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失敗後,我穿到了一個貌美帶兩娃的俏寡婦身上。
她是山中佃戶之女,雖有美貌但行為粗鄙,目不識丁。
大殷太子受傷落難時,被她所救,此女無狀,見色起意,趁太子虛弱霸王硬上了弓。
月餘後,侍衛找來接回了太子。
可太子不知,那佃戶之女已然懷孕。
我穿來時,那倆孩子還在襁褓中,為積攢功德,我撫養了他們。
不覺間,於山中清修已有八年,那倆孩個每日跟在我身後脆生生喊著:
「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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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歲月靜好。
我想,就這樣陪他們走完這一生也是好的,可太子找來了。
還未進門,便聽他捶桌道:
「粗俗不堪的農女,使手段生了孤孩子,此番來接孩子,若她敢撒潑阻攔,或借機要求與孤回宮,休怪孤翻臉無情!」
我不徐不疾踏進屋,許是修仙者清冷脫俗睥睨眾生的氣場,太子等人見我呆呆驚住。
「山中怎麼會有如此嫋嫋婷婷,氣質似仙的女子?」
我對外人一向冷淡,連眼神也未給他們半分,隻對那倆正在哭鬧的孩子道:
「山一程,水一程,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倆孩子拽著我衣袖,哭得嗚咽:
「娘親,什麼意思,孩兒聽不懂。」
「我的意思是,我就陪你們到這了。」
1
正是迎冬,風雪凜冽。
一群隊伍浩浩蕩蕩往山上趕來。
富麗雕花的馬車上,簾子被風吹起一角,錦衣貂裘的俊美男人坐在車內闔目養神。
穿著一身挺闊甲胄的少年將軍問:
「皇太孫和皇太女的生母是個怎樣的人?」
聞之,太子殷岐霄骨節攥得泛白,那段過往於他而言是恥辱。
他隻字不語,偏偏看不懂臉色的少年將軍蕭肆攔住山下村民問:
「那居住在山上的羅娘子為人如何?」
「你說的是羅家姑娘吧?」
「她啊,好吃懶做,蠻橫無理,三歲孩童的糖葫蘆都搶。」
「她還不要臉,無媒苟合,也不知道與哪個野男人廝混還懷了孕,她那苦命的爹娘硬是被她活活給氣S了。」
「不過說來也奇怪,好些年沒見過她了。」
蕭肆明顯驚了一瞬。
殷岐霄眼高於頂,鄉野之女雖缺才情,可能讓殷岐霄看上的女人必然是個溫柔的解語花,萬沒想到是個潑婦。
他饒有趣味地往殷岐霄心窩捅刀子:
「臣殊不知,太子殿下口味竟如此獨特。」
殷岐霄本就難看的臉色黑到了極點。
我是個修仙者,十裡之外,他們的一言一語我聽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我與那兩個孩子的緣分該斷了。
我撐著一把油紙傘,往家中走去。
2
剛到院前,便聽見屋裡傳來錘桌聲:
「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粗俗卑賤的女人不配做你們母親。」
「回宮後,孤會將你們放在太子妃膝下撫養,讓她好好教你們規矩。」
「不,我們隻要自己的娘親,我們不要和娘親分開。」
蕭肆看熱鬧不嫌事大:
「殿下,您何苦與孩子計較,不妨將他們生母一同接回宮,給個妾室名分,東宮又不是養不起。」
