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疏月魂飛魄散。
我甚至沒來得及和她再說一句話。
鎮魔陣被逆轉為鎮仙陣,問道宗眾人實力被壓制了七八成。
我大開S戒,所有人都沒有放過。
血染紅了腳下的土地。
謝如霜亦S在我劍下。
唯獨謝清池,我SS他後,卻不防一道黑影從他靈臺躍出,飛竄而去。
但沒事,他背後是人是鬼,我都會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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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種現世,問道宗被屠S,這兩件事引發了仙門忌憚。
以劍宗為首,五行宗、藥王宗、千機閣、九幽門等十大門派組成的仙盟,公開討伐於我。
他們聚集在碧梧山腳下,無數法器攻擊落在師妹曾經建的護山大陣上。
三日後,大陣碎裂。
眾人來到我的小院前。
五行宗宗主趙無炎率先道:
「你屠戮問道宗滿門,一千六百七十三人,罪不容誅!今日我等便替天行道,誅S魔頭!」
我抬起眼皮,「問道宗也說替天行道,可他們是什麼下場,你沒看見?」
「我與你們無仇無怨,我不想花時間S人,」而後一道澎湃魔氣揮出,「給我滾!」
趙無炎急忙躲開,臉色憋得通紅,「你——!」
千機閣閣主陳賀一甩袖子,「孽障好大的口氣!今日就讓我給你個教訓,讓你知道什麼是天高地厚!」
我正要說什麼,卻瞥見陳賀身側的男子,瞳孔驟然一縮!
這無比熟悉的氣息……
他與我對視,輕輕一笑。
「又見面了,你現在叫溫停雲是嗎,是個好名字。」
我驚異地看著其他人,伸手一指男人,嗤笑道:「你們口口聲聲說要替天行道,誅S邪魔,可憐魔就在身邊,你們還渾然不覺。」
「他與我同為天生魔種,我們從同一個萬魔坑裡爬出來——」
趙無炎打斷我,「劍宗向來嫉惡如仇,莫為宗主更是名聲在外,豈容你構陷攀扯!」
「你再拖延時間也無濟於事,仙盟已經在碧梧山設了禁制,任是真仙來了也插翅難飛!
「魔頭還不束手就擒!」
莫宗主掃了他們一眼,淡淡開口,「太吵了。」
周遭瞬間安靜下來。
幾人眼裡閃過一縷黑色魔氣,我心下悚然,他竟然早就控制了這些仙門的首領。
「魂蓮我用過了,效果很好,我隻要再吞噬你,就能徹底把魔氣轉化為仙力,成為真正的,這個世間唯一的真仙。」
「停雲,你活著一不為權,二不為利,隻為了那點虛情,有什麼意思?不如成全我一回。」
我飛速串聯起前因後果,問,「你控制了謝清池,故意接近溫疏月,就是為了魂蓮?」
他點點頭,「我也沒想到會遇見你,太巧了。」
「我可是找了你很久呢。」
6.
