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宋明軒口中噙著這兩個字，冷笑一聲，「你的裙子在哪？明珠的裙子被你破壞了，那就把你的裙子送給她。順便，你最好祝福她的及笄禮上不會出任何問題，否則，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昔日看向我的那雙溫柔的眼中，如今裝著的全是他的親生妹妹，對我永遠都是冷漠。
我不怪宋明軒。
他隻是憐惜自己的親生妹妹。
但我也不會承認一些莫須有的事情。
我壓下喉嚨的幹疼，為自己辯解，「哥哥，不是我做的。」
話沒說完，被宋明軒爆喝打斷：「夠了，我從未見過你這般心機深沉的人。」
臨走時，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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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不要叫我哥哥，我不是你的哥哥。若是讓明珠聽見了，她會不開心的。」
8
宋明軒拿走了我的衣裙。
我隻能穿著舊衣服，在侍女的攙扶下去往前廳。
一路上感受著客人或是打量或是指點的目光，令我無地自容。
到了前廳，宋明珠已經在那裡了，我看不見她穿上那件衣服是什麼樣的，但我想，一定是明豔大方的，像一朵豔壓群芳的牡丹花。
靠近了，我聽見宋明軒在說，「這裙子就該妹妹穿著，多好看，幸好我想辦法給你搶了來，不然，這裙子就該被別人穿去了。那個騙人精也配？」
「這古代也太無聊，我都不知道給你送什麼禮物好，若是擱現代，我就給你搞一套頂配的手機電腦了做禮物了。」
我手顫抖著撫上脖子，高高的領子下面，是宋明軒掐出來的痕跡。
原來宋明珠的裙子沒有被毀，是他有意汙蔑我。
更令我痛苦的是，娘的聲音隨之響起，沒有指責宋明軒做的不妥，反倒語氣欣慰，「孩兒他爸，你看，咱們這一對兒女感情多好。明軒能這麼護著明珠，日後你我也能安心離去了。」
明珠親昵撒嬌：「娘，你又亂說。」
我不敢相信他們會對我如此薄涼，頭頂傳來一陣陣眩暈，我需要扶著柱子才能站穩。
就在這時，官家來報：
「老爺，夫人，太子殿下來下聘了。」
我聽著段朗邁著沉穩的步伐，緩緩走進前廳，聽著他對我爹鄭重發誓，「孤今日前來下聘，願丞相大人和丞相夫人，能將宋明珠小姐交予孤，孤今後必將愛她護她，此生不負，若有違背，天打五雷轟。」
我壓下痛苦，揚起喜悅的一張臉。
這世上，還是有人愛我的。
爹問他：「我府上有兩位小姐，一個是宋明珠，我才找回來的親生女兒，一個是我丞相府的養女。太子殿下，你心悅的是哪一個？」
爹為何會這麼問？
我心中生起了一抹不好的預感。
我看見段朗含情脈脈道：Ţû⁺
「昔日父皇是為我和名為宋明珠的小姐定下親事，今日我來下聘，娶的自然是宋家真正的明珠。」
原來他早已拋下我，愛上了宋明珠。
一口腥甜湧上我的喉間，我的身體順著柱子滑落，癱倒在地。
我聽見爹的大笑，「好、好、好。」
失去意識前，我似乎看到娘滿臉歡喜。
宋明珠含羞帶怯。
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我的異樣。
也沒有一個人……
愛我。
同時我恢復記憶了。
我才是爹娘的親生女兒。
昔日我們一家四口出了車禍，穿越而來，代替身S的丞相一家，在古代戰戰兢兢活著。
爹娘還有哥哥都有著前世的記憶，唯獨我，不知為何，失去了記憶。
沒成想，竟被人鑽了空子，造成這麼大的誤會。
9.