「您想啊,您的後宮皆是恪守禮規的名門貴女,納個潑辣鄉女,日後您的東宮肯定熱鬧非常啊。」
殷岐霄淡淡睨向蕭肆,語氣冰冷:
「蕭將軍喜歡鄉野潑婦,不如孤將她許配給你,如何?」
「別,臣可無福消受。」
「臣喜歡清冷絕豔的冰山美人。」
蕭肆說罷,雙臂環抱,嘴角噙笑:
「殿下既看不上人姑娘,當初為何又要了人家?」
殷岐霄咬著牙,滿目憎恨:
「趁孤受傷,算計孤,懷了孤的孩子。」
「若不是她救過孤的命,孤恨不得千刀萬剐凌遲了她。」
「若她敢撒潑阻攔孤接孩子,挾恩要求孤帶她回宮,休怪孤翻臉無情!」
「原是使了下作手段。」
蕭肆拔出長劍,氣勢凌厲。
「今日她敢撒潑,臣便一劍S了她。」
聽著聽著,風雪覆滿傘面。
紅梅飄落的庭院,站了兩排官兵。
我邁步踏進院裡,官兵拔刀攔住去路:
「你是誰?」
「此屋主人。」
我聲音極為冷,緩緩抬高傘檐。
攔路官兵打眼一瞧,整個人驚住。
兩排官兵循聲望來,全部呆住。
「山中怎麼會有如此嫋嫋婷婷,清逸脫俗的女子?」
「一襲天青色羅裙,撐著把油紙傘,清冷自若,仙似縹緲。」
「宛若不食煙火,天上下凡的仙女。」
「我等在宮中什麼樣的美人都見過,從未見過氣質如此出塵脫俗的女子,感覺多看一眼都是對她的褻瀆。」
隨著官兵們的竊竊私語,我已行至門前。
我收起油紙傘,露出一張又美又冷的臉,緩緩推開木門。
3
聽到推門聲,殷岐霄應知是我來了,極厭惡地背過身去。
風雪撲簌而入,蕭肆驀然回頭,
看見我那一刻,少年手中長劍倏然落地。
他先是一震,而後痴痴地盯著我,驚豔之色溢滿眸底,耳根悄悄地紅了起來。
許是察覺到失態,他張惶局促地朝我拱手道:
「抱歉姑娘,是在下孟浪了。」
原本氣勢凌然說要S我,此時,聲音溫柔有禮:
「敢問姑娘是?」
我對外人一向冷淡,沒理他,連眼神也未給他半分。
那倆孩子看見我,直直跪地,眼淚啪嗒落了下來:
「娘親,孩兒不願與阿娘分開,沒娘的孩子苦。」
「求求阿娘,莫讓他們帶我們走。」
「孩兒雖年幼,但孩兒知道阿娘本領,若阿娘不願,他定帶不走我們。」
我在山中修煉時,倆孩子曾窺見我使用過法術。
於此方沒有修仙者的世界而言,我的存在對他們來說,無疑是神。
我撫養他們本就是為了積攢功德。
渡劫失敗穿到這裡,也不知何時能回去,我隻知,我積攢的功德越多,法力恢復得越快。
為了照顧這倆個孩子,我已然浪費了八載光陰,如今他們的親生父親尋來,我也該下山做正事了。
我淡淡垂眸,對那倆孩子道:
「這世間,沒有不散的宴席。」
「你是皇太孫和皇太女的生母?」蕭肆口吻充滿驚訝。
「孩兒聽不懂阿娘在說什麼,」倆孩子挪著膝蓋來到我面前,眼眶通紅拽著我衣袖,「隻求阿娘別不要我們,孩兒隻願待在這不周山上,承歡阿娘膝下,以盡孝道。」
倆孩子的哭鬧聲,惹怒了殷岐霄。
「閉嘴,堂堂皇室血脈,毫無半點上進心。」
「果然,跟著一個天地興亡兩不知的鄉野村婦,學的全是家長裡短,心中毫無半點雄心壯志。」
「村婦羅氏,孤今日要帶走他們。」
殷岐霄憤然轉身,冷目望向我。
4
「你安敢阻——」
「阻——」
殷岐霄驚住,呼吸停滯一瞬間。
緩了好半晌,他難以置信問:
「你是羅氏?」
5
我對待他和對待蕭肆一樣,沒理他,連個眼神也未給他。
殷岐霄生在帝皇家,從小被封為太子,站在權力頂峰。
君威皇權下,從沒人敢無視他。
更別說,他相貌出眾,風華流瀉,大殷貴女對他趨之若鹜阿諛取容。
