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
「櫻姑娘,我雖卑賤,卻不願被當作砝碼,求您去告訴公主,公主會放我走的。」
裴櫻狐疑道:「婉華姐姐什麼時候和你關系這麼好了?」
我苦笑道:「同為女子,難不成裴櫻小姐日後選婿,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娶旁人為妻,甚至不給你一絲拒絕的權利麼?」
裴櫻頓了頓:「我去請婉華姐姐。」
11
婉華來得很快。
她甚至並不想再虛與委蛇地陪著裴延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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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執著劍闖入裴府,找到我的臥房,砍斷我身上的繩子,手緊緊地拽著我的手。
裴延的聲音卻愈發陰冷。
「男人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萬萬不能因為女人而心軟,我在北地蟄伏三年,如今回來了,我沒有辜負你們,偌大的裴府,難道沒有你們的容身之地嗎?婉華,你找了那麼久,找到的人,就在你面前,難道你不想嫁進裴府了麼,允華不想留在裴府,就讓她生下孩子把孩子留給我們,不好麼?」
婉華的劍抵在裴延脖子上。
「放了她。」
裴延握著她的劍:「你的劍法還是我教的,你都忘了麼?」
婉華握緊了我的手,將我擋在身後。
「劍法的確是你教的,你也教過我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隻不過這次我和允華,不願做魚,更不願做熊掌。」
婉華牽著我踏出房門。
裴延緊跟了出來。
他怒目圓睜,再不是從前那般溫潤如玉的模樣。
他SS拽著我的手腕:「允華,你不能這樣就一走了之。」
我用力一掌將他擊開。
「裴延,你我都算不上坦誠相對,我不知你真實身份,你也不知我身懷武功,我們都不夠光明磊落,也做不到坦誠相對,男人有厭倦的時候,女人亦有,如今我看你,隻覺得那三年日日夜夜都倒盡了胃口。」
婉華牽著我騎馬離開。
裴延隻在身後狂呼:「我不會放過你們。」
婉華的聲音軟了下來:「你怕嗎?」
我搖搖頭:「天大地大,處處都能生根發芽,我若成了他的附庸,隻怕一輩子都隻能活在宅門之中,與其他女人爭搶裴延的細微愛意,等著色衰而愛馳,等著裴延徹底將我當作一個無用之物扔在院落裡。」
婉華將我安置在鎮國將軍夫人名下的一處莊子裡。
我這才知道,當日鎮國將軍府邸,夫人寬慰我的幾句話,不過是婉華公主借夫人之口講給我聽。
婉華:「你先暫住在這裡,父皇不會將我草草嫁給裴家,待這幾日風頭過了,我再來尋你。」
看著她策馬返回。
將軍夫人才笑笑:「婉華公主可從來都不是嬌滴滴的公主,她也算是大梁的女中豪傑,當年也曾前線S過敵拼過命,她與裴延的舊事,不過是全她一點真心罷了,如今裴延回來,時移世易,她也不是握著不放的人。」
我點點頭。
她攙著我扶我回去,小聲道:「那日勸慰你的話,我不過是照葫蘆畫瓢罷了,婉華告訴我,若你那日追了出去,便不必告訴你,若是你留在場上,便將那些話告訴你。」
我笑了笑:「我與她身份不同,到底對這事情的想法是相同的。」
第二日,裴府便張貼了布告,找不到我不罷休。
裴延更是懸賞千兩黃金,要我的音訊消息。
