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歲那年,我那消失的丈夫耿衛民衣錦還鄉。
當初他隻留下一句“照顧好父母和孩子”,從此再無音信。
我一個人咬牙帶大女兒,送走80歲公婆。
人生最後時刻,我看著長大成人的女兒倍感欣慰。
總算沒有辜負丈夫的託付。
女兒卻傷心地拉著我的手說有故人相見。
下一秒我看見了消失40年的丈夫。
他帶著妻兒衣冠楚楚的站在病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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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舍般說道:“你我名義上好歹夫妻一場,你替我養大女兒,送走父母,我來送你最後一程。”
我這才知道他還活著,而且早已娶妻生子,還成了大老板。
我氣急攻心。
再次睜眼,映入眼簾的是那封遺書。
1
“照顧好父母和孩子,我去了。”再次看到這句話,我猶如觸電般打了個冷顫。
這是丈夫失蹤半年後,我收到的第一封信。
上一世,我單純的以為丈夫想不開自盡了。
直到66歲那一年,我因為操勞成疾躺在病床上。
耿衛民帶著自己的妻兒站在我病床前,說要送我最後一程。
她的妻子皮膚光滑,面色紅潤,與病床上臉色蒼白,滿臉褶子的我完全不一樣。
我才知道,那封遺書上寫的我去了,不是他S了,是他在外面重新成家了。
一想到這裡,我頓時氣得渾身發抖。
既然耿衛民要裝S,公婆還幫著一起瞞我。那就讓他S個徹底!
我拿著遺書先去了鎮上照相館,把耿衛民的一寸相片,放大洗了出來,做成了遺像。
又去了村口趙叔家裡,讓他組織樂隊來家裡奏哀樂。
不一會兒,大家都聽說了我的丈夫耿衛民去世的消息。
我在村子裡哭哭啼啼走了好幾圈,又是找樂隊,又是洗照片,還要通知親戚四鄰。
等村民潮水般的湧入我家院子,就看見我捧著耿衛民的遺像抹淚,旁邊是一歲的女兒在嚎啕大哭。
公婆被人從地裡喊回來,一進門就懵了。公公氣急敗壞喊道:“小芹,你這是幹什麼?”
我哭著拿出那封遺書:“爸媽,衛民去了,我得送他最後一程,可惜都不知道他的屍體在哪裡?可該有的儀式不能少呀!”
我用眼角的餘光看著公公的臉,他的臉很快紅了白,白了紅,最後氣急敗壞罵了句:“胡鬧,隻憑一封信,你怎麼敢一口斷定衛民S了?你這不是在咒我兒子出事嗎!”
公公堅持認為兒子沒S,隻是碰見了難事,不得已才離家出走了。
公公看了眼正堂裡耿衛民大大的遺像,上前對我就是一頓呵斥:“趕緊把這照片收起來,讓你趙叔帶著樂隊趕緊走。”
說著給婆婆使眼色,婆婆轉身就去了院子趕人:“我家衛民隻是這兩天沒消息,誤會,都是誤會,回了,大家都回了。”
我立馬一個箭步衝進院子裡衝著公婆喊道:“爸媽,你們是不是知道衛民去哪了?”
公婆眼神閃躲,婆婆一個勁的看公公,公公敷衍道:“我們怎麼知道?信上又沒寫,我們也是猜的。”
公婆轉身不再看我,我故意喊道:“爸媽,既然你們堅持衛民沒事,那我去城裡他們單位找找他。我就不信那麼大個人,能憑空消失不成。”
我抱著女兒就要擠出人群。
公婆瘋了般拉住我:“不能去,不能去,你不能去。”
2
上一世,也是我要去找人,公婆瘋了般不讓我去。
說耿衛民隻是一時想不開,我要去了他們單位,鬧壞了衛民名聲,等衛民回來,就回不到原單位了。
我那時候傻,被這句話嚇住了。
直到現在才明白,他們根本就是串通一氣,隻是為了瞞住我。
婆婆拼了命的抱住我的腰。公公更是站在我面前張開雙臂。
“不能去,小芹,你可不能去。萬一衛民隻是一時想不開,過幾天回來了。你弄壞了他名聲,他會丟掉工作的。”
又是這句話。
我因為用力過大,一副披頭散發的模樣,看著一副可憐樣。
我聲淚俱下乞求公婆:“爸媽,衛民是生是S我們總得知道吧,萬一命都沒了,保住工作又能怎樣?”
“到底是活著重要還是工作重要!”
周圍的鄰居聽了我的話,都跟著附和。
“當然是命比工作重要,這衛民爸媽老了老了怎麼反倒糊塗了。”
“兒子命都不關心,怎麼隻關心工作!”
