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上,妹妹和我未婚夫的奸情被撞破。
她哭得很是無辜:「我們真心相愛,情難自抑,何錯之有?
「姐姐不被愛,她才是多餘的。」
一如這些年她搶我丫鬟,燒我衣物,砸我宮殿,還把過錯都推給我時一樣。
跋扈自大,肆意妄為。
母後向來偏心,竟說我不夠大度早該退讓。
當場摘下鳳釵為他們賜婚。
妹妹仰起臉看我:「我說過的,你永遠勝不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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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自己贏了。
卻不知道,她隻是我擺脫無能男人的棋子而已。
我想爭的,從來不是這些。
1
今年百花宴,母後籌備得最為用心,她要在宴會上給妹妹擇婿。
可賓客將至,卻不見宋致寧人影。
母後急得斥責我,恰巧寧國公府獨女顧喜兒到了,聞言笑道:「我方才看到二公主往湖心島去了。
「娘娘消消氣,咱們一塊兒去找公主。」
母後無法,今日給宋致寧相看夫婿,她不來,隻能讓大家去。
隻要能相看成便好。
於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到了湖心島。
本以為會看到人比花嬌的宋致寧。
卻不想,被芍藥花圍著的二層樓裡,傳來了宋致寧的一聲嬌叫。
眾人慌忙前去查看,卻看到了衣衫不整的宋致寧。
而那個赤膊環抱著他的男人,是吏部何侍郎的兒子,何書臣。
亦是我早已定下多年婚約的未婚夫。
2
我與何書臣的婚事,是十五年前就定下的。
彼時父皇剛登基,急需立威。
何書臣的父親帶著證據證人上奏檢舉了幾個貪官,幫父皇穩固了皇權。
為了嘉獎他,將才一歲的我,賜婚給他的獨子何書臣。
按說,父親如此清明果敢,兒子本該不差。
但何書臣空有一副好皮囊,卻是個十足的草包,從小仗著和公主定了親,不學無術,隻會貪圖享樂。
更是常常出入煙花柳巷中。
我曾多次暗示父皇,何書臣並非良配,父皇都躲閃著遮掩過去。
直至及笄那年,我請求父皇退婚,父皇失望地看著我:「楚華,你太不懂事了,把你養這麼大隻會為難父皇嗎?」
「天下男子,有幾個不尋花問柳?不過尋常事,你不要太任性。
「你是公主,享錦衣玉食,便該為了朝局穩固做出犧牲,履約嫁給何家,才能安撫群臣,以彰顯朕對有功之臣的嘉賞和體恤。」
父皇的話冠冕堂皇,處處以公主身份要求著我。
從小我被嚴格教養,賞罰分明。
我失手打碎了玉盞,母後罰我一日不許進食。
宴席上我和別家公子多說了一句話,母後便說我不檢點,讓我抄寫《女訓》百遍。
我在馬車上掀起一角車簾,母後批評我沒有淑女風範,讓我在雨中跪了三個時辰靜思己過。
但所有這些公主該有的嚴格要求,在面對宋致寧時,統統不作數。
她心情不好,珍貴名器流水似的送到她宮中任她摔砸取樂。
她不願讀書練字,被貴女嘲笑字醜,母後卻說都是先生的錯,反倒送了一座庭院安撫她。
她想騎馬,可馬術不精,衝到田裡踩壞了莊稼,農戶哭著向她討要賠償卻被她用馬鞭抽S,父皇非但不罰,反而責怪那農戶:「能博公主一笑便是他三生幸事。」
從小我就羨慕宋致寧,哪怕她再不成器,父皇母後依舊寵愛她。
為了讓父皇母後也能疼愛我,我更用功地學功課,寫得一手好行書,精通騎射,宮中禮儀規矩也未曾落下,還用自己本就不多的銀錢在京中救助窮人。
可這,並未讓父皇母後有所變化。
他們依舊不喜歡我,隻恨我還未及十七歲,不到約定成婚年齡。
後來我漸漸看淡了,父母的愛若沒有,也不必強求。
