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是,我愛你,你也還愛我,這就足夠了,對嗎?」
我笑的那般溫柔,叫人挑不出錯處。
就如同很多年前,我伸出手,忍著痛,笑眯眯地將顧時護在身後。
那時他睜著亮閃閃的眼睛看我,澄澈的眼神裡不含一絲雜質。
顧時現在還愛我嗎?
當然是愛的。
不然我不會好好的站在這裡,早就會被系統抹S。
隻不過他的愛裡,有太多的東西需要發泄。
他愛,又不滿足專一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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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過天晴後的顧時,急切擺脫有我救贖的日子,貪婪地想要一切。
可我偏偏要他記起,我偏偏要他掙不脫,甩不開。
顧時剛要回應我的話,他放在桌上的手機就響了。
來電顯示:然然。
7
顧時用餘光看著我,眼底似有掙扎。
我笑了笑,主動把手機遞給他:「你先忙,我不打擾了。」
手機鈴聲格外急促,昭示著對方的不安。
顧時心虛地接過手機:「月喬,等我接完電話,今晚留在家裡好好陪你。」
說完這句話,他故意避開我去了陽臺。
我若無其事地上樓,打開了陽臺裡的監控。
別墅遠在郊區,封閉的陽臺異常寂靜,細小的聲音充耳可聞。
電話裡,徐然然的嗓音格外甜膩,她軟著聲音撒嬌。
「阿時,你回家了對嗎?別碰盛月喬好不好,我不喜歡。」
「你說過的,你和她結婚隻是報恩,你說以後隻愛我的。」
顧時離開我身邊,卸下了偽裝。
他放松地靠在白玉欄杆上,隨口安撫徐然然。
「好,都聽你的,不過最近我們還是少聯系。」
「月喬對我起了疑心,我不想……」
話音未落,徐然然不滿地嚷嚷起來:「顧時,你明明喜歡我,為什麼不能和盛月喬離婚,和我在一起。」
「我追了你兩年,等你了四年,昨天好不容易得到你的承認,我們再大膽一點不好嗎?」
「就今晚,今晚你來找我,我們一起和她攤牌好不好?」
「夠了!」
顧時厲聲打斷她的話:「我在外面玩可以,和你在一起也可以,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和月喬離婚。」
長久的沉默後,徐然然憤恨的嗓音夾雜著啜泣。
「顧時,你騙我,你今天回去是跟她認錯了吧。」
她吸了口氣,好像下了莫大的決定。
「我不想再等下去了,如果今晚,我非要你在我和她之間選一個呢?」
手機對面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還有徐然然的尖叫聲。
顧時臉色一變,他壓低聲音嘶吼:「你要幹什麼?別亂來。」
徐然然笑了一聲:「顧時,我隻是想讓你對我多一點在意,如果你不來,明天就等著給我收屍。」
電話被驟然掛斷,顧時雙手撐在陽臺上,臉上寫滿了掙扎。
他顫抖著從口袋裡掏出煙,點了幾次都沒點著。
思慮良久,還是推開陽臺門上樓來找我。
8
過去顧時是混賬,是衝動,也在不斷試探我的底線。
可他也懂得打一棍子再給顆甜棗的道理。
即使是做了惹我生氣的事,也不會連續觸我的霉頭,更不會連續兩晚夜不歸宿。
可是今天,我剛剛提過離婚,他也剛剛認過錯。
一邊是以自S威逼的小女友,另一邊是被他傷到千瘡百孔的妻子。
我也很好奇,顧時究竟會怎麼選。
我看著他推開臥室的門走進來,踟蹰著在原地站定。
過了一會兒才走過來抱住我,頭發乖順地垂在額前,下巴軟軟地靠在我的肩膀上。
「老婆對不起,剛才公司出了點事情,我可能要臨時出差一趟,所以……」
我不著痕跡地推開他。
「去哪裡,去多久?」
顧時神色一頓:「不遠,去兩三天也就回來了。」
我盯著他的眼睛,最後一次問:「顧時,你確定你要出差,對嗎?」
顧時的手指無意識攥緊衣角,在接觸到我目光的同時驟然松開。
他故作輕松地一笑,親昵地摸了摸我的發頂。
「當然了,別擔心,一點小事而已。」
我點點頭,貼心地幫他拿起外套,收拾好行李。
像無數個賢惠的妻子那樣將他送出家門。
