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沉默過後，一個女玩家開口。
「好像……確實沒有。」
葉勇點點頭，「隻是我們都默認必須清除 Boss 才能通關，沒有想過還有這種辦法。」
有人不服氣，「誰能證明你們說的是對的？」
陸櫻櫻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那你們就動手好了，就憑你們幾個，能打得過詭母就請便吧。」
她做了個「請」的姿勢。
葉勇也抱著胳膊走到一邊，一副袖手旁觀的樣子。
彈幕理性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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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道理，要不是田大姐控住了詭母，這幾個炮灰起碼折一半。】
【也是田大姐最先發現了規則的漏洞，這波我站田大姐。】
【我懷疑田大姐杯裡放的是迷魂湯，你們看詭母多安靜。】
幾個不甘心的玩家面面相覷。
紋身男梗著脖子怒吼，「你們怎麼能信她的話？萬一詭母暴走，大家全都得S在這！」
我思考片刻。
「這樣好了，我們帶著詭母找個空房間，這樣即便她暴走，我們也會是最先S的。」
他恨恨咬牙，卻再找不出理由反對，隻好不情不願地點頭。
我走近安靜得像個布娃娃的詭母。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有我在，放心。」
我輕輕握住她顫抖的手。
金牌月嫂守則第五條。
照顧母親，和照顧小寶寶同等重要。
11
「謝謝你們相信我。」
尋找空房間的路上，我向葉勇和陸櫻櫻道謝。
葉勇淡淡搖頭，「沒什麼好謝的，我也隻是賭一把而已。」
陸櫻櫻滿不在乎地嚼起口香糖，「老娘也隻是看他們不爽，鬼都比他們可愛。」
我點點頭，對葉勇說，「葉哥，這裡你實力最強，能不能麻煩你守一下門？」
葉勇看我一眼，痛快地答應了。
「我就在門口，有事喊我。」
我推著詭母和陸櫻櫻進了房間。
陸櫻櫻吹了個泡泡，「幹嘛神神秘秘的，你想到通關的辦法了？」
我定定看著她，目光灼灼。
「在那之前，我有件事要確認。」
12
【恭喜各位玩家完成任務。】
【存活玩家：9】
【現在請各位玩家前往三層。】
【任務：觸發並通過終極考驗。】
【注意：狂暴守衛隨時會出現，要小心躲避哦。】
我們齊齊出現在通往三層的樓梯口。
彈幕一片歡呼。
【第一次見到有人從詭母手底下活著出來。】
【說真的，我有點佩服田大姐了。】
【看了這麼久的直播，終於能見到三層了！】
迎著眾人不可置信的目光，我們三個昂首挺胸，率先走上樓梯。
播報聲再次響起。
【終極考驗觸發條件：尋找隱藏在嬰靈院的真相。】
濃霧散去，眾人終於看到了三層的原貌。
一條漫長的、深不見底的回廊。
回廊裡有許多房間，廚房、餐廳、儲藏間、檔案室……
葉勇站出來，「趁狂暴守衛沒出現，我建議大家分頭尋找線索，一起通過終極考驗，拿到通關獎勵。」
實力最強的人站出來主持大局，玩家們仿若找到了主心骨，紛紛點頭同意，四散尋找線索。
我摸摸索索找到空無一人的餐廳。
二十把大小不一的小椅子規規矩矩地圍在餐桌旁，每個椅子後面都貼著名牌。
名牌上是秀麗的筆跡，貼心地給每個小朋友手繪了頭像。
