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我的腿一個勁哀求:「永寧郡主,之前是我錯了,求你把殿下還給我,我已經為殿下失了一雙眼睛,不能再失去殿下了……」
「煙兒、煙兒,求你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把殿下還給我……我隻有殿下了……」
涕泗橫流,當真可憐。
可上輩子,可憐的是我。
那時的蘭苓多跋扈啊。
仗著有周靖川撐腰,從來不把我這個太子妃放在眼裡。
暗地裡掌我巴掌,我還她一下,她便哭到周靖川跟前,還了我十個巴掌。
在我的湯裡下絕育藥,還要反咬我一口,告訴周靖川是我不願懷他的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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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靖川怒不可遏,要徹底剝奪我當女人的資格,要效仿前朝,行幽閉之刑,成全我,讓我當一個沒有宮腔的女太監。
若不是周懷影從中幹預,我根本活不到起火之時。
我挑起她下颌。
「蘭苓,你知道我最後悔的一件事是什麼嗎?」
「是求陛下恩典,讓我成為太子妃。」
「你不該求我,你該回去求你的太子才是啊。」
「像從前那樣,你多求求他,說不定他一心軟,就讓你當太子妃了。」
我冷笑著拂開蘭苓。
她突然勾了下唇角,往後一倒,抱著肚子大喊道:「我錯了郡主,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是無辜的……」
她下褲被染得血紅。
我懵了一瞬。
就見周靖川疾步走來,抱起蘭苓大喊道:「快去請太醫!」
蘭苓腹中子終究沒保住。
太醫說是個男孩,已經三個月了。
蘭苓哀慟痛哭,說她不知道肚子裡有了孩子,更不該招惹永寧郡主,永寧郡主不是故意推她的,是她對不起這個孩子。
這事驚動了皇後。
皇後來時,周靖川紅著眼睛像是要吃了我,逼問我不願當太子妃便罷了,為何處處為難蘭苓。
他這麼說著,眼中卻透出點希冀來。
許是以為我對他舊情難忘,容不下蘭苓和她的孩子。
我便笑了:「原來這般早,太子就和蘭苓勾勾纏纏了。」
可不是早嗎。
我重生回來不過兩月,這孩子已經三月了。
可上輩子,我並未聽說蘭苓懷過周靖川的孩子。
這事有些蹊蹺。
皇後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蘭苓。
並未直接定我的罪。
她冷不丁問蘭苓的婢女:「蘭良媛今日為何會來明月閣?」
那婢女驚慌失措地看我一眼:「良媛顧念主僕之情,來看望永寧郡主,哪知道永寧郡主罰良媛跪在門口,蘭良媛便抱著永寧郡主求饒,誰知永寧郡主一推就……」
皇後神色莫名,復又問我:「煙兒可有話說?」
我還未開口,太子拉著臉冷聲道:「她有什麼話說,我到時苓兒抱著肚子求她放過肚子裡的孩子,她就是惡毒——」
「閉嘴!」
「是非不分,一意孤行。」
皇後見慣了腌臜事,十分心累:「太子,本宮生你不如生塊叉燒。」
我忍住唇邊笑意,垂下眸子,輕聲道:「蘭良媛懷有皇孫,永寧推她本就不該,請皇後娘娘責罰。」
事已至此,不若將計就計。
15
皇後罰我跪在小佛堂替小皇孫抄寫經文贖罪,早日去陰曹地府投個好胎。