「別著急,把事情處理好了再回來,我在家裡等你。」
汽車的引擎聲轟鳴,像這風雨欲來的天氣一樣急躁。
顧時其實挺貪心的,他不想放開我,也不想敷衍徐然然。
我本以為他會為了徐然然找借口外出一晚。
可我低估了徐然然在他心裡的位置。
一晚上不夠,他要借著出差的名義安撫她兩三天才行。
一道閃電劃過虛空,亮白色的光柱分外刺眼。
隨之而來的是震耳欲聾的滾滾天雷。
十年前,我穿過來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雨天。
那時候顧時被賭鬼親爹趕出來籌錢,在短小的屋檐下避雨。
我撐著傘將他從風吹雨打的狼狽中解救出來。
他在傘下縮成一團,凍得瑟瑟發抖,湿漉漉的眼神卻在黑夜裡亮的駭人。
「我討厭雨天。」
他咬牙切齒地說。
我將傘柄傾斜過去,把他整個人遮擋地嚴嚴實實。
「好啊,那以後每個下雨天,我都陪著你。」
我望著面前的瓢潑大雨愣神,回屋的時候順手收走了陽臺上幾盆嬌弱的花。
顧時啊,他早就不需要我陪了。
他被我庇護著長大,現在去當別人的傘了。
9
表盤走過 8 點,鬧鍾提醒我該吃藥了。
我看了一眼手邊上花花綠綠的藥,隨手將它們扔進垃圾桶。
這些年我為了顧時奔波勞累,落下了一些沉疴舊疾。
比如我這個怎麼都養不好的胃,現在還需要靠西藥來吊著。
索性我也快和這具身體告別了,臨別前承受點痛苦,我要讓它痛的有價值。
想到這兒,我拿出了酒櫃裡珍藏的紅酒。
在高腳杯底加了過量的冰塊。
紅酒的味道經過冰水的稀釋,算不上好喝。
但它像毒素一般在我身體裡流走,最後全部作用在我的胃裡。
我靜靜躺在床上,感受著從四肢百骸蔓延上來的疼痛,抬頭看向我和顧時的結婚照。
當年的他,為了我的胃病四處求方問藥。
在一窮二白的時候,被人欺騙,花大價錢買了一堆不知名草藥。
他像個虔誠的信徒,每到黃昏時刻就守在煎藥的爐子旁邊。
一日復一日,沒有一刻懈怠。
得知被騙後,顧時首先不是心疼錢,而是拋下和大公司合作的機會,連夜從外地趕回來送我去醫院檢查。
那是我第一次在顧時臉上看到害怕。
他伏在我的病床上泣不成聲地道歉。
哭著說:「喬喬對不起,是我害了你,我不該輕信別人。」
那個時候,他將我視作珍寶。
恨不得傾盡所有也要守護我。
現在想想也不過幾年時間,卻像是大夢一場,物是人非。
顧時像是被徐然然絆住了。
說好的兩三天時間,直到第四天都沒回來。
在這期間,顧時給我打過幾個電話。
我故意將手機靜音,下一秒收到了他的消息。
「在生氣嗎?不好意思,我這邊臨時加了個項目,要晚點回去。」
僅僅是相隔幾分鍾的時間。
徐然然更新了朋友圈。
照片裡,兩個笑臉冰淇淋在太陽下快速融化。
那隻大手的手腕上,帶著一塊墨綠色的腕表。
很眼熟,是我送給顧時的新婚禮物。
她生怕我看不見,將朋友圈截圖私發給我。
「盛月喬,你終究是一敗塗地。」
我默默保存了她發給我的消息,隨後將手機關機。
10
顧時離家的第五天,我疼得蜷縮成一團。
額頭上冷汗頻出,已然是出氣多進氣少。
但我心裡明白,現在不到我脫離世界的時間,我不會就這麼S去。
視線一點點模糊,無盡的等待最是磨人。
好在在我陷入昏迷之前,終於聽到了樓下汽車熄火的聲音。
顧時穿著大衣走進來,身上裹挾著從外面帶進來的冷氣。
他習慣性地在樓下喊我:「喬喬快來,我給你帶了禮物。」
可如今的我,就連應答的力氣都沒有。
顧時又喊了幾聲,開始覺得不對勁。
他三步並做兩步上了樓梯,打開臥室的門,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正午的天氣,厚重的窗簾將日光遮得嚴嚴實實。
他走到窗邊,將窗簾一層層拉開。
轉過身來才發現,我像一隻毫無生氣的布娃娃,臉色蒼白地蜷縮在被子裡。
顧時呆滯在原地,他小聲喚我:「喬喬?」
我虛弱地盯著他,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他靠過來蹲在床前,喉嚨裡喘著粗氣,全身都在發顫。
「你怎麼了喬喬,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跌跌撞撞衝下樓梯,將手機拿上來,幾個手指在屏幕上慌亂動作。