我誕生於萬魔坑。
上古真神與域外天魔大戰三年,無數天魔屍體堆積成山,後來天魔血液腐蝕土地,形成萬丈屍坑。
不知過了多久,坑中逐漸凝聚出兩團深黑魔氣。
初時無形無狀,後經千年時間,魔氣生出靈智,便開始爭奪魔氣,互相吞噬。
我凝形稍晚,便被他吞噬了大半,後來逃出萬魔坑,來到凡間。
凡間缺少魔氣支持,我隻能化出幼童身形。而屍體有怨氣,勉強可以被吸收。
所以師傅才會在人間戰場的屍坑中撿到我。
我沒想到,萬魔坑的另一團魔氣竟成了仙門劍宗的宗主。
真是可笑。
莫為看著我,搖搖頭,無奈嘆息:
「我服用了魂蓮,凝出了神魂,你打不過我,何況還有仙盟眾人。」
「你乖乖被我吞噬不好嗎?我討厭麻煩。」
我冷笑一聲,「不好。」
「我討厭你——活著!」
他退後幾步,讓仙門首領圍攻上來,法寶秘術碰撞,轟隆聲不絕。
他們靈力有度,而我魔氣卻不竭。
戰到日暮時,對方隕落兩人,我受了十三道傷。
莫為見仙門最頂尖的戰力圍攻也沒能拿下我,眼中閃過不耐,他低喝一句,「真是廢物!」
旋即整個人化成一條由魔氣組成的黑色巨龍。
風聲獵獵,他龍口大開,就要將我吞噬:
「你打不過我,別掙扎了。」
我長劍直指青天,驚雷猝然乍響,粗大的紫色閃電猛然劈落在劍尖。
普通的黑色長劍瞬間光華流轉,滋滋作響。
我飛身而起,右手持劍劈向龍首,「那就試試。」
劍插入黑龍額頭,電光順著劍尖鑽開幾道裂縫,而龍尾卻也如繩索般緊緊勒住我的咽喉。
我用盡全力,他亦然。
魔本是無形無狀的,可我選擇了肉身,便要受肉身的限制。
「天道如此,你S不了我。」
窒息感和疼痛越來越強,我握緊劍柄的手卻未松一分。
我對上他巨大黑沉的眼睛,「可我,不信天道!」
紫色電光更加快速地在黑龍身上蔓延。
他猛一甩尾,驚天龍吟劃破耳膜。
我疾退數丈,被震出一口鮮血。
「那你便去——S!」
他終於不再裝模作樣,在漫天魔氣中吐出一道閃著銀白微光的風刃,「我花費數年修出的這縷仙力——哈哈,就拿你做它降世斬S的第一人!」
那縷銀白風刃並不凌厲,威壓卻十足駭人。
我心中莫名生出一種天地都向我倒塌而來的逼仄與緊張,身側空氣粘稠得幾乎令我無法行動。
我下意識抬劍橫檔。
下一秒,長劍被風刃無聲削成兩截。
師傅用了一輩子,我小心用了百年的劍斷了。
風刃速度極快,如影隨形,威壓之下,我無處能躲。
這就是仙力嗎?
比魔氣、靈力更高層級的強大力量……
難怪他精心謀取魂蓮,又不計一切來吞噬我。
風刃逼近時,我聽見他得意地大笑:「這一次,又是我贏了。」
「但這回,我會徹底吞噬你!」
7.
魔是不S不滅的。
但可以被同類吞噬,成為對方最純粹的力量。
我不知道S亡是什麼感覺。
師傅S前還跟我說笑,讓我去偷隔壁王老頭在桃樹下埋的黃酒。
溫疏月S前跟我道歉,說是她害了師傅。
謝如霜S前瞪著一雙驚恐的眼睛,求我不要S她。
他們有憾有悔有懼。
那我呢?
臨S之前,我是憾是悔?
我費力地抬起那把短劍,我知道它擋不住仙力凝聚成的風刃。
可它曾被師傅拿在手裡,擋在我身前,護了我幾十年。
幾乎是凡人的一生。
我此生無悔,唯獨憾恨未能再見師傅一面。
未能把我替他收的小徒弟介紹給他。
未能在師妹魂飛魄散前回答一句:師傅大概是不會怪你的。
未能S掉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神思一念間,我忽然聽見咔嚓一聲。
似乎有什麼在風刃下轟然碎裂。
接著便見漫天魔氣之中,爆發萬頃神光!
我怔怔地看著手中完全變了模樣的劍,笑了起來。
它劍身如玉,晶瑩雪白,柄處有藍色字印:滄雪神劍。
我隨手一揮,那道仙力風刃便消散無痕。
一股比剛才更強大的氣息從我的手中劍,蔓延到整片天地。
莫為不可置信地盯著它,聲音中蘊含著憤怒,「怎麼可能!這股氣息……這劍上怎麼會有真神的氣息!」
「三萬年前,真神絕跡,神器也隨之消散,你怎麼可能有神劍!」
「不,這是假的,你在故弄玄虛!」
他又竭力凝出一道仙力,可我隨手一揮劍,它就軟綿綿化作一陣微風,連我的發絲也沒吹動一根。
我不知道師傅的普通長劍,如何成了滄雪神劍。
但此時此刻不妨礙我用它斬S莫為!