裴延如今抹不開的根本不是無法放手的愛意,而是他的面子,他高調地演出一場又一場轟轟烈烈的戲碼,我與婉華如同滿足他表演欲的工具,他在意旁人的看法,更在意轟烈的戲碼能否繼續演下去,他太想要一個能彰顯他蟄伏三年的工具了,我與婉華就是最好的工具。
一個溫情脈脈找了他三年的少年愛人,一個是苦寒之地陪他許久的糟糠之妻。
在他眼裡,我們都是彰顯他身份的工具。
公主千金貴胄之軀愛慕他多年,找了他多年,北地一位寒微的牧羊女,又滿足了他不棄糟糠的真心。
富貴和名聲,他都想要。
我隻覺得這男人異常可怕,他用盡心機玩弄兩個女子,卻從不覺得自己錯了。
我不能否認,他為大梁做出的功績。
但我和婉華都不願成為他的附庸。
12
過了幾日,正值深夜。
婉華趁著夜色過來。
「我已派人去通知你阿爺來接應你,梁都城中我已命人將那些布告全部撕毀,裴延不會找到你的,我派人先送你到南邊,待過些日子,你若是想回北地,待風聲過去再回。」
我點點頭:「多謝你。」
婉華搖搖頭:「同為女子,若再不能體會女子的苦楚,為了一個不值得男人日日相爭,我才妄為皇室嫡親的公主,而你北地女子,英姿颯爽,必不能被他囚於後院,蹉跎一生,幫你也是幫我自己。」
在黎明時,我們坐上馬車南行。
裴延的人還是找到了我。
婉華與我同坐馬車中,裴延仍舊用那套老說辭來勸告我們。
「這天底下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為何旁的女人能忍,你們不能忍,何況我院中隻會有一個嫡妻,一個妾室,你們如今扮出一副姊妹情深的樣子,莫不是還在為我拈酸吃醋?」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一躍出馬車,一腳朝他踢了過去。
「裴延,你莫要再這般自信了。」
從座席上抽出彎刀抵在他身前。
「裴延,好話說盡,不過是給彼此留些體面,你若是不想要這面子,自可以親自戳破自己的面孔,也讓梁都的人都知道你是如何裝失憶的。」
「我是為了大梁,才會蟄伏三年!」
我的彎刀挨著他的臉,輕輕地用刀身拍了拍他的臉:「你蟄伏你的,可你卻帶著目的娶我為妻,隱瞞婉華公主三年,你的臉皮比城牆還厚,還是你覺得被兩個女人爭搶,是一種莫名的榮耀?隻可惜我和婉華,都不吃你這套。」
裴延愣了愣。
婉華掀開馬車的簾子看著他:「裴延,你想護著你的名聲,想要自圓其說,本公主答應你,不會將你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前提是你也莫找我們兩個的麻煩。」
裴延猶豫再三,終究是咬著牙帶人離開了。
我回到馬車中,手微微顫抖。
腹中的孩子似乎有所感召,在肚子裡踢了踢我。
婉華靠在軟枕上笑了:「我從未想過我和裴延會像現在這般。」
我喘了口氣:「我也不曾想過。」
我們二人相視一笑。
「南方人傑地靈,你若去了南方,興許還有另一番天地,總要想方設法養孩子才是。」
我撓撓頭:「其實我雖出身北地,卻並不算窮困,我家裡還有幾萬頭羊呢。」
婉華愣了愣。
我才笑著說:「去南方可以開羊肉館,總不會餓S的。」
忽然裴延又衝著我們行駛的方向大喊一聲:「華兒。」
我與婉華噗嗤笑出聲。
「他不去戲班子唱戲,還真是屈才了。」
「他還抱有幻想,覺得我們是嘴硬,實際離不開他呢。」
「真是可笑。」
番外:
婉華隨我到金陵的第三個月,我便生下了女兒。
我為她取名開顏,拓跋開顏,隨母姓。
我希望她時時開心,日日笑顏。
婉華來往於梁都和金陵城,在她弟弟重燁登基後,她更是有大半時間都居在金陵。