能讓他多看一眼,甚至都成了名門貴女們最驕傲最值得炫耀的事。
而今日,此時此地,殷岐霄第一次吃癟,還是被他口中粗俗不堪锱铢必較的鄉女無視。
包括以前的羅娘,也是對他見色起意。
縱使他對羅娘厭惡至極,從未給過羅娘好臉色,羅娘也笑臉相迎。
村女貧瘠,羅娘為了伺候討好他,把家中唯一下蛋的雞都S了給他吃。
而現在,殷岐霄看不透我。
小木屋裡,殷岐霄被無視後,臉色鐵青。
我能聽見常人聽不到的細微聲音,站在門外把守的官兵小聲暗語:
「不是說皇太子和皇太女生母粗鄙,使了下作手段才爬上太子的床嗎?」
「可今日見羅姑娘,明明清冷似仙,文雅得體,幹淨得沒有半點煙火氣,甚至連個正眼都不屑看向太子。」
「這哪是鄉野出來的女子,縱觀整個大殷我也沒見過比羅姑娘還仙姿迭貌的女子,她的氣質,她所帶的氣場,讓我等感覺如同神女降臨。」
「我想應該是太子見羅姑娘氣質非凡,強取豪奪,人姑娘看不上他,面子上掛不住才說是羅姑娘使了手段。」
「對對對,我覺得也是。」
6
我斂了斂眸,冷冷地對那倆孩子道:
「我有自己的事要辦。」
「如今你們生父尋來,莫要糾纏。」
那倆孩子知我生性冷漠。
女孩十七,卻還是往地上重重磕了一頭:
「阿娘,我在山下聽說書先生說過,於皇室而言,親情再深也深不過深宮後院的勾心鬥角。」
「說書先生的話本裡,受重視的嫡長子S於暗河,得寵的嫡女吃塊有毒的糕點S於檀桌。」
「十七自私,還請阿娘,再護我和哥哥一程。」
十七頭嗑地響,白嫩的額頭泛起紅印。
她的話,不像是八歲孩童所言。
我知十七比她哥哥懂事沉穩,卻沒想到心思如此缜密。
我望向門外飄落的紅梅,落在雪地,似血妖紅。
掐指一算,他們入宮確有一生S劫。
相隨相伴幾載,他們也讓我嘗試過從未體驗過的天倫之樂。
也罷,再護他們一程。
「起來。」
十七欣喜地拽起她哥哥:
「謝謝阿娘。」
殷岐霄冷哼一聲:
「換個性子,也不過是想讓孤多看你一眼。」
「念在你們舐犢情深的份上,孤準你入宮,不過,你別妄想要名分。」
「幾年未見,倒也學會了欲擒故縱的伎倆。」
我終是看了他一眼。
沒什麼。
隻覺得他像個徒增笑耳自作多情的傻子者罷了。
蕭肆此人,很會戳人痛處:
「殿下,臣對羅姑娘一見傾心。」
「您不是說要將羅姑娘許配給臣,可還算話?」
殷岐霄今日被蕭肆一再頂撞,他惱怒拂袖:
「蕭將軍若是活夠了,孤可以成全你。」
少年抱著劍,凝眉嗤了聲。
7
自穿越到此方世界,我第一次下山。
大殷三十二年,迎冬,大雪壓城。
蕭肆說,他長姐便嫁在不周城,是城主張宴的妻子。
既已來到不周城,他想去探望長姐。
雪下得正盛,無法趕路,我們便也留在了城主家做客。
隔著茫茫雪野,蕭肆長姐和城主張宴立於門前迎客。
他們目光落向我時忽然停住,眼底盡是不可思議的神色。
而我凝著蕭肆長姐頓了一會。
她和我想象中不同,沒有將門之女的英氣,也沒有世家主母的風範,雖容貌昳麗,卻過分陰柔。
柔弱的,仿佛這寒風一吹,便能將她吹倒。
她禮貌地朝我一笑,美眸裡卻閃過惡狠狠的光芒,似對我有敵意。
她委婉提醒:「夫君,莫要失了禮數。」
呆呆看著我的張宴這才緩回了神。
他收回視線,規規矩矩朝殷岐霄行禮。
直起身後,張宴脫下大氅披在蕭肆長姐身上攏了攏。
「夫人,風寒還未好,多穿點。」
蕭肆說,他姐夫是個清流的好郎君。
不僅對他長姐疼愛有加,還發誓此生絕不納妾。
是嗎?
