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忍,可不代表李嬤嬤也能忍。
自我進宮就是她教導,後來母後不放心我,便讓她做了我宮裡的首領嬤嬤。
李嬤嬤不是普通宮人,而是父皇的奶娘,宮人見了她都是恭恭敬敬的。
我待她如長輩,尊敬恭謹,她自然不會看著我受委屈。
「永安公主進宮的時日也不短了,還這般的不懂規矩嗎?如此的口不擇言,沒有半分皇家應有的教養!」
「你區區一個奴婢,竟敢說本公主沒有教養?來人,掌嘴!」
方蓉兒聲音大,可卻一個願上前的宮人都沒有。
李嬤嬤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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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陛下登基以來,敢掌嘴老奴的您還是第一個。今日我倒是要看看,永安公主的令誰敢動!」
「你們這群廢物!」
方蓉兒自覺丟臉,咬咬牙自己上前揚手就要打李嬤嬤。
「本公主自己來!」
我連忙上前攔她:
「嬤嬤資歷貴重,打不得!」
「再貴重能貴重本公主?你這個賤人給我滾開!」
我沒想到我低估了方蓉兒的戰鬥力。
她憑一己之力將我推到了地上,頭磕在石頭上,鮮血順著額角留下來,腦子昏昏沉沉的。
李嬤嬤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敢真的動手。
方蓉兒卻是越發的瘋魔:
「賤人,這才是你應得的下場!」
旁邊的宮人慌忙過來攔,可方蓉兒到底是公主,她們也不敢太過分。
我意識稍微清楚一點的時候,瞧見方蓉兒拿起旁邊喂魚的瓷盒就要往李嬤嬤腦袋上砸,我掙扎地起身把李嬤嬤推開。
那瓷盒砸在了我的後背上,方蓉兒用了十成的力道,真疼!
她卻還不甘心,一腳將我踹進了湖裡,嘴裡發出瘋狗一般的嘶吼:
「去S!」
身子落入水中的那一刻,我知道我的目的達成了。
想在和親之前安安穩穩地度過,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12
我醒來的時候,文皇後就守在我身邊。
「別亂動,太醫說你失血過多,又嗆了水,受了寒氣,現在身子虛弱得緊,需要好好養著不能亂動。」
我艱難地露出一個笑容:
「母後放心,我沒事的。」
文皇後拉著我的手:
「怎麼沒事?頭上的傷流了好多血,背後也是一大片的瘀青,都怪母後不好,早知道當初宮宴之後就把方蓉兒關起來,你也不會遭此一劫!」
從文皇後口中,我得知李嬤嬤將一切都告知了父皇。
我為救她落水,她心裡恨極了方蓉兒,畢竟,那瓷盒若是真的砸到她身上,以她的年齡,隻怕是要去了半條命,更何況當時方蓉兒是瞄著她的腦袋去的。
鍾離帝下了令,受鞭刑一百,掌嘴一百。
「這刑罰太重,母後還是向父皇求個情,她到底是和我一同長大的人,看她如今這個樣子,我心中也不好受,念著往日的情誼求母後求個情吧。」
文皇後滿臉的心疼:
「你這孩子就是太過仁善,她都如此對你了還談什麼情誼!」
「母後!」
我握了握文皇後的手,接著勸:
「方蓉兒剛封了公主沒幾日就受重罰,若是傳出去,隻怕不明是非之人議論父皇喜怒無常,於父皇名聲有礙。北戎使臣還在京城,咱不能讓他國看了笑話啊!」
文皇後見我這般懂事,嘆了口氣終於松口答應了。
我也松了一口氣,這萬一打S了,可就沒人和親了!
最後改為鞭刑五十,掌嘴五十,囚禁東西院,命人嚴加看管,和親之前不得出去半步。
聽伺候的人說,方蓉兒被抬走時的眼神可怕得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厲鬼!
我嗤笑一聲,並未放在心上,她隻是像,而我真的是。
夜幕漸深,傷口卻疼得我睡不著,本想叫人拿本書來看,卻透過窗外燈籠的光,瞧見一個人影站在床前。
我嚇了一跳,正要叫出聲,一隻寬厚的手掌捂住了我的嘴。
「是我。」
是鍾離序!