老皇帝臨終前才對婉華說裴延的事情他都知曉,隻是為了大梁,他隻能看著自己女兒難堪傷心,這是做戲做全套,以大局為重。
婉華並不意外,送走老皇帝後,她便長久地留在金陵。
我們真的開了一家酒樓,有北地才有的馬奶酒,也有梁都的果酒和各類鮮果汁子,有北地的烤全羊亦有汴京精巧可口的飯菜。
那日春光大好,開顏趴在婉華的背上。
一聲聲:「姨母姨母。」
叫得婉華身心舒暢。
她抱著開顏,躺在躺椅上搖搖晃晃。
一把蒲扇蓋在臉上,看不清她的神情,隻知道她哼著童謠,語氣嬌憨甜軟。
裴櫻嫁到了金陵,便也時常來我這裡,好在她夫君一心一意待她,反倒讓她改了原先的臭脾氣,她時常會送些東西給開顏。
她曾說:「從前我隻覺得,姑娘們的郎君,定要拴住,不被旁人搶了去,可後來才意識到,能被旁人搶了的,興許也算不上是好郎君。」
隻是那日,她忽然提起裴延。
「哥哥果真如你們所說那般,雖是赫赫有名的少年英雄,可處處留情,卻每次都師出有名,這個是恩師的女兒不可辜負,那個是至交的妹妹, 不能惹得傷心,還有的於她們有救命之恩,也要接入府裡日日相對,曖昧不明, 如今府裡的女人個個都與哥哥有故事, 每個都有往事, 徒留這些女人日日傷心。」
「哥哥反倒瀟灑,外頭人還說將軍乃是風流人物,美人愛英雄,日後裴府定會多子多福才是。」
婉華嗤笑:「裴將軍自詡風流人物,隻怕有朝一日,裴府後院裝不下這麼多人的。」
裴櫻臉上尷尬, 自那之後再也不提裴延的事情。
後來金陵城的「雙華樓」成了名絕天下的酒樓。
所有人都知道,掌櫃的是兩位女子,一位是北地來的牧羊大戶,另一位是當今的大長公主婉華公主。
而裴延身邊的好事者,時常挑撥,隻說女子剛強不過是和男子作對,心裡梗著一口氣罷了。
久而久之,裴延深信不疑,他認為我和婉華來到金陵,做出的一番事業,全部都因為想吸引他的注意力。
開顏六歲生日那日。
裴延來了金陵城。
他找到了雙華樓。
他的聲音忽地在我身後響起。
「華兒。」
開顏擋在我身前:「你這人好生無禮, 我阿娘是這雙華樓的掌櫃的, 你若是喚她,也該喚一聲掌櫃,怎的如此冒犯我阿娘?」
「婉華求姑娘讓我將裴延帶回去,他父親已經戰S,如今他便是裴家的主心骨。」
「□-」我們三人之間的氣氛詭異。
直到裴延咳嗽一聲:「我知道你們要強, 非要跟我證明, 你們能過得好, 聽聞這雙華樓如今是金陵最有名的酒樓, 證明也證明過了,這次就隨我回梁都吧, 府裡還有你們的臥房,我日日都讓紅玉去打掃的。」
不遠處的紅玉翻了個白眼。
婉華和我將裴延趕了出去。
我難得叉腰罵街。
「你哪來的那麼大臉?我們給你證明個屁。」
裴延有些慌張:「那你們千辛萬苦在這裡,是為了什麼?」
我:「為了遠離你, 為了不想再看見你倒胃口。」
裴延被人圍了起來,他自覺丟臉,急急忙忙地上了馬車。
反倒是紅玉在我身邊小聲說道:「他的確是讓我天天打掃您曾經的臥房來著, 每每府裡有貴客臨門,他都要我打掃, 還得拉著貴客去你房間看看, 裝出一副深情模樣, 給外人瞧呢。」
我和婉華撇撇嘴。
開顏拉著我的手:「阿娘,那人好生奇怪,那人是誰?」
「你親爹。」
開顏捂著耳朵:「不不不, 我不要這樣的爹,好生愚蠢,我不要這樣的爹!」
之前還覺得讓開顏缺少父親的關愛也許不是一件好事,聽了她的話, 我豁然開朗。
在充滿愛的環境裡長大,比在一個那樣的父親身邊生活要幸福得多。
雙華樓會一直開下去。
我與婉華,也會是一生摯友。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