我在一把矮矮的粉色小椅子上，找到了果果的名字。
顯然，這對應著一層的 20 個孩子。
有人曾在這裡照顧著孩子們。
走廊裡傳來一聲驚叫：「我找到線索了！」
我站起身，走出餐廳。
13
一個眼鏡男舉著泛黃的報紙，指向報紙上的頭條新聞。
「愛心孤兒院醜聞曝光，竟是拐賣人口的地下窩點！」
「黑心資本家涉嫌器官買賣，無辜嬰兒命喪於此！」
「單身母親泣血尋女，慘遭滅口！」
「智障保安挺身相護，壯烈犧牲！」
所有片段串聯在一起。
真相昭然若揭。
五十年前，這裡曾是權貴們聯手建立的愛心孤兒院。
20 個孩子們在這裡被照料。
沒過多久，負責照顧孩子的保育員失蹤，負責人對外宣稱保育員偷了東西畏罪潛逃。
在一個公開場合裡，失蹤的保育員出現，冒S揭露了愛心孤兒院的真相。
貪生怕S的權貴們為了給自己培育可供替換的健康器官，四處拐來健康的寶寶們，符合條件的養大了進行器官買賣和移植，不符合條件的繼續轉賣。
果果那一身層層疊疊的傷口就是這麼來的。
有一位始終沒有放棄的年輕母親，輾轉找到了這裡，卻被殘忍滅口。
發現秘密的保育員阻止未果，選擇孤注一擲揭開真相。
消息一出，舉世震驚。
慌不擇路的權貴為了掩蓋真相，竟然毀掉了整座孤兒院。
連同無辜的孩子們，一起命喪於此。
彈幕裡，有無數人送上了白花。
【這就是嬰靈院的真相嗎？】
【人心比鬼怪可怕多了。】
【嗚嗚嗚太可憐了。】
14
「太好了，真的要通關了！」玩家們興奮地溢於言表。
電鋸的嗡鳴聲響起，一個小山般的身影從濃霧中顯露出來。
狂暴守衛！
流著涎水的守衛扛著電鋸走來，每一步都引得地板發出令人戰慄的震動。
我想起報紙裡提到的那個挺身保護孩子們的保安。
原來是這樣。
有玩家舉槍射擊，守衛呆呆看著受傷的手臂，發出委屈的嚎叫。
「嗚，痛痛！」
隨即毫無章法地揮舞電鋸左衝右突，將那名玩家絞成肉泥。
另外兩個開始攻擊的玩家也沒能幸免，被一齊送走。
這駭人的一幕驚呆了眾人，有個女玩家直接嚇到癱坐在地上。
「壞人！打你們！」
守衛衝著我們的方向發出勢大力沉的一擊。
我努力穩住身形，看著他寬寬的眼距和憨憨的面容，心裡有了成算。
試試看吧！
我從包裡掏出奶瓶，懟到他面前。「孩子在一樓睡覺呢，你吵吵啥，挺大個個子一點忙幫不上，去把孩子奶瓶洗了！」
我雙手叉腰，語氣卻和緩了下來。
「你乖乖聽話，姨姨一會拿蘋果給你吃。」
小山般的守衛停下了動作，流露出孩童般的欣喜。
撓撓後腦勺，他扔下電鋸接過奶瓶，臉上現出羞澀的紅暈。
「寶寶聽話，姨姨給蘋果。」
他轉身，捧著奶瓶，笨拙地左搓搓右涮涮。
【開掛了，這大姐絕對開掛了！】
【樓上別瞎說，沒看到那守衛是典型的唐寶面容嗎。】
【原來如此，又讓大姐專業對口了。】
唐氏綜合症，一種先天出生缺陷。
患有這類病症的寶寶有特殊面容，智力存在缺陷，但性格溫和，一生都是需要精心照顧的天使寶寶。
金牌月嫂守則第六條。
每個寶寶都是上天賜予的珍貴禮物，都值得被好好照料。
即便是兩米二的鐵塔寶寶。
癱在地上的那女玩家有些難堪地爬起來。
「那個，對不起啊，我之前曾經對你出言不遜來著。」
「謝謝你救我。」
我擺擺手，「舉手之勞。」
她臉上閃過一絲感動，「要是之後有需要我的，別客……」
「砰！」
一聲槍響，她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身軀緩緩倒下。
葉勇面無表情地接連開槍。
沒有防備的玩家們一個個中彈。
彈幕滿是不可思議。
【我靠，好一招過河拆橋，葉勇隱藏的夠深的啊。】
