身漂亮衣服。
她以為解脫了,大步跑著回家。
沒過多久,我就聽說,安茗瘋了。
父親與母親知道了她做的事,不願意認她這個女兒,不準她踏進府裡一步,她哭了許久。
最後瘋瘋癲癲地在街上被乞丐欺負。
40
我的病越來越嚴重。
這個冬天我都臥在床上,沒有下榻一步。
薛亦寒日夜守著我,陪我聊天。
我問:「既然你那麼愛我,為什麼當初要和我的妹妹上床?」
他啞口無言。
41
神醫研究出了救我的方法。
但要以心頭血為引子。
這個方法太過殘忍,我說:「不必了,我不治了。」
薛亦寒看著我笑了笑,然後把神醫領到了一旁。
我不知道他跟趙大夫說了什麼,隻知道趙大夫臨走時看我的眼神,很耐人尋味。
42
春天來了。
薛亦寒把我打橫抱起來,去看了院子裡破冰的荷花。
真的很好看。
隻是他一個男子漢,總是哭,動不動就在我面前哭。
我煩得很。
怒斥他:「哭夠沒?就知道哭哭哭,運氣都被你個敗家的哭光了。」
他“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43
薛亦寒去學了針線。
親手給我做了一件衣服。
我看到了他的手指多是針孔。
他說:「我給你做的衣服,你以後穿的時候可要記得我啊。」
44
我的生命也算走到盡頭了。
在最後一次失去意識時,薛亦寒正在給我梳頭發。
銅鏡裡,我與他,看著真像一對天選夫妻。
他摸了摸我的頭:「睡吧,睡醒一切就好起來了。」
45
我以為這隻是哄小孩的,結果我還真的就醒過來了。
不僅如此,趙淵還順便治好了我的雙腿。
重新下地的那一刻,我沉溺在巨大的喜悅中,完全沒發現,往日此時,應該是有一個人陪在我身邊的。
46
薛亦寒救了我。
用他的生命,換我一命。
他的屍體葬在京郊,我和他第一次相見的地點。
他在S前將所有的財產都給了我,包括侯府。
荷花開得真好啊,我穿著薛亦寒親手做的衣服,站在荷花池旁。
走動間,不知從衣服的什麼地方掉出來了一封信。
我打開來一看,上面隻有寥寥幾行字。
「吾妻柳儀,願你一世安康,再遇到真心愛你的人,我是你痛苦的根源,下輩子不要再與我相遇。」
筆跡遒勁有力,不同薛亦寒一貫的冷硬作風,這封信上的,字裡行間皆是不舍與柔情。
我將信折好,握在手心。
不知不覺間,流下了兩行清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