“是S是活總得去看看呀!”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公婆眼看著自己的話沒有說服力,頓時改了語氣。
“小芹,你先別急,我讓你堂叔去城裡問問。”
上一世也是如此,堂叔問了,說廠裡人不知情,可能就是想不開,讓我別擔心。
可我放心不下,想要自己去問,婆婆犁地時突然被牛踩了腳背,說傷筋動骨一百天,讓我照顧她,最終我也沒有去成。
這次,公公又想糊弄我。我趁熱打鐵:“爸,這麼大的事,我得跟著叔一起去。”
公公還想拒絕。
人群裡大家都向著我,公公眼看著沒辦法,才緩了語氣道:
“那行,今天晚上讓你堂叔先來家裡坐坐,我們一起商量商量。”
“大家一起散了吧散了吧。”
晚上堂叔根本沒來家裡。公公吃過飯後出門去了,過了一會他回家說自己和堂叔說過了,明天堂叔會去市裡。
我擦拭著衛民的遺像,公公皺著眉,一臉不悅:“事情還沒有眉目,你能把這像收了不。”
我拒絕道:“老話說,提前準備壽衣壽材可以衝喜,這像掛著興許衛民就能轉危為安了。”
公公氣憤地轉身離開。
第二天,天還沒亮,隻聽到院子裡一聲慘叫。
是婆婆,她被牛踢了。
上一世為了阻攔我去市裡衛民單位,她裝作犁地的時候,被牛踩了腳背。
這次,我為了讓牛能更瘋一些,前一天晚上,在牛的石槽裡加了一碗雞血。
牛聞不得血腥味,一聞到血腥味容易躁動。
果不其然,很快院子裡傳來公公地求救聲:“小芹,快來,你媽被牛踢了。”
我慢悠悠爬起來,穿好衣服,睡眼惺忪地走到院子。
隻見地上有一灘血,婆婆嘴角掛著血,看樣子被踢得不輕。
我趕緊喊道:“爸,趕緊找車送市裡,我媽這可能被踢破了內髒,晚了人就沒了。”
我S後,心裡憤怒至極,在衛民和她妻子身邊飄了好久,印象中,他們的婚禮應該沒有幾天時間了。
這會去市裡,估計正趕得上。
3
我手忙腳亂的喊來鄰居幫忙。
公公不同意去市裡,大家把婆婆送到醫療站裡,村裡的赤腳醫生看了直搖頭:“不行,大娘最好去市裡做個檢查,我這設備不全,這病看不了。”
婆婆躺在車上止不住的咳嗽,臉色蒼白,又吐了幾口血。
公公抽著煙袋低著頭沉思,一咬牙:“去市裡。”
我回家把女兒拜託給鄰居胖嬸,帶了一些婆婆的洗漱用品跟著公公去了市裡。
等把婆婆安排住院,已經到了飯點。我肚子咕咕咕叫著,公公的肚子也跟著響了起來。
公公讓我去買飯,我翻開空口袋給公公看:“爸,沒錢了,拿的錢都交住院押金了。我得回村子裡去找鄰居借點錢。”
公公深深看了我一眼,衝我揮手。
一出醫院大門,我就拐去了耿衛民單位,直奔我爸的老同事張叔去。
當年我爸在廠裡出了意外,廠裡為了補償願意安排一個人來頂替爸爸的工作,耿衛民說上班辛苦,非要替我來。
耿衛民的工作也算是張叔給安排的。
我要去他婚禮上揭開他的真面目,不能少了張叔。
看到張叔,我說明來意,婆婆住院向他借了50元錢後,我就趕回村子裡。
和大家說了婆婆住院的情況,醫生說比較嚴重。
大家知道婆婆可能要做手術,都嚷著要去醫院看望婆婆。
我也沒拒絕。有鄰居拿了雞蛋,有鄰居拿了家裡的紅糖。第二天,一行十幾人,大家浩浩蕩蕩地坐車去了醫院。
看望了婆婆,我帶鄰居們出來吃飯。
市裡雖然離縣城坐車兩個小時,可大家進了市裡就像進了大觀園,處處好奇。
我憑著記憶,帶著大家去了市裡最大的飯店,人民飯店。
更重要的是,衛民的婚禮就是在這個飯店。
如果我沒有記錯,就是這一天。為此,我特意帶著大家出門前,在醫院給張叔打了電話,說要請他吃飯,表達謝意。
地點也是在人民飯店。
我帶著一行人走了進去,大家嘴裡嘖嘖個不停,一邊看一邊誇。
我直直盯著大廳一側正在舉行的婚禮。
對著身邊的胖嬸開口:“嬸,城裡人真洋氣,你看他們結婚穿的衣服真好看。”
胖嬸收回眼光看向遠處,她似乎有些看不真切,又著急上前兩步,突然回頭轉身喊我:“小芹,這新郎跟衛民好像。”
眾人一聽了胖嬸地話,好奇地看了過去。
“可不就是,怎麼越看越像。”
“這世界上真的有這麼像的人?”
“哎呀,不過這氣質看著不像衛民。”
耿衛民牽著他的新婚妻子正在敬酒。
我咬了咬牙,恨恨說道:“我們走近些看看去。”
靠近了些,我看清了耿衛民下巴的那顆痣,胖嬸也看見了,她一臉不置信的開口喊道:“衛民。”
衛民迅速抬頭看了過來,看到我們一行人,他迅速偏頭,眼神閃躲裝作沒看見。
哼,還想裝沒看見。
我大步上前,直接給了他一巴掌:“耿衛民,你娶二房也不通知我?”
