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桐峰主,求您救我!」
我收了封山陣法,丹櫻跌跌撞撞來到我洞府門前。
她甚至沒用靈力護體,任由山中樹枝刮破細嫩皮肉。
見我第一眼,她眼淚奪眶而出。
「我輸了。
「父親喚我入山護法。」
16
天雷在雲層初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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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櫻遲遲不到,丹鶴子逐漸坐立難安。
他盤腿坐在山中護身大陣中,看著頭頂蠢蠢欲動的天雷,再次咬牙捏碎傳音符。
丹鶴子神色陰翳,但口中之語卻含著笑意。
「櫻兒,為父難渡此劫,但你是我唯一的孩子,為父實在放心不下你。
「來吧孩子,就當是見為父最後一面。」
許是沒得到丹櫻回應,丹鶴子臉色難看至極。
天雷隱有落地之勢,丹鶴子就算著急,卻不敢離開護身大陣半步。
大乘雷劫四十九道。
前二十道斬修為,後二十道損凡體,最後九道劈心魔。
最兇險的,偏是最後這九道。
許多修士為了破心魔,會選擇斬盡塵緣,隻求長生。
丹夫人、丹櫻對丹鶴子來說,都是他的「塵緣」。
丹鶴子不明白丹櫻為什麼不回應。
他手中隻剩最後一張傳音符。
「丹櫻……」
丹鶴子目眦欲裂。
我忍不住出言嘲笑:「哎呀,失算了。」
他循聲抬頭望,在頭頂看到了蹲在樹杈上的我。
他神色就像見了鬼。
「問桐!你做了什麼?」
「丹櫻呢?我問你,你把丹櫻怎麼了?」
我笑得滿是惡意。
「我把她S了。」
說完,我朝他腳邊丟去一個東西。
丹鶴子定睛一看,竟是他費心給丹櫻尋的那把蘭花劍。
劍上斑斑血跡染紅蘭花。
「孽障,」丹鶴子怒吼,「你手倒快,不能親手斬心魔,我當如何!」
我捂嘴笑道:「我這次來就是告訴你,你不必破心魔了。」
他不明所以,「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起身如鳥雀立在枝頭,睨視丹鶴子。
「丹鶴子,我來——
「奪你天劫。」
17
丹鶴子心緒不穩,天雷趁機而落。
我一躍而起。
丹鶴子緊隨其後。
他比我勘破元嬰早一百年,他布下的護身陣法又有利於他,眼見他踏空直奔我而來,要將我狠狠踩下去。
丹鶴子面目猙獰,「狂妄小兒,今日定要你命喪於此!
「以你元嬰體,全我大乘身!」
他受陣法託扶,如利劍出鞘。
須臾之間,他距我不足半尺。
「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丹鶴子話還沒說完,我微微翹起嘴角,凌空轉身指向地面。
「不是找丹櫻嗎?
「她來了。」
「她不是S了?」
丹鶴子雖疑惑,可還是控制不住往地上瞧去。
隻見蘭花劍憑空而動,直逼護身大陣的陣眼而去。
「丹櫻!」他一眼識破蘭花劍的意圖,發出難以置信的嘶吼。
在丹鶴子分神這一瞬間,我已甩他十丈開外。
在丹鶴子灰敗的臉色中,我迎上第一道天雷。
天下修士渡劫,無一不是小心再小心。
要尋風水極佳的洞府。
要布置萬無一失的陣法。
要搜集用以保命的萬千法器。
這些我都沒有。
甚至這天劫都是奪來的。
對於我這樣的惡人,天雷毫不吝惜它的威力。
前二十道,將我修為散盡。
後二十道,使我筋骨盡斷。
第四十一道,直逼我面門。
我眼前驟然一黑。
18
再睜眼,世界一片漆黑。
「問桐,你終於醒了。」
是常淵的聲音。
我剛有所動作,隻覺腰腹如有利刃攪動,雙臂被施加咒術的鐵鏈捆在床邊。
我試圖運氣巡視周身,卻察覺不到身體裡絲毫靈力波動。
我隻好抽出妖力探查腰腹位置。
我的靈根呢?
修道之人,沒了靈力和凡人無異。
可凡人有人皇庇護,沒有修為的修士隻能如雞如鴨任人宰割。
這讓我很沒有安全感。
突然,一雙手撫上我的臉。
常淵試圖撫平我眉間丘壑,他語氣沉重:
「問桐,你先別激動,我知道靈根沒了你很痛苦……」
我SS盯著他,「我靈根呢?」
常淵撇過臉去,閉口不言。
沉默之間,我聽到茶杯被打翻的聲音。
我雖看不到,但還是扭過頭去。
我心思震蕩。
我妖氣覆眼,朦朦朧朧探查到裴若蘭的丹田裡,竟長著我的靈根!
裴若蘭懶洋洋地把茶杯丟回茶盤,摸著自己的小腹。
怎麼可能。
她怎麼可能活著!