可我看到的是,張宴與外人有染。
而且,蕭肆長姐已經S了。
眼前這女人,套了蕭氏女的皮囊。
這副貌美的皮囊下,藏著的,是什麼魑魅魍魎呢?
8
殷岐霄見狀,摘下貂裘鬥篷遞與我:
「寒冬飛雪,你穿著單薄羅裙,不怕凍S嗎?」
「別誤會,孤隻會看你穿得太少,若凍S在這路上,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孤N待女人。」
我是修仙者,不怕冷也不怕熱,四季變換早已與我無關。
我沒接鬥篷,也沒理他。
「姑娘穿的羅裙,竟是天蠶絲所織!」
蕭肆長姐簫清何長眉輕擰,面露驚疑:
「上到皇家下至官宦人家,可沒人穿得起天蠶絲啊,此衣無價,天蠶百年一結絲珍貴無比,姑娘到底是何人?」
大殷沒幾人見過天蠶絲所制的衣服。
她居然能看出我的衣裙是天蠶絲所織。
不過,她說錯了。
我的衣服不是百年天蠶絲,而是千年天蠶絲編織,能夠抵御攻擊,封印妖魔鬼魅。
「張蕭氏,你看錯了吧,她一介鄉女,怎麼可能穿得上天蠶絲此等珍貴的衣料。」
殷岐霄訕訕收回貂裘:
「你愛穿不穿!」
「原是如此,想必雪天霧重,臣女打晃了眼,瞧錯了。」
話落,她拿起錦帕掩唇咳了起來。
「阿姐,你身子骨怎變得如此羸弱?你以前可是天天追著我打。」
蕭肆扶著簫清何進府。
「偶感風寒,虧了身子,一直沒好。」
「等我回去,差人送些雪蓮和人參過來給你補補身子。」
「多謝阿弟。」
蕭肆腳步一頓:
「阿姐,你從不會和我說謝謝。」
簫清何拍了拍蕭肆的手,語氣很輕:
「阿姐嫁人了,性格舉止自然變了,等你日後成婚便懂了。」
蕭肆沒說話,他松開攙扶簫清何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怎麼了啊弟?」
「沒事。」
9
正堂裡,殷岐霄高坐主位。
「張城主,孤前些日子剛見過蕭老將軍,他最盼的便是你們夫妻和睦,家和萬事興。」
「若你膽敢讓蕭老將軍的愛女受委屈,孤定不饒你。」
我抿了口茶,看著漂在面前恐怖可駭的紅衣女人,她渾身纏繞著濃烈的怨氣。
我看不出她的樣貌,因為她沒有臉皮,隻有一具血肉模糊的軀體。
腐爛的眼眶骨裡還有蛆蟲在蠕動。
她知道我能看見她,她想說話,她想訴苦,但舌頭被人割了。
但無妨,我知道她是誰。
我放下茶盞:
「家和不了,七日之內,張府全家,必亡。」
張宴憤怒地站起身,想怒罵於我,看向太子,還是強忍了下來。
「姑娘,我張某也未曾得罪過你,你為何無禮出言詛咒?」
他不配得到我的回答。
我看向簫清何,口吻聽不出喜怒:
「她找上了我,我會替她報仇。」
「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簫清何攥緊了帕子,恨不得把錦帕揉碎。
那具沒有皮囊血肉淋淋的紅衣女人才是簫清何。
她身上現在縈繞的是紅色怨氣,她已經變成厲鬼,七日後待怨氣變成黑色,她會徹底失去理智,血洗張府滿門。
張府有無辜的人,我要渡她,積攢功德。
我走到假簫清何面前,用隻有彼此能聽見的聲音道:
「今夜子時,我等你。」
於此方世界,我的存在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我使用的法術,於他們而言,是神,也可以是妖。
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並不想讓其他人知曉,或參與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