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法自然是有的,就看公主自己了。
「依微臣看,公主可以在皇後安排之前,先選一位合眼緣的郎君請聖上賜婚。
「此人身份上須得配得上公主,實力上須得有助於公主,本人須得自願任公主拿捏,膽子要大,不能被公主要做的事嚇到,人要忠誠不二,當然最好還能長得好看些,這樣也不至於將來礙著公主的眼。」
我捏住下巴,頗為認可地點了點頭。
可這樣的人選,未免也太難找了吧?
我轉頭看向身後立著的四人,府中有才之人並不止這四位,但要說各項都能匹配的,可能也就沈嵐清了。
可是沈嵐清心中有位青梅竹馬,待幫我完成復仇,是要回去娶她的,我不能奪人所愛呀。
嘆了口氣,我皺眉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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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哪有這樣的人選啊,要不還是魏極算了?」
身前容時正在悠哉抿唇喝茶,聞言一口茶水噴出,全然毀了平日的清冷形象。
我立刻竄開老遠,嫌棄地看著他,生怕他又呷口茶朝我噴來。
容時見我嫌棄的樣子,不知是不是惱羞成怒,雙目通紅,沉沉「哼」了一聲就大步跨出了門外。
我撇撇嘴,真該讓那些閨秀們看看,她們眼中清冷卓絕的容大人,其實內裡有多暴躁小氣!
10
簪花宴很快便到來,而我還是沒有找到合適的驸馬人選,隻能先趕去赴宴,再隨機應變。
說是給太子選妃,各家俊俏郎君也來了不少,大抵也都暗中聽聞了皇後要擇魏極給我做驸馬的消息,所以膽子都大了起來。
父皇膝下除了我,還有另外兩位公主,一位是皇後所出的安樂公主,還有一位是淑貴人所出的韶華公主。
父皇在男女之事上,心思幾乎都撲在我母妃身上,因此妃嫔並不多,子嗣也少。
除了公主之外,尚且還有兩位皇子,一位是皇後所出的太子,另一位還小,而今堪堪十歲。
所以大徵的皇權很穩定,並不存在奪嫡的問題。
我因為名聲不好,不大有人願意靠近,但另外兩位公主就不同了,走到哪裡都是香饽饽,有許多名門公子圍著逗樂。
我覺得無趣,便一人來到御花園的假山後喝酒。
喝著喝著,就覺一陣熟悉的雪松香飄過,有人撩了衣袍在我身邊坐下。
容時恢復了一貫的清冷,微微偏頭朝我看:
「公主不去和魏公子培養培養感情,怎的一個人坐在這兒喝悶酒?」
沒理他的挖苦,我指指不遠處一棵最大的桃花樹,幽幽道:
「容時你看,我與你第一次見面便是在那棵樹下。
「彼時我母妃還在,雖然不怎麼管我,但是我記得她尤愛桃花。
「聽說西戎皇宮裡,她原本的夫君也親手為她種過一棵桃花樹。她喜歡喝桃花釀的酒,我便爬到樹上去採花,可那時樹兒高我卻那麼小,一不留神就從樹上跌了下來。
「你進宮為太子伴讀,恰好路過,被我砸了個正著。當時你被我壓在身下,雙目緊閉,一動不動,我以為你S了,哭得好大聲。母妃跑出來看,因為太著急差點踩到裙子摔倒,最後看到我沒事,就站在了離我幾步遠的地方,沒再靠近。
「那時我才知道,母妃可能並不是真的不愛我。那天風很大,被我扯落的花瓣都隨著風揚起,飄在她頭上身上,襯得她好像個跌落凡塵的仙子。
「可惜啊,那之後就再也沒見過那麼大的花瓣雨了,也……再見不到那麼美的人了。我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長大,一個人活下來,好累啊。你說,長得太美是不是一種錯?如果她長得難看些,一定會一生順遂,也會把我當成寶貝吧。」
等了半晌,都不見回應,我轉頭想問他是不是都忘了,卻被他拉住手使勁扯進了懷裡。
他帶著我來到桃花樹下站定,運了內力在手,突然就一掌拍向樹幹。
桃花樹受不住內力摧殘,樹梢樹枝上的花瓣紛紛揚揚落了下來,撒了我滿頭滿身。
容時柔軟的聲音傳來:
「你看,這場花瓣雨,是不是比那天的還大?」
眼中突然酸澀無比,我抬頭想讓快溢出眼角的淚水流回去,卻撞入了容時泛了細碎星光的眸。
他微微蹙眉,眼裡帶著疼惜,聲音卻很輕:
「淮月,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說完又沒頭沒腦接了一句:
「那日宮宴,你靠在我膝上時,問我什麼?」
我不知他為何突然這麼問,偏頭仔細想了想,下意識回道:
「好像是……容大人若是怕我禍國殃民,不如把我收了?」
「好。」他嘴角彎起,笑得狡黠。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又問了句:「什麼?」
他扯住我開始狂奔回簪花宴,邊笑邊大聲回答:
「我說好,把你收了,不然萬一又跌下樹砸到別人呢?」
11
回到簪花宴上,一向一絲不苟的容首輔,卻連發絲都被風吹得毛了邊。
他拉著氣喘籲籲的我一起跪倒在父皇跟前,說方才醉酒吹風時不慎調戲了我,要求對我負責,請聖上賜婚。
此話一出,滿堂哗然。
安樂絞著帕子快要哭出聲來,大抵是看中容時,原本想著要選他做驸馬的,誰承想卻被我這個最不可能的人截了和。
還是以這樣的理由。
眾人開始竊竊私語,約莫都是在議論我。
調戲別人這種事,隻有永安公主幹得出來,清冷絕塵的容首輔定是著了我的道,才隻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我翻了個白眼,很是無所謂。
我的名聲已經狼藉到底了,可容時為何要以這樣的理由來求父皇賜婚呢?