一年來，面對我的示好，爹輕飄飄忽視，「你不用白費心思吸引我的注意了，我的女兒永遠隻有明珠一個。」
娘恨我，「你看見我家明珠手上的繭子了嗎？為什麼流落在外吃盡苦頭的人不是你，而是我的明珠。」
宋明軒滿是惡意，「你佔了我妹妹的榮華富貴這麼多年，難道你沒有羞恥心嗎？按照你們古代的姑娘，這會兒你就應該去S，而不是苟活。」
段朗說，「我要娶的是真正的明珠。」
……
他們幾個人的聲音不斷地在我腦海中響起又重復，我大喊著讓他們不要說了，身體一顫，終於醒了。
耳邊傳來一道陌生人的聲音：
「丞相大人，宋公子，這位小姐曾經是否落過水？她體內積聚著寒氣，已經損傷心脈。」
宋明軒惡劣道：「落水？當然落過水，去年夏日，我真正妹妹回來後，她因為吃醋，推我妹妹下水，結果自己也跌了下去，這都是她作惡多端的報應。」
不，不是我推的。
是假宋明珠說，「姐姐，你說我如果從這裡跳下去，然後說是你推的我，你猜他們信我還是信你？」
她說完，一躍而下。
我是為了救她才跟著跳下水。
正在收拾藥囊的大夫動作停住，他搖頭反駁宋明軒，「不對。夏日落水的話，是不會積聚這麼多寒氣的，一定是在冬日落過水，或是在什麼極寒的地方待了很長的時間。」
「她……」
宋明軒好似想到了什麼，語氣一轉，冷笑，「大夫，你該不會是被床上這個撒謊精買通了，故意說她病情嚴重，好博取我們的關心吧？」
大夫臉色難看，「宋公子，你這是汙蔑老夫的品德。實話不妨告訴你，這位小姐不僅寒氣積聚，甚至因為長期鬱結，早已病入膏肓，老夫是治不好了，你們另請高明吧。」
宋明軒看著他的背影，鄙夷道：「這個騙人精還真是舍得，居然找了一個演技這麼好的人，擱咱們那都能拿奧斯卡了。」
「爸，你怎麼不說話？」
爹目光從我身上挪開，「你還記得五年前，你十三歲時候的事兒嗎？那時候你貪玩，在湖面滑冰，不慎跌落水中，她毫不猶豫地跳下去，想將你救上來。」
「結果你什麼事都沒有，她高熱一場，險些丟了半條命，在床上養了整整一年，那會你每天都很自責。這寒氣，怕是那時候留下的病根兒。」
宋明軒語氣不自然，「記得又如何？我又沒求她下去救我，不過是為了博取我的好感罷了。爸，你該不會真的相信那個大夫說的話了吧？一聽就知道是她聯合大夫騙我們，好讓我們一家人愧疚的。」
「小小年紀，心思深沉，」他越說越憤怒，「她什麼時候暈倒不好，偏偏在妹妹的及笄禮上暈倒，害得妹妹的及笄禮都沒辦完，多晦氣！」
回應他的，是爹的一聲長嘆。
10
他們走後，我坐起身。
我不知道我昏迷了多少時間，隻能問旁邊的侍女道：「太子還在府上嗎？」
侍女不是自小到大跟在我身邊的那一個，所以我們之前很陌生。
侍女道：「還在。」
「麻煩你幫我請過來。」
我要問一問段朗，究竟為什麼這麼對我。
我們自幼認識，兩小無猜。
他待我沒有太子的架子，我心慕他的溫文爾雅。
誰知會是這個下場。
明明昔日假宋明珠才來到宋家的時候，他摸著我的臉頰，安撫性地在我額頭落下一吻，他說：「你是我心中唯一的明珠。」
再往前，他還小的時候，經常被皇帝關在東宮看書。
隻有我偶爾去探望他的時候，他才能獲得片刻安闲，那時候他明明才十來歲，卻老氣橫秋道：「明珠妹妹，我真想快點長大，然後娶你做我的妻子。」
究竟是什麼時候變的心呢。
是假宋明珠回來後，自稱靈魂不穩，他便借著為我報恩的想法常常去探望嗎？
段朗啊段朗，你若是移情別戀，大可以直接說出來，我又不是那種S皮賴臉的人。
可你為什麼要羞辱我。
11
喉嚨有些痒意，輕咳中，耳邊有平穩的腳步聲傳來。
是段朗，我別過頭，沒有看他。
他喚我：「明珠。」
宋明珠回來後，府上便有了兩個明珠，都姓宋。
看起來似乎不好區分，實際上，沒有人再叫過我的名字。
爹娘喚我，「宋姑娘。」客氣又冷淡。
宋明軒喚我，「騙人精。」
我不再是他們捧在掌心的明珠。
段朗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潤，「明珠，你好些了嗎？」
我仍背對著他，「太子殿下口中喚的明珠，到底是哪一個明珠？你還記得一年前，對我許下的誓言嗎？」