「莫為,我便拿你做它降世斬S的第一人,如何?」
第一劍,黑夜霎時亮如白日,漫天魔氣如冰霜飛速消融不見。
旁邊的仙門首領愣怔幾秒,恢復清醒,隨即渾身顫抖著,對著莫為,對著我,驚聲喊叫:「妖魔……滅世,人間危矣!」
另一人則狂熱地盯著我手中劍,「好強大的力量!」
「不,不是魔!那絕不是魔氣!」
「這氣息……難道是仙力?!」
「飛升路斷已久,這世上哪裡會有真仙?!」
第二劍,斬下黑龍五爪、頭顱,莫為化作人形跌落在地,絲絲縷縷的魔氣從他七竅中溢散。
他掐了幾個咒想要阻止魔氣溢出,卻無濟於事。
而後滿臉驚恐地想要施展傳送之術,逃離此處。
可法術卻S寂一片,毫無作用。
「我是萬魔之王,不S不滅,你S不了我!」
我輕笑一聲,「是嗎?」
隨即斬下第三劍。
那是輕飄飄的一劍。
似乎沒有前兩劍的威勢。
但我從莫為驚懼而又茫然的眼睛裡,看見它如水如風,沒入他的身體。
他張了張口,似乎是想要求饒。
可我不想聽。
隻一息。
莫為整個人便無聲破碎,血肉尚未落地又蒸發殆盡。
而他服用魂蓮修出的神魂,亦如碎鏡,千點萬點飄散,燦然而S寂。
從此,萬魔之王,隻我一人。
8.
莫為在神劍下S得幹幹淨淨。
仙門眾人僵立原地,我雙手撫摸過劍身,仿佛為它擦去灰塵。
「你們還要替天行道嗎?」
趙無炎恐懼地望著我,結結巴巴道:「邪,邪魔現世,理應……」
「理應什麼?」
「理應誅之——」
「趙宗主慎言!」
藥王宗宗主快速扯了他一把,目光流連在我手中劍,「你以道心立誓,不侵擾人間,我等便——」
我長笑出聲,「我本是魔,又哪來的道心?」
「凡人有情有悔,魔無情無義,偏偏你們這群所謂的仙,為權為利,不人不鬼,真是可笑。」
話落,我臉色一沉,淡聲道:「三息以後,仍停留碧梧山者,S!」
兩人臉色青白變換,一息後,勉力開啟傳送法術,消失不見。
這座我和師傅傀儡生活了百年的山頭,被大戰毀了大半。
謝清池S了,謝如霜S了,如今莫為也S了。
我想要給師傅和師妹立個碑,算作紀念,可他二人什麼都沒有留下,我又覺得意興闌珊。
活著的仙門首領對此戰閉口不言,所謂仙盟名存實亡。
還活著的趙無炎等人紛紛閉關,生怕我後悔了又打上門去。
我收斂了魔氣,普通修士便以為仙盟勝利了,有人歡呼,也有人不屑。
而凡人們,對此一無所知。
依舊在自己普通短暫的人生裡,愛著,恨著,失去著。
半月後。
滄雪神劍指引著我,來到了人間一座島嶼。
我記得,師傅說過,他年輕時曾遊歷到一個小島,在島上撿了把黑色長劍。
他倒真是愛撿東西。
撿東西的運氣還不一般。
撿個我,是魔頭。
撿把劍,是神劍。
可他自己,偏偏是個短命又悲哀的凡人。
一生都在尋找一個早已背叛他的人。
我倒是隨了他一點,撿了個師妹。
卻沒有個好結果。
我拿著神劍,很輕易就破開了島上的禁制,進去了一個秘境。
那是三萬年前最後一個神君的洞府。
我從遺留的玉簡裡看到了他的生平。
少時成名,驚才絕豔,一把滄雪劍讓同輩無數天驕嫉恨豔羨。
三百歲就飛升成神,後來域外天魔侵入這方世界,他與諸神奮戰三年,逼退天魔。
自己卻受了重傷,境界一再跌落。
無數歲月倏忽而過,飛升路斷,世間再無仙君與神君。