【不要臉不要臉不要臉。】
【剛才誰說的人比鬼可怕？+10086】
陸櫻櫻眉心中了一槍，來不及開口就沒了聲息。
轉瞬間，隻剩我和葉勇。
葉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我，「我知道你拿到了詭嬰的道具，把道具交出來。」
他目光坦然，「你還不知道是誰僱你來到這裡吧，沒錯，就是我。」
我恍然大悟。
他得意地晃了晃槍口，「老子闖了三次副本，都折在那群小鬼手裡。本來隻是想讓你試試看，沒想到竟然這麼走運。」
「通關獎勵隻能是我一個人的，看在你勉強還算有用的份上，等出了副本我會包個紅包給你。」
我搖了搖頭。
他眸色狠厲，「別太貪心，現在隻剩你一個人了，你拿什麼跟我鬥？」
我毫不畏懼地盯著他。
「誰說我是一個人？」
15
我話音剛落，地上的「陸櫻櫻」就站起了身。
「不可能！」葉勇面上浮現出一絲驚慌，又「砰砰！」補了兩槍。
她瘦弱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傷口迅速愈合。
葉勇驚恐地看著她。
「你到底是誰？」
我微笑著開口。
「這麼快就忘了？不是剛在二層見過嗎？」
女人抬起頭，咧著嘴笑了。
張揚的紅發下，分明是詭母的臉。
16
時間倒流回二層的空房間裡。
當陸櫻櫻問我，是不是找到了通關的辦法。
那時我就已經知道，她不是普通的玩家。
於是我說，「在那之前，我有件事要確認。」
「陸櫻櫻，你就是那個失蹤的保育員吧？」
她定定看著我，良久，綻放出一個笑容。
「你真的很厲害。」
「怎麼發現的？」
我直視她的眼睛。
「第一，一個辣妹打扮的女孩，既不擦香水，也不留美甲，都是因為怕傷到小寶寶吧？」
「第二，小寶寶的視線裡，紅色最突出，為了方便辨認，你才染了紅發。」
「第三，我從四號房間出來以後，別的玩家都在關注我的通關方式，隻有你關注到寶寶有沒有受傷。」
「我猜對了嗎？」
她緩緩點頭。
陸櫻櫻的確是那個失蹤的保育員。
她混在玩家裡，隻是想尋找一個能幫助嬰靈院裡的大家逃出去的方法。
日復一日的S戮和被S，大家的靈魂力早已透支，已經疲憊不堪。
「我一直在找能幫助我們的人。」
「我想，現在我找到了。」
於是我讓詭母假扮成陸櫻櫻，將她帶離二層。
——忘了說，被帶走的，也不隻是詭母。
17
我鼓鼓囊囊的背包被擠出一絲縫隙。
軟軟糯糯的小嬰孩探出了頭。
「姨姨，抱！」
我說過的，金牌月嫂守則第三條。
任何時候，都不要把小寶寶單獨留在房間裡。
葉勇癱倒在地，震驚得說不出話。
【田大姐什麼時候把詭嬰帶出來的？】
【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誰懂啊，我寒毛都起來了。】
【田大姐，你是我的神！】
詭母冷冷走到葉勇身前。
我擋住了果果的眼睛。
「乖寶，咱不看。」
一聲悽厲的尖叫後，系統的播報響起。
【恭喜玩家田花花存活，終極考驗現在開始。】
回廊深處逐漸湧現出一個扭曲的黑洞。
周圍的空氣迅速降溫，極致的恐懼覆蓋我的全身。
【Boss 即將出現，擊敗 Boss 即可通關。】
【檢測到玩家獲得關鍵道具，「詭嬰之吻」。】
【使用方式：您可通過獻祭所有詭異，獲得立刻通關的機會，是否使用？】
詭母溫柔地回頭看我。
「獻祭我們吧，反正我們早已習慣周而復始的S亡。」
果果也貼近我的臉，點了點頭。
「姨姨，活。」
我其實真的很怕。
我隻是個普普通通的月嫂而已。