「為什麼？」
我睜著空洞洞的眼睛看他。
段朗似乎猶豫了很長時間，「我對你，不過是兄妹之情。明珠回來後，我才懂得什麼是男女之愛。」
我語氣咄咄：「好一句兄妹之情，那敢為太子殿下，為何不告知我？」
段朗沉默。
我苦笑，「是怕我不再流淚給宋明珠吧。」
段朗嘆息一聲，「你何必要問的這麼清楚，折磨自己。」
我閉上眼，「你走吧。」
在這個時候，我應該哭一場的。
可我眼睛酸澀，漲得生疼，仍是一滴眼淚都沒落出來。
我這才想起，我沒有眼淚了。
我拿出段朗進來時，藏在懷中的帕子。
盡管看不見，我也能嗅到上面的血腥氣。
我要S了。
在今天暈倒之前，我就知道我要S了，我怕爹娘擔和段朗擔心，所以沒有對一個人說過。
「咳咳……」
我又咳嗽起來，房間內的血腥味更濃。
那就……
算了吧。
不告訴爹娘我就是他們的女兒。
省得他們為自己認錯了女兒而愧疚，也省得他們因為我的S亡而痛苦。
12
我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再次睜眼，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了。
「你為什麼不去前廳吃飯？」
一道質問傳來，我才發現宋明軒不知何時進入了我的房間。
我混不在意道：「妹妹的身體既然已經好了，不再需要我，你們又厭煩我，以後，我便不和你們一起用飯了。」
自宋明珠回來之後，他們一家四口在飯桌上你儂我儂，把我隔絕在外。
這一年來，我不知道他們是我的親生父母，看著這一幕，已經很心酸了。如今知道他們是我的親生父母，看見他們對一個外人好，我心中會更難過。
宋明軒道：「那明珠呢？」
我不解地面對著他。
宋明軒說：「明珠吃不慣府上廚子做的菜，你不去給明珠做飯，明珠一直到現在都餓著肚子，你就是這麼給人當姐姐的嗎？」
宋明珠回來後不久，母親得了很嚴重的胃病。
我買遍了所有關於食療的書籍，研究養胃的方法，包攬了她的一日三餐。
生怕她吃膩，所以我更是換著花樣做。
起初，她還會淺嘗一兩口，到了後來，因為宋明珠的一句想「嘗嘗」，這些東西都送到了宋明珠的嘴裡。
自此，我成了宋明珠的專屬廚娘。
那時我心中毫無怨懟，他們愛宋明珠，那我也將宋明珠當嫡親的妹妹來看，誰知原來是一場烏龍。
現在要我去給宋明珠做飯，我心中不願。
我也不欲和宋明軒起矛盾，「我不想做。」
誰知宋明軒三兩步上前，攥住我的手腕，「你又想耍什麼花招？」
目光落在我的眼睛上時，他似乎愣住了，「你的眼睛……」
我的好兄長啊，明明及笄那天的早上，他還來找過我。
可他現在才發現我瞎了眼睛。
我任由他攥著，沒有掙扎，隻是叮囑：「哥哥，你脾氣不好，性子衝動，為人毛躁，經常在外和一些世家公子起爭執，連累父親。父親身居高位，為了防止陛下忌憚，勢力微薄，若真有什麼事情，兩拳難敵四手，你應該謹慎為上。」
盡管他這一年來對我冷嘲熱諷，可畢竟是我的哥哥，曾經十幾年的愛護不是假的。
這也是我這個做妹妹的，最後能留給他的一句話了。
13
宋明軒大怒，「別以為這副裝模作樣的姿態，我就會原諒你佔了我妹妹的身份。我告訴你，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
我揚唇一笑，「哥哥開心就好。」
宋明軒說他不會原諒我，可我又怎麼會原諒他。
在現代相處了十八年，又在古代待了八年，整整二十六年的相處，他居然沒有認出來我，實在是令人心寒。
我不說出口，不代表心中不介懷。
「我說過，別叫我哥哥！」
「宋公子開心就好。」
「你——」宋明軒似乎被我的這一句稱呼嚇到了，他松開我的手腕，後退兩步，「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你叫我……宋公子？」
「宋公子，這個稱呼有問題嗎？」
他轉身就走。
可惜我看不到，我若是能看到的話，會發現他的背影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