他放開捂住我的手,從腰間取出一個青瓷瓶和一個油紙包:
「這是軍中特制的藥,對外傷瘀青有奇效。這裡面是城西葉家的慄子糕,我記得你是愛吃的。」
我怔了一下:
「你深夜來此,就是為了給我送藥和點心?」
鍾離序臉上有些紅。
我心中一陣暖流,臉上帶著笑意:
「皇叔為何不白天送來?」
「我想親手給你。」
鍾離序將東西放在床邊,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
「若我說我要娶你,你可願意?」
「皇叔……」
「你不用擔心任何事,無論是你的身份,還是皇兄和嫂嫂,還是天下的非議,我都會解決,你隻說願不願意?」
「皇叔為何會瞧上我?」
「情不自禁,何須緣由?」
鍾離序挑起我的下巴,動作輕柔。
四目相對,難以言表的情愫在暗中湧動。
「你很好,不必妄自菲薄。」
我分不清自己心中是什麼感受,隻覺得鼻尖酸澀,眼睛刺痛好像有什麼東西要落下來了。
上一世的經歷讓我恐懼,午夜夢回中總會哭醒。
自幼流離失所,我比誰都清楚女子的清白不在羅裙之下,畢竟,在S亡面前,一切都顯得這麼微不足道,可是任誰擁有那樣一段可怕的經歷能不受半點影響呢?
自我重生以來,我算計一切我能算計的東西,討好鍾離帝、文皇後,若這輩子是一場戲劇,那我一定是最好的戲子。
靜安師太讓我不要迷失了自己的心,可我原本是什麼樣子的呢?
我一直以為偽裝出來的樣子,乖巧懂事、端莊大方的公主,這是最好的樣子。
可鍾離序告訴我,我很好,不必妄自菲薄。
我很好。
淚珠順著眼角落下。
見我哭了,鍾離序慌亂地給我擦著淚:
「你若不願,我絕不會強求,我可以等……」
「我願意。」
我破涕為笑:
「我願意嫁給皇叔。」
趁著鍾離序還怔愣的時候,我伸手摟住他的脖頸,把自己的唇湊了過去。
像是被人用羽毛在心尖上掃過,酥麻中泛著一絲絲的甜。
13
無數名貴藥材養著,我的傷好得很快。
鍾離序告訴我,北戎使臣再有兩天就要走了,等他們離開之後,他就會向陛下請求賜婚。
我問他想到了什麼辦法,他竟然保密!
或許是日子過得太歡樂,我竟然忽略了宮裡還有一個火藥桶,她爆炸之後,我才反應過來已經晚了。
文皇後中毒了!
是方蓉兒幹的。
她聽見了看守她的宮女聊天,知道要她去北戎和親,趁著天黑,偷偷從狗洞裡鑽了出來。
或許是知道自己跑不了,她沒有逃,而是偷偷潛進了鳳儀宮,在文皇後喝的湯裡下了毒。
我趕到的時候,她穿著一身宮女的衣服,被人按在地上,嘴角掛著惡毒的笑。
毒害自己的母親,她很開心。
鍾離帝氣極了,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力氣之大,直接打裂了方蓉兒的嘴角。
腥紅血液順著嘴角流下,看著有幾分駭人,可方蓉兒還在笑:
「她要S了,哈哈……哈哈……她要S了!