壽元盡時,他遺憾滄雪劍隨自己長埋於秘境實在可惜,又擔心神器出世引發動亂,便封印了滄雪劍的神力,化作普通長劍,被他放在了秘境的最外層。
不知道多少年後,被一個四處尋人遊歷的凡人撿了回去。
而後,又被一個天生魔種當做普通武器用了百年。
直到魔氣與仙力對撞,陰差陽錯之下,破開封印——滄雪神劍才再現人間。
凡人拿著神劍,魔頭掌管仙門。
誰錯誰對,如今於我都再無意義。
秘境猶如仙境,青山環繞之間,幾座木樓矗立,周邊天材地寶,珍草異花,肆意生長。
任意一樣拿到人間去,都要被仙門修士爭搶。
我花了一個月時間,用沉眠花釀了壇酒。
青木小幾上,三杯酒。
我拿起一杯,碰碰旁邊的杯子,「師傅,這是我替你養的徒弟,我師妹,介紹給你認識一下。」
「你們見到後可別湊一起說我壞話啊。」
隨後又碰碰另一隻杯子,「師妹,雖然我很想再見到師傅,很想他再陪我走一程,但如今這個結果,他是不會怪你或者怪我的。」
「你且放心。」
話好像一下就說完了。
我沉默一瞬,笑了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在沉眠花編織的夢境裡,師傅還是三十多歲的模樣,躺在小院門口,枕著把長劍,眼裡都是笑意。
而師妹懷裡揣著幾個新鮮野果,如一頭小鹿般從山野中回來,用天真而喜悅的聲音一聲聲喊著,「師傅師傅,你看我給你摘了什麼!」
「果子,甜的!」
我師傅便捻起一粒,填入口中,卻不防被酸得眉頭都跳了起來。
「小丫頭,又騙我玩。」
「哈哈哈哈哈哈哈誰讓師傅你每次都信……」
我也不禁挑起嘴角。
師傅忽然抬頭,目光與我對視,溫和的聲音隔著百年時光在我耳邊響起,「停雲啊,很久不見,有沒有給師傅帶好酒回來?」
「王老頭家桃樹下那壇黃酒,我可眼饞了好多年。」
好夢十年。
沉眠花藥性散盡前,我醒了過來。
我忽然想去人間走一走,看一看。
我去了師傅當年撿到我的地方。
那裡已經是一座巍峨的城池。
街上人來人往,吆喝聲不斷,一派煙火氣。
而我們住的小院子,已經變成了一條河。
河邊倒是長著棵老桃樹。
不過,我猜,樹下面沒有埋著一壇黃酒。
我停留幾日,正想去下一座城池時,卻聽見河裡有人呼救。
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女孩在水裡浮沉,手裡牢牢抓著根桃樹枝,不肯放手。
「救救我……救命!有沒有人,救救我!」
我本欲當看不見,可又鬼使神差地轉身把她救了上來。
她嘰裡呱啦自保家門,又對我感謝一番。
我有些詫異,她竟不是凡人,而是人妖混血,從小就被父母遺棄,看這桃子長得好,想去摘兩個吃,卻不小心掉入河裡。
我問,「你一點法力都沒有?」
她一邊眨著漆黑的眼睛,一邊啃桃子,「沒有哇,姐姐你拿著劍,一定會法術吧?」
「你當我師傅,教我好不好?」
我指尖釋放出一縷黑色魔氣,淡聲道:「看到了麼,我是邪魔。」
她瞪大眼睛,哇了一聲,「好厲害啊!姐姐我也想學!」
瞅著我的神色,她又說,「魔又怎麼了嘛,我還半人半妖呢。」
我深深嘆口氣。
這撿人的愛好,終究是隨了我師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