4
耿衛民先是一怒,然後眼裡又閃過幾絲慌亂,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下來。
躲在妻子身後,說他不認識我。
胖嬸跳著腳指著衛民:“嬸子是看著你從小長大的,你就是化成灰嬸也認識。”
“你不是還給小芹留下封遺書?怎麼在這裡跟別人結婚了?”
身後的村民一臉好奇,弄清原委後更加氣憤。
大家紛紛替我打抱不平:
“衛民,我們差點沒認出你來。”
“你在老家可早娶媳婦了,在這裡結的哪門子婚?”
“你留下一封信就消失了,不知道你媽住院了,要開刀呢!”
大家七嘴八舌,現場更是一片混亂。
耿衛民妻子胡可不知是因為氣憤還是害怕,漲紅了臉指著我:“你們不要亂說,這是我丈夫,我是他妻子,他什麼時候結過婚?”
“我們不認識你們,你們要是再敢亂說,我們就報警了。”
現場來的都是胡可的親戚,耿衛民為了隱瞞自己結婚的事,他的同事根本就不知道。
可我既然來找他了,就不會毫無準備。
我看了眼酒店門口,張叔正巧走了進來。
我大聲衝著張叔喊了聲:“叔,我在這裡呢。”
眾人看向張叔的方向,耿衛民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可不得不說,他皮膚白,人也長得帥,這半年在城裡精細的養著,比在村子裡帥了不少,怪不得胡可會看上他。
他站在胡可身後眼看著就要溜走,被我一把抓住。
我扥著他胸前閃亮亮的新郎花籤,委屈說道:
“叔,你不是說衛民去外地參加朋友婚禮去了嗎?”
“他怎麼在這裡和別人結婚?”
說著我突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一個人既要照顧女兒,又要照顧年邁的公婆。”
“為了給家裡改善生活,每天跟男人一樣去山上背石頭。”
“背上背磨得皮開肉綻。這次要不是婆婆被牛踢傷,我也不會陪著來城裡看病。”
“沒想到卻碰見衛民和別人結婚了。”
“叔,你要替我做主呀!”
張叔本就震驚,我的一番話讓他回過神來。再次看向耿衛民,他橫眉冷對:
“瞎胡鬧,耿衛民,你在家裡有老婆,怎麼能在城裡跟人結婚呢,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耿衛民怯懦地回應道:“叔,我倆沒領證,法律上不算數的。”
鄰居們一聽更生氣了,七嘴八舌回擊道:“你們可是辦了婚禮,那村子裡人都知道,咋不算數。”
“再說,你這工作還是小芹爸拿命換的,你怎麼好意思丟下小芹跟別人結婚的。”
現場一片混亂,胡可還想狡辯,被她父母拉住了。
耿衛民手足無措,他肯定沒想到是這樣的局面。
張叔轉身看向坐在地上的我開口:“小芹,這事你想怎麼辦?你放心,張叔一定給你做主!”
胖嬸和一眾鄰居扶起我。
勸道:“浪子回頭金不換,這是衛民糊塗,這婚禮還沒成,你們兩口子回家好好過日子就成了。”
我拒絕道:“我不,叔既然他不想和我過了,我想離婚,但我有一個條件,孩子必須跟我。”
5
我話一出口,眾人一臉震驚。
胖嬸在身後拉我:“小芹,離婚了,以後你帶著孩子日子咋過。”
鄰居也勸我:“男人哪有不犯錯的,隻要知錯悔改就行了。”
大家看到的隻是耿衛民的一時糊塗,看不到的是我上一世一輩子的蹉跎。
我眼神堅決地看向張叔:“叔,我爸出事後,這工作本來應該是我去的。當時我和衛民結婚了,就讓他頂替了去。”
“如今我們離婚了,又是孤兒寡母,這廠裡能把工作還給我不?”
張叔一陣思索後點頭:“你放心,有叔在,這事包在叔身上。”
耿衛民一聽我要把工作要回去,立馬急了。
“你一個女人在家裡呆慣了,不知道外面的險惡,你帶著女兒根本不方便。”
“這工作不適合你,我們還像以前一樣,你在家裡帶孩子,我每個月給你寄錢回去。”
胡可也跟著附和:
“你一個女人,農村呆慣了,能幹什麼工作,還不如在家帶孩子,拿錢多舒服。”
胡可長得很洋氣,加上婚禮上化了妝,看著的確漂亮。可一想到上一世,他們在城裡住大房子,開小汽車。
我和女兒省吃儉用,給女兒買一條裙子都要攢好久。
這樣的手心向上的日子,我才不要。
我態度堅決:“這是我爸留下來的工作,就該是我來頂替。”
我不但要拿回來自己的工作,還要拿回來屬於自己的錢。
我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一個小本本。
上面清清楚楚記錄了家裡的每一筆花銷。
“這些是這些年來,我在家裡的花銷,每一筆都清清楚楚。”
“耿衛民一個月工資180元,可每個月寄回家的隻有2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