「這是你們的報應!報應!你們要送自己的親生女兒去和親,卻把這個冒牌貨捧在手心裡,你們瞎了眼,就應該受到報應,哈哈……哈哈哈……」
鍾離帝眸光凌厲,陰鸷地掃過她,仿佛在看一個S人。
「用……用針刑。」
我上輩子聽說過這種刑罰。
針刑,就是把人裝進布滿針的箱子裡,這種針細如牛毛十分尖銳卻不易斷,把箱子蓋上蓋子從坡上滾下去。
針尖細小瞧不出傷口,卻是痛苦萬分。
方蓉兒這一次算是觸碰到鍾離帝的逆鱗了。
我不再管他,去詢問太醫文皇後的情況。
按太醫所說,文皇後所食不多,可畢竟是劇毒,盡管他們用了法子,也不敢保證能完全清除。
更何況他們方才把脈之時,發現文皇後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更是不敢隨意用藥了。
「這方子兇險,若是用得少,沒有作用,可若是多了,隻怕會有生命危險,臣實在不敢給娘娘服用啊!」
我看著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文皇後,她的身體本就不是很好……
我端過太醫配好的那碗藥一飲而盡。
「公主!」
「阿寧!」
鍾離帝震驚地看著我:
「阿寧,稍有不慎,你或許會沒命的!」
「母後等不了,太醫要多長時間才能看出有無問題?」
「半刻鍾即可,公主先坐下,微臣稍後為您把脈。」
慶幸的是,這藥沒有問題。
我松了一口氣,一下子輕松下來。
鍾離帝拍了拍我的肩膀:
「阿寧,父皇、父皇替你母後謝謝你。」
「父皇,自我入宮以來,母後待我多好我都記在心裡。她出事,我怎麼能袖手旁觀呢?她是我母後,我是她的女兒,為她試藥,理所應當。」
鍾離帝嘆了一口:
「阿寧,你是個好孩子。」
雖然服了藥,可文皇後身體虛弱,直到第二天晚上才醒過來,我一直在她旁邊守著。
這一次是真心實意地祈求她平安無事。
至於方蓉兒,她還在京城的這幾天,鍾離帝吩咐人變著花樣地給她上刑,聽說走的時候,是被抬上車的。
鍾離序說,文皇後就是鍾離帝的逆鱗,膽敢觸碰之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鍾離帝和北戎使臣重新談了條件,方蓉兒和親,並非嫁給二皇子,而是已經六十多歲的北戎王,且不為妻,而是妾。
原本按律法,和親公主丈夫S後是可以歸京的。
可鍾離帝提出,若有一日北戎王離世,如何處置方蓉兒,北戎可自行決定,他再也不想見到這個人!
鍾離序感嘆:
「皇兄這一輩子都圍著嫂嫂打轉,他的心都在嫂嫂身上。」
末了,還不忘帶自己一句:
「我的心也在你身上。」
我白了他一眼, 忍不住詢問如今北戎已經走了,他說的賜婚的法子到底是什麼?
鍾離序神秘一笑:
「秘密!」
我:「……」
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反正也沒有人知道!
番外
我想過無數次鍾離序的法子是什麼,甚至連揭穿我是假公主都想到了。
但是萬萬沒想到,他的法子要離譜百倍!
安國寺主持佔卜之術聞名天下,他老人家親自入宮,請求陛下為攝政王和永寧公主賜婚。
用老和尚的話來說:
「永寧公主與攝政王的命格都是極尊貴的命格,攝政王為戰神下凡,肅S之氣極重,而永寧公主為仙子臨世,正好能克制攝政王的肅S之氣。一陰一陽, 互補方能順應天意,得天道, 護佑我鍾離皇室千秋萬載!」
這麼扯的話不但我不信, 他就沒人相信好吧!
老和尚嘆了一口氣:
「陛下,老衲並非妄言。若陛下不信,可靜待兩日, 上天自有指示。」
這兩天大家過得戰戰兢兢的。
直到第三天早上,天地之間陷入黑暗, 好像被什麼遮住了光, 整個罩了起來。
第一天,大家還能接受, 第二天,便有朝臣向陛下遞了折子。
簡而言之。
永寧公主和攝政王雖然名義上為叔侄, 可卻沒有實質的血緣關系,為了天下黎民, 求陛下賜婚。
本來鍾離帝還有點猶豫,可第三日天地還是昏暗的時候,他果斷頒布了聖旨賜婚。
用老和尚的話說遲者生變, 我和鍾離序成了鍾離皇室有史以來最快的一場親。
令人驚奇的是,在我倆成親的第二天,太陽出來了。
自此,再無人敢質疑安國寺主持的佔卜之術。
我悄悄問過鍾離序,他的回答是老和尚說這是一種自然現象, 和我們倆沒什麼關系,隻是恰巧趕上了而已。
我就說這理由這麼扯怎麼可能是真的!
「那主持為什麼會願意幫我們啊?」
鍾離序有點得意:
「幾年前,他與我下棋, 他將鎮寺之寶輸給我了,這些年為了拿回去, 想盡了各種辦法, 如今我對他有所求,他高興還不及呢。」
我:「……」
這比九倒過來都離譜!
「怎麼了?」
鍾離序問。
我搖搖頭:
「真是感覺主持大師超凡脫俗,與尋常出家人不太一樣。」
「佛在心中即可。」
鍾離序捏了捏我的臉蛋:
「別想這些了,我向陛下請了一個月的假, 帶你去吃豐州的白玉糕!」
「聽說雲州的鮮花酥餅很好吃。」
「那便再請一月!」
我窩在他懷裡,笑得很開心。
這輩子,我會一世安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