也是堵了皇帝的嘴,沒上升到謀害皇孫的地步。
在我抄寫佛經的第十日,突然有宮女秘密找上皇後,說蘭良媛懷的根本不是太子的孩子。
原來,三月前太子醉酒,迷迷糊糊寵幸過蘭苓。
那宮女卻說,三月前太子根本沒有寵幸蘭良媛。
那日太子心情好,喝得爛醉,那物什根本起不來,蘭良媛氣急敗壞,隻是脫了衣服同太子睡了一覺。
太子醒來便以為寵幸過蘭良媛,對蘭良媛心懷愧疚,千好萬好。
皇後當時就信了一半,差人帶蘭苓問話。
蘭苓悽苦落淚,並不承認此事。
又問太子。
周靖川看著蘭苓,神色不明,冷聲道:「那日醉酒之後,孤一點印象都沒有,這個孽種是不是孤的,孤亦不清楚。」
最後皇後不過激了一句,蘭苓就不打自招。
「那日的宮女分明已經處理掉了,不可能——」
此事不宜聲張,皇後以蘭苓多次頂撞她為由賜蘭苓一杯毒酒。
蘭苓怕S,急忙磕頭認錯:「皇後娘娘,妾身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混淆皇室血脈,是妾身一時想岔了,找太醫要的假孕的法子,陷害永寧郡主……」
經過驗證,確實如此。
但蘭苓先是借太子上位,後又陷害郡主,皇後並不打算留她性命。
還是周靖川顧念換眼之情,求皇後留她一命。
皇後失望不已,但到底是自己的兒子,隻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轉頭把我從小佛堂裡放了出來,讓蘭苓替我抄寫佛經祈福。
皇帝對周靖川也很失望,奪了蘭苓良媛的位分,讓她當太子的洗腳婢。
耳提面命讓周靖川莫要為一個洗腳婢誤了大事,他也不止太子這一個兒子。
16
周懷影借著夜色翻進明月閣。
身姿矯健,像匹優雅的獵豹。
「周懷影,你做得很好。」
我在他面頰上落下一吻,笑意盈盈道:「你又救了我一次。」
之前我一進小佛堂,他便日日陪著我,拿了厚厚的軟墊墊在我膝下,以防我跪傷膝蓋。
我不搭理他,他就靜靜站在一旁,像是真的影子。
他一連站了五日,我一句話都沒和他說。
第六日,他突然遞了塊玉佩給我:「物歸原主,送你的東西沒有還回來的道理。」
接過玉佩,上面有明顯修復過的痕跡。
可我遞給他的那塊本來就是假的。
找工匠做出來的仿品。
還被我摔得粉碎。
這一塊,才是真的。
是當初周靖川摔碎的那塊。
他說:「是我對不起你,不該將你推給太子,你生我氣是應該的。」
「幼幼,很快你就可以從這裡出去了。」
沒幾日,蘭苓就出了事,太子也自顧不暇。
預料之中。
但不知為何,我並不覺得暢快。
也是那天,我飛鴿召回了所有準備行刺燕國皇帝的杜氏舊部。
我猶豫了很久,本來想讓他們再試一試。
可上輩子,這場刺S並未成功。
燕國順勢拔除了所有杜氏埋的釘子。
剩下的舊部,全在皇帝手中,皇帝不可能讓我去動。
我不該因為一己之私,再填更多人命進去。
從一開始,這就是條S路。
我若想報仇,唯一的生路,依舊是當上太子妃,當上皇後。
待到大周同燕國盟約到期,便是燕國滅國之時。
我不願再嫁給周靖川,就隻能將他從那個位置拉下來。
換一個人去坐。
周懷影是最好的人選。
所以那些愛恨糾葛,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我從周懷影懷裡撤出來,看著他笑。
他今日沒戴面具,像極了周靖川。
眼角卻有顆周靖川沒有的淚痣,瞧起來不覺得勾人,反倒有幾分疏離淡漠的冷。
除了樣貌相似。
和周靖川差這麼多的人。
以前我為何會認錯人呢?