既然他們想把我往火坑裡推,誰也不肯拉我一把。
那我便自救。
總能尋出一條生路。
很快,這路便被我找到了。
那日,宋致寧在戲院和人打了起來,父皇讓我前去調解。
3
我趕到梨花苑時,散客都已經被清場出去。
宋致寧正把一個女子壓在身下打:「敢和本公主搶戲?搶了本公主的還不認錯,本公主讓你全家陪葬。」
照月忙把宋致寧拉起來:「公主消消氣。」
誰料宋致寧反手一個巴掌打在照月臉上:「滾。」
我把照月扯在身後,狠狠一巴掌還給了宋致寧。
這是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打她。
宋致寧愣住了,顯然沒料到。
「這一巴掌,我替父皇而打。你身為公主,不以民為先反倒囂張跋扈,盡失公主本分,丟盡皇家顏面,還不快隨我回宮。」
隨後又安撫了無端被她打的女子,差照月送上了銀兩,卻被她拒絕了。
「我知道你是公主,你連續搶了我四出戲,我都讓了,誰知你竟不知收斂。我與你爭論,不為了銀錢,隻為一個公道。」
說罷,轉身往二樓包廂走去。
我給照月遞了個眼色,帶著宋致寧回宮了。
見到皇後,宋致寧立刻哭得像是S了娘。
不等她告狀,我率先開了口。
「妹妹在梨花苑搶了別人的戲,還以公主身份要挾壓制,要挾不成竟出手打人。女兒無奈,隻能替父皇懲罰妹妹。」
父皇面帶不悅:「即便如此,你也不該打她。」
我笑道:「難道要等國公府上奏彈劾致寧公主了,才能處罰她嗎?」
父皇不解。
「顧喜兒也在包廂,女兒趕到時,已經瞧見她的親衛了。
「若女兒當時不妥善處理,國公府以此彈劾妹妹,又該如何?且不說國公府,便說妹妹也快到了議親年齡,母後為此日日憂心,若傳出去被人說她跋扈囂張,那些青年才俊,誰又敢娶她?
「畢竟妹妹不像女兒,早早地定下了被譽為京中第一美男的何書臣。妹妹的路,還很長呢。」
父皇點了點頭。
默許了我的做法。
和宋致寧挨一巴掌比起來,她的前途佳配更重要。
當然,國公府也不是好糊弄的,不讓他們抓著把柄最好。
寧國公,三朝元老,手握重兵,在軍中威信極高,辦事鐵面無私,雷厲風行。
便是父皇剛登基時行事不善,他也敢直接上奏問責。
可他也有軟肋,便是孫女顧喜兒。
寧國公府三代,隻出了這麼一個女孩兒,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
不過顧喜兒雖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卻不驕縱,反而仗義執言,和她爺爺一個模子。
單是因為她發現證據而被國公府檢舉的三品官員就有兩個。
這事有了國公府的加入,父皇不得不罰宋致寧禁足一個月不許出宮。
4
照月回來後,帶了顧喜兒的口信:「她說七日後國公府會舉辦宴席,屆時她會下帖邀請公主。」
我心中感慨,國公府果然寵愛這個孫女。
她想和我見面,公府便可為此突然辦場宴席。
宴席當日,顧喜兒帶我去了她的院子:「我向來不喜這些熱鬧,就讓他們鬧去,咱倆清靜點說會兒話。」
「公主讓女使給我傳信見面,可是有事要說?」
她開門見山,我也不拐彎抹角。
「我想知道,你那日為何會派人去挑釁宋致寧?
「若不是我趕到,你的人再被她打幾下,你便要出手了對嗎?」
顧喜兒倒了杯茶遞給我:「是,若不是你攔住了,時機到了,我便準備拿鞭子抽她。
「她是怎麼抽S那農戶的,我便怎麼抽她。
「至於為什麼,看不慣她那副蛀蟲的做派。身為公主,從不以身作則,仗著權勢作踐人命,這樣的人卻享受錦衣玉食,她不配。」
我笑道:「你沒想過打她的後果?」
她聳聳肩:「我顧家從來都是為國為民,若天子是明君,便為天子;若天子被人蒙蔽了雙眼,便替天子清除孽障,清明雙目。
「宋致寧,便是那孽障。」
她舉起茶杯,笑得爽朗:「公主你能一眼看出我是主使卻不