沒有靈力支撐,我那微薄妖力根本不能支持我做任何自救的行為。
畢竟我是半妖。
妖族許多許多法術需要依賴血統,血統越純正,妖力越強。
而我爹是妖,娘親是修士。
我還是幼崽的時候,被娘親家族之人擄去,他們為了逼娘親回到家族,準備直接除掉我。
娘親為了我,不惜和家族決一S戰。
最後結果是,娘親被家族除名,並被下了追S令,永世不得踏入修士地盤。
我雖回到族群,卻受了重傷。
妖力無法修復我的傷勢,而我又不能吸收靈力療傷。
眼看我時日無多,娘親瞞著爹,剖開自己丹田,將她的靈根給了我。
這是我娘的靈根。
常淵,挖了我娘的靈根,給了裴若蘭。
我瞪著空洞的眼。
「我會S了你,總有一天,我會S了你。」
常淵對我這個沒了靈力的廢人的威脅不以為意。
「問桐,你的性格不適合有那麼強大的能力。
「若蘭比你慈悲,比你善良,她能幫助更多的人。」
我嘶吼,我咒罵,我詛咒常淵和裴若蘭永世不得超生。
隻換來常淵冷眼。
他對裴若蘭說:
「你問桐師叔接受不了現實,讓她自己冷靜一下吧。」
19
這一冷靜,就不知過去了多少個日月。
「喂,你們在嗎?」
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那些字幕了。
無人回應。
我心中不免絕望。
劇情好像真的修復了,一切回到正軌。
我做了那麼多的事,到最後還是功虧一簣。
結局……不可改變。
我不低頭,不服軟,常淵氣惱無比,便將我丟給裴若蘭試藥。
得了我的靈根,還吃下天樞峰無數靈丹妙藥的裴若蘭修為突飛猛進,她如今煉出的丹藥藥性極強。
沒有靈力護體的我根本受不住這麼強的藥力。
可每次要被藥力撐到爆體而亡的時候,常淵總會適時替我散去藥力。
我的五髒六腑已經沒有一個是完整的。
如今的問桐,早已失了當年神採。
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常淵甚至還在惋惜。
「問桐,你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瞧著實在心疼,你就不能跟我服個軟嗎?
「但凡你願意做回我的六師姐,像從前那般待我好,你說什麼我都依你。」
我說:「放我走。」
常淵很是無奈。
「你這個樣子還能去哪?罷了,你還是好好想想吧。」
常淵走後,裴若蘭提著新煉的藥丸坐在我旁邊。
她得意道:「問桐師叔,你說說,什麼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呀?
「我剛拜師的時候,你嫌我靈根殘缺,可曾想過我為刀俎你為魚肉之日?
「你修為再高又如何,我隻要靠著這張臉,就能哄得師父給我摘星射月。」
對她的炫耀我煩躁地別過頭。
她卻掐著我的下颌,逼我直面她。
我現在是個瞎子,看不到任何,卻能感受到她目光中攝人的歹毒。
「宗主挖你眼睛的時候,師父還特地囑咐他不要傷你容貌。
「我現在就想知道,在師父心中,是你這張臉更重要,還是我這張像瓊華師叔的臉更重要。」
冰涼的觸感在我臉上一晃而過,隨之而來的是鑽心劇痛。
裴若蘭長長的指甲摳進我臉上的刀口裡。
我痛到渾身打顫。
我不知道我的臉被她毀成了什麼樣子,但裴若蘭痛快非常。
可她還不過癮。
她索性解開束縛我的鐵鏈,將我丟出門外。
我狼狽跌在地上,許是剛下過雨,我手撐在地上沾了滿手的泥。
背後傳來裴若蘭譏诮的聲音:
「村裡人說我天生壞種,人人可欺我、辱我。
「於是我一把火把整個村子都燒了。
「後來師父把我撿回浩然劍宗,我見你第一眼,就明白,我們是一種人。
「心裡藏著天打雷劈的大事,做事不擇手段。
「當年拜師禮,你在高臺,不受我禮,如今你跌下高臺,也該我出氣了。」
裴若蘭笑得肆意。
「快出去逛逛啊,讓浩然劍宗弟子都來看看你如今的模樣,讓他們瞧瞧,得罪我裴若蘭的下場!」
屈辱嗎?
屈辱。
恨嗎?
恨。
但我得活著,活著才有機會改變結局。
我踉跄起身,胡亂在院中摸索。
剛剛我跌在地上時,便在回憶,浩然劍宗有沒有沒鋪青石板路的地方。
思來想去,隻有玄清峰後山的一處廢棄洞府。
這個猜測,在我摸到一棵老銀杏樹時得到證實。
20
我沒命地跑。
裴若蘭在我身後輕巧地追。
偶然能遇到過路弟子,我所到之處皆留下驚呼。
「宗裡哪來的瘋子?」
「不是吧,我瞧著像是問桐師叔……」
「聽說她害了丹櫻仙子,真是活該。」
甚至有人,故意撞到我身上來,隻想看我醜態。
我咬牙,循著自己的記憶跑,一刻也不敢停。
「她要去哪裡?」
「真是個瘋婆娘,都成這樣了,還不忘回天樞峰。」
「別這樣說吧,畢竟問桐師叔還指導過我們……」
「小聲些,你難道想得罪裴師姐不成?」
踏入天樞峰,我速度不減反增。
忽然,腦海裡似乎闖入了什麼東西。
【跑啊!問桐,快跑!】
【裴若蘭在前面放了障礙,問桐,往右邊躲!】
【我就知道問桐不會屈服的!】
【加油!】
【跑!】
……
久違的字幕在我腦海裡密密麻麻。
她們為我指路。
為我吶喊。
她們迫切需要看到,有人能擺脫既定的結局。
隨著我靈活躲避山間障礙,裴若蘭逐漸察覺到不對勁。
「你站住!」
晚了。
我已經來到自己洞府門前。
院門自動打開,迎我回家。
裴若蘭緊隨其後。
她怒喝:「你以為躲進自己洞府就安全了嗎?」
我緩了口氣。
循著桂花香,來到樹下。
「裴若蘭,常淵沒教過你,不要隨便到別人家裡玩嗎?」
她罵道:「S到臨頭還囂張……」
「轟!」
沒罵完的話卡在她的喉間。
隨著我手放到樹幹上,大陣啟動。
磅礴的妖力衝破地面,纏上裴若蘭每一寸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