「怎麼不說話?」我戳了他一下。
他深深看我一眼:「幼幼,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告訴我。」
「我心甘情願做你的影子。」
我把繡好的鴛鴦繡帕放進他懷裡,勾著他的脖頸笑得蠱惑:「我不需要影子,我隻想要國師S,你也能做到嗎?」
17
我每日去小佛堂收蘭苓給我抄來祈福的佛經。
有錯別字的不要,字寫得不好也不要。
若沒寫,便找皇後說上一兩句。
一開始,皇後身邊的嬤嬤去得勤,次數一多,蘭苓就老實了。
我拿著手抄本離開小佛堂,撞上太子。
他比以往憔悴許多:「幼幼,孤想了許多,日日難眠,想得最多的竟還是你,沒有蘭苓,沒有那些鶯鶯燕燕,孤喜歡的一直都是你。」
我看他一眼,繞過他便走。
他見我不信,來捉我的手:「你信孤,幼幼,孤心中真的有你,從前那些話,都不是孤的心裡話。」
「孤隻是,不願你透過孤看他——」
我揮開他的手,殘忍道:「不,你隻是嫉妒周懷影,想搶走周懷影的一切罷了。」
「你是太子,周懷影隻是你的影子,但他事事比你強。」
「所以你不能容忍有人在意他,喜歡他,你理所應當地佔有他的功勞,默認救我的是你,甚至當了真,用這件事攻擊我冷待我,多次將我同蘭苓做比較,要我知難而退,這樣,就沒有人再在意周懷影了。」
他僵在原地,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我以為周靖川就此知難而退,豈料再見面,我被困在太子府中。
他握住我的手,如困獸一般:「幼幼,往後你就待在太子府,孤現在不能給你名分,但孤保證孤不娶太子妃,你在府中便有太子妃的權利。」
「待日後孤當了皇帝,你便是孤的皇後。」
我渾身發軟,警惕地縮回手:「周靖川,我勸你放我回去,周懷影很快就能找到我,到時——」
他陰沉沉地笑了下:「周懷影自身難保,如何顧得上你。」
「父皇已經知道你知曉母後生下的是雙生子,正和國師商量要派人S你滅口,之後又要如何堵住悠悠眾口,特別是要如何堵住你杜氏舊部的口。」
一股涼意竄上背脊。
周靖川提前知道此事,這事分明就是他告訴皇帝的。
他摸了摸我的頭:「幼幼乖乖的,孤才能保得住你,隻要出了這扇門,出了太子府,孤便隻能替幼幼收屍了。」
「你一直在這裡,瞧著孤,看孤是不是真的心中有你。」
我失蹤兩日,周懷影都沒來找我。
倒是蘭苓離開小佛堂,回到太子府,不知聽到什麼風聲,想闖進太子房中,被壓下去打了二十大板。
周靖川戾氣爬滿眼角:「再敢擅闖,孤便把你的舌頭也割了,叫你好好聽聽孤房中到底有什麼。」
我在窗邊看見蘭苓嗚嗚哭著被人抬了下去。
分明已經看不見了,又是何必呢。
還不如我上輩子識趣。
之後幾天,我都沒見過蘭苓。
這幾天周靖川的侵略性越來越強,我同他虛與蛇委,沒叫他佔到什麼便宜。
這日周靖川吃了酒,爬上我的床。
他借著酒意想強來,我一花瓶砸在他頭上。
他撲通摔在地上,頂著頭上血口子,摸著眼睛驚聲道:「孤的眼睛——」
圓滾滾的眼球從黑黝黝的眼眶中滾落。
滾到我腳邊。
纏在一起的,還有兩隻蟲子的屍體。
我即便早有心理準備,也嚇了一跳。
下人們紛紛闖進門,在一片混亂中,周懷影攬著我的腰,帶著我離開太子府。
我聞著他身上傳來的血腥氣,聽見他說:「幼幼,國師S了。」
我勾了勾唇角,暢快地笑了。
S得好啊。
S得太好了。
18
國師剛S,周靖川就瞎了。
皇帝震怒,下令徹查此事。