撥了半天號才撥通了急救電話。
等他描述完地址,我的意識開始陷入模糊。
顧時伸出手來小心翼翼地拉我:「喬喬,別怕,我現在就帶你去醫院。」
我任由他拉著起身,胃裡一陣抽痛,在坐起來的同時噴出一口鮮血。
那股血花在顧時的臉上炸開,將他澆了個徹底。
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顧時像雕塑一樣被釘在原地,眼眶瞬間變得猩紅。
濃重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絲絲縷縷都透著心悸。
我的喉嚨經過血水滋潤,暫時恢復了說話功能。
鮮血狼藉的場面裡,我強撐著伸出手,撫平顧時緊皺的眉頭。
隨即含著笑柔聲問他:「出差還順利吧,是不是……很辛苦。」
一句淡淡的問候,卻像是破了顧時的心防。
他雙手捂臉,斷了線的眼淚不斷從指縫中流出。
他嘗試在我面前保持冷靜,不想在救人的關鍵時刻掉鏈子。
可是他做不到。
我對他的心疼和體貼,仿佛抽幹了他所有的氣力。
他抽搐著蹲在原地埋頭痛哭,一如很多年前那個走投無路的孩子。
那些在我面前撒過的慌,被我化作一柄溫柔刀,狠狠插回顧時的心口。
痛嗎?痛就對了。
他一定要牢牢記住,我是因為他才會傷痛至此。
而無論何時,我也一定會是那個對他最好的人。
無限付出,從不計回報。
而這樣一個人,最終會因為他的背叛,走向滅亡。
11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躺在醫院裡。
顧時乖順地伏在我床邊,察覺到我的動靜,他猛然睜開雙眼。
許是噩夢輪回,顧時大夢初醒,臉色並不好看。
他急切地開口想要關心我,可想起自己做的荒唐事,突然又覺得蒼白。
話到嘴邊,也隻是問:「吃著胃藥好好的,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嚴重。」
我無力地搖了搖頭,用輕松的語氣說:「誰知道呢?許是你不愛我了吧,畢竟沒有你的愛,我就會S。」
顧時急忙用手捂我的嘴:「喬喬,別瞎說,我這輩子都不可能不愛你。」
他低垂著頭,喉頭滾動,聲音難忍艱澀。
「其實這幾天我沒有……」
我打斷他的話:「顧時,我沒有不相信你,剛剛我是說笑的。」
「我們在一起整整十年,我很清楚你是怎樣的人,我的阿時,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很善良了,他會氣我,也會和我鬧別扭,但他永遠不會背叛我。」
我將一個鏽跡斑斑的金屬吊墜從脖子上解下來,放進顧時手裡。
上大學的時候,顧時靠做兼職拿到了第一筆收入。
結工資的那天,他興奮地拉著我要去銀店給我買一條項鏈。
我心疼他的處境,對著路邊攤隨手一指:「阿時,我喜歡這個,給我買這個吧。」
那是他送我的第一個禮物,一枚價值十塊錢的六芒星。
那玫粗制濫造的吊墜被我小心的串起來,一放就是這麼多年。
後來顧時有錢了,他給我買了兩克拉的鑽戒,滿手的金銀珠寶。
他給了我很多很多,早就忘了在角落裡的那塊不值錢的垃圾。
可是我始終珍視,不隻是物件本身,還有顧時當年那顆赤誠的心。
顧時手指收緊,任由堅硬的稜角陷進他的掌心。
他額角青筋凸起,極力隱忍著快要衝破胸腔觸動。
我含著淚向他道歉:「阿時,是我太貪得無厭了,總想著獨佔你,說過一些很傷人的話,可其實現在這樣我應該知足。」
顧時輕顫著用胳膊環抱住我,情緒一瞬間陷入崩潰。
婚後這半年,他一直跟我鬧,我以為他希望我主動示弱,想讓我委曲求全。
可當我真的這樣做了,顧時卻承受不住了。
他近乎祈求地阻止我:「喬喬,別說了,我求你別說了。」
我溫柔地輕撫他額前細軟的碎發:「好,那便不說了。」
12
顧時在之後的半個月都在醫院守著我,寸步不離。
起初那幾天他的手機鈴聲總是響個不停,可後來卻再也沒了聲響。
如我所料,消停了幾天之後,徐然然主動聯系了我。
彼時,顧時正坐在我的床頭,認真地削著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