可我毫不遲疑地對系統說。
「我拒絕。」
「沒有人可以在我金牌月嫂田花花面前，傷害任何一個母親和孩子！」
彈幕沸騰了。
【燃爆了！】
【立正敬禮, 守護最好的花花姐！】
【啊啊啊求求 Boss 不要傷害大家啊。】
我目光堅定, 沒有絲毫退縮。
18
「桀桀桀……」
黑洞裡傳來怪笑的聲音。
一雙枯槁的手從黑洞中伸出, 猝不及防扼住了我的脖頸！
「給過你機會了, 你不中用啊。」
「S在我手裡, 可不是遊戲結束那麼簡單。」
「準備迎接貨真價實的S亡吧！」
他發出邪惡的低語。
詭母和詭嬰一起按住它的手臂, 想幫我解除桎梏。
守衛也搖晃著跑過來，憨厚的面容上滿是焦急。
「寶寶不要蘋果, 不要傷害姨姨！」
那雙手紋絲不動。
意識越來越模糊, 一抹火紅從眼前急速掠過。
「啊！」大手吃痛, 驟然松開。
我費力地喘息，看著身前黑壓壓的影子。
是陸櫻櫻，她帶著所有一層的詭嬰來幫我了！
她瘦弱的身影將我牢牢護在身後。
「那黑洞裡是當年的惡人們請來, 將我們鎮壓在這裡的力量。」
「因為他, 我們才一直被困在這裡。」
「我們不是他的對手，但我們會拼盡全力控住他一分鍾，你趁機衝進黑洞。」
「隻要穿過黑洞, 就能通關了。」
她側頭，給我一個狡黠的微笑。
「還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但來不及了。」
「謝謝你, 再會了。」
她話音未落，帶著詭嬰們拼命按住那團黑影。
19
我站在原地沒有動。
果果著急地把我的身體往前推。
「姨姨，走！」
我摸摸她的頭，從包裡反手一掏, 狠狠按在那團黑影上。
「天煌煌, 地煌煌，我家有群夜哭娃。」
「過往仙人念三念，一覺睡到大天光。」
「請夜遊神, 驅邪除祟——」
黑影尖叫一聲，倉皇逃竄。
「不可能！你隻是個普通人, 怎麼可能傷得了我！」
我握緊手中的桃木核。
「金牌月嫂守則第七條。」
「科學帶娃。」
「但若是科學搞定不了, 老娘我也略懂玄學！」
東南方向的雷擊桃木, 專破邪祟，帶娃必備。
誰用誰知道。
黑影終於慘叫著潰散。
電子播報再度響起。
【恭喜玩家田花花通關遊戲。】
【解鎖結局：功德無量】
【獲得成就：婦孺皆知】
純白的傳送門徐徐開啟。
20
「我走了, 你們怎麼辦？」我問陸櫻櫻。
她展顏一笑。
「鎮壓我們的邪祟已經被你鏟除，這個副本很快就會崩塌，我們也終於能進入輪回了。」
詭母抱著她的孩子, 看我的眼神裡淚光湧動。
「花花，多謝你，我終於找到了我的孩子。」
「下一世, 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果果抱緊了我。
她身上的傷痕漸漸修復，露出光潔的肌膚。
「姨姨, 親。」
我親了親她的額頭, 又挨個抱了抱所有寶寶。
「下一世，要好好長大啊。」
我從包裡拿出一個蘋果, 摸摸守衛的頭, 遞到他手上。
「真是勇敢的好寶寶。」
守衛捧著蘋果憨憨地笑了。
光華閃過, 所有人消失在我眼前。
如夢一場。
21
很多年以後。
已經退休的我成了幼兒園園長。
初雪這天。
我戴上老花鏡，翻看著新招收的 21 個寶寶的入學信息。
報名表上，孩子們的照片熟悉得像是多年前的夢。
我的眼眶發熱。
「園長, 那邊有家長想和您聊聊！」
我放下老花鏡，笑著回應。
「好的，櫻櫻老師。」
「我馬上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