禁軍在追查兇手時,在國師藏起來的小匣子裡發現了國師的秘密。
原來,國師根本不是什麼上天派來助大周一臂之力的仙人,而是異族控蠱師。
匣子裡裝的,都是控蠱之術,和與後妃交易,暗害嫔妃的一些證據和把柄。
太子的眼睛,根本不能復明,隻是靠蠱蟲視物。
皇帝早S的白月光姝妃,就S於國師的嗜心蠱。
那位最像姝妃的姜婕妤,也是S於嗜心蠱。
和國師做下交易的,是如今最得寵的沐貴妃。
皇帝氣得恨不得扒了沐貴妃的皮。
傳下旨意,將沐貴妃打入冷宮,賜一杯讓人肝腸寸斷的斷腸酒。
沐家同異族有書信往來,形同叛國,亦是抄家滅族。
昔日風光的沐氏,一夕之間不復存在。
我倚窗觀月,覺得沐氏和當初的杜氏沒什麼不同。
權利,當真是個好東西。
皇帝下令銷毀蠱毒之術。
周靖川不願當個瞎子,眼覆白紗,跪在殿前,磕得地面染血。
「兒臣求父皇賜下光明蠱,讓兒臣重見光明。」
皇帝不允,讓他滾回太子府。
皇後也跪在殿前,求皇帝賜蠱。
皇帝和皇後到底是有些情分,冷聲讓總管太監傳了一句話。
「光明蠱喜食人腦,不出一年,就能吃光太子的腦子,太子不妨好好考慮,是要當瞎子,還是當個什麼都不知道的活S人。」
周靖川寧願S也不願意當瞎子,最後是皇後哭著把人勸了回去。
太子遭此難,其餘皇子皆歡喜。
銷毀蠱毒之術那日, 亦是周懷影恢復二皇子身份之時。
皇帝一道聖旨,講明前因後果。
雙生子並非罪孽,是國師一己之私,讓明珠蒙塵。
更是直言, 太子仗著是二皇子兄長,便奪了二皇子的功勞, 鄂州賑災、幽州瘟疫、殲滅匪盜、提議廢除人殉制度的都是二皇子。
沒給周靖川留一點臉面。
甚至直接廢除周靖川太子之位,立周懷影為太子。
周懷影成了太子,S我滅口之事亦做不得數了。
我又成了準太子妃。
這次,旨意是周懷影求的。
皇後雖不滿太子被廢,但她到底虧欠周懷影,這火氣發不到周懷影身上, 選了個吉日成親, 日子定在七月初八。
19
周靖川被幽禁於西苑, 聽說我要嫁給周懷影當太子妃, 求著皇後想見我一面。
周懷影不放心,陪我同去。
他瞧起來瘦了不少,聽說蘭苓也在西苑。
兩個瞎子關在一起,整日推搡, 打得頭破血流。
蘭苓怪周靖川換了她的眼睛,連個太子之位都保不住。
周靖川怪蘭苓不知廉恥,整日纏著他勾引他,否則他怎會對不起我。
瞎子的耳朵,總是比常人靈敏。
周靖川許是聽出兩個腳步聲,輕聲問周懷影是不是也來了。
我說是, 他便突然發了瘋。
「周懷影,杜秋煙在太子府同孤待了五日,你當真以為什麼都沒發生?」
「她的身子孤早就嘗了個遍, 那腰那腿, 當真是美味。」
我心頭一緊,看向周懷影。
卻又覺得沒什麼好解釋的。
不料周懷影上前踹得周靖川跌跪在地, 俯身輕笑道:「皇兄,你如今隻是廢太子, 怎敢在孤面前自稱孤?」
「孤不過是見太子府固若金湯,讓幼幼在太子府小住幾日,事畢後再接幼幼回來, 如何會不知太子府發生過什麼?」
他又一腳踹得周靖川仰倒在地, 吩咐宮人掌哐廢太子。
在一片巴掌聲中, 他伸手看向我:「幼幼, 隨我回家了。」
七月初八, 我嫁給周懷影, 成為太子妃。
再三年, 周懷影登基為帝, 立我為後。
一年後, 燕國五年盟約到期。
大周鐵騎入侵燕國,一路北上,取了燕國皇帝首級,掛在杜氏陵墓前,以慰杜氏冤魂在天之靈。
周懷影握住我的手, 同我登上城樓。
「幼幼,這輩子,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