他又為何突然要娶我呢?
上座的父皇盯著我們看了好一瞬,才撫著胡須笑起來。
容時驚世之才,又身為國公之子,身份顯赫,原本他就是打算嫁個女兒套住容時的。
本還怕他不允,這下由他自己提出來,何樂而不為?
至於嫁的是哪個女兒又有什麼關系,帝王之術,講究的也隻是結果而已。
父皇大手一揮,當即就金口玉言賜下婚約,引得眾家貴女眼神狠厲,幾乎要將我燒穿來。
容時謝恩後,便領著我上了回府的馬車。
待到公主府,他又在一幹虎視眈眈的目光之下,牽著我旁若無人地進了我的閨房。
房門關上那一剎,江允的劍快如閃電,徑直刺入門縫,卻被容時輕而易舉擋了回去。
我這才發現,這與我鬥了這麼多年的男人,武功竟也如此之高,可見,我對他真的不怎麼了解。
我朝江允等人點了點頭,允諾有事會喊,他們才退後幾步,放棄了僵持。
不得不說,此刻心裡很暖。
雖然他們的性命都是為我所救,但回報給我的情誼也是完全對等的。
不知是不是見我望著門外出神,容時又開始酸溜溜地話中帶刺:
「公主,你的幕僚們,還真是對你S心塌地啊。」
看著他這別的樣子,我突然福至心靈:
「你莫非是在吃醋?」
容時挑了挑眉,居然答得幹脆:
「是,吃很久了。」
我不知他會這麼直接,臉頰開始泛紅,支支吾吾問他:
「你……你到底為什麼突然要娶我?你不是一直看不起我麼?」
容時聞言一愣,隨即搖頭,嘆了口氣道:
「沒想到會讓你有這種誤會。恐怕,你得聽我講個很長的故事了。」
12
原來容時雖貴為國公府嫡子,但因生母早逝,父親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在發妻故去後不久,便又立刻續了弦。
續弦誕下嫡次子,一家人重心就全部放在了幼子身上。
被寵壞的孩子無法無天,容時幼時也吃了這個弟弟不少苦,但因自身比幼弟出色不少,在衣食上也未受過什麼苛待。
隻是心裡受的傷卻並非這麼容易愈合。
待及他年歲漸長,繼母妒忌他的才能,開始起了別的心思。
她暗中設了許多毒計想將他害S,好讓自己的親生兒子繼承國公爵位。
國公爺亦知曉續弦的所作所為,可礙於她娘家勢力,每每也都不了了之。
更何況,或許私心裡,他也更看重嘴甜黏人的小兒子?
誰知道呢?
說到這兒,容時撇撇嘴,眼神裡是藏不住的自嘲與哀傷:
「進宮遇見你那日,我正好躲過一次毒S。繼母在我最愛的芙蓉糕裡下了毒,想借此S了我。
「可是那日我不慎打翻了盤子,陪了我六年的老狗牙牙舔食了地上的糕點,替我赴了S。我沒有向父親告狀,因為他不會管。我親手埋了牙牙,失魂落魄進宮之後,就被樹上摔下的你砸得眼冒金星。
「那時我在想,要是這麼被你砸S了,就可以去找我母親了,也未嘗不是個好的結局。可你哭得好大聲,那樣白嫩圓潤的小臉上糊滿了淚珠和鼻涕,樣子看起來比我還可憐。我突然就很想笑,原來這個世上,竟然還有人會因為怕我S而哭泣?
「你那時也不過四五歲的年紀,看起來什麼都不懂,又好像什麼都懂了。
「聽到你的哭聲,遠處立刻跑來一位天仙般的婦人,她眼神那麼急切地尋找你,應是怕你受了傷才哭得這麼慘。那一刻我很羨慕,如果我娘親還在,肯定也會這樣在意我。
「我看到你原本皺成一團的小臉,在見到那位美人之後瞬間就雨過天晴,水汪汪的眼睛裡爆發出熱切的期待,那樣子就像牙牙圍著我轉時那樣。
「可是那位美人在看到你沒事之後,就在原地站住,收起臉上的擔憂之色,轉身離開了。你發著光的臉蛋一瞬又癟了下去,把我的心也弄得一抽一抽地疼。我這才知道,原來你和我一樣,是個被所有人拋棄的人。
「但其實也不大一樣。骊妃娘娘事實上很愛你,她隻是裝成不在意。後來在宮裡,繼母收買宮女,想將我騙進偏殿,那殿中有催情香,她想徹底毀了我。
「是骊妃娘娘救了我。她認出我就是桃花樹下被你砸了的少年,還查清楚了我的身世,派人入了國公府護著我,從此我才過上了不用日日擔驚受怕的日子。她不圖我任何回報,對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護你平安。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所以一直故意與你作對,讓別人以為我們水火不容,好將多餘的目光都放到我身上。可能……還有些私心,放縱你的名聲越來越差,就……沒有別人敢娶你了。可你倒好,居然毫不客氣收這麼多面首,我每次看到他們,都恨不得一個個撕了……」
淚如雨下,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其實知道母妃是愛我的,但我不知道她竟然還給我留了這樣一張王牌。
但還是抽抽噎噎反駁道:
「他們不是面首,他們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我不過順手一救,也從來沒要求他們報答,但他們全部都投桃報李,拼命為我籌謀至今。」
容時心疼地為我拭去眼淚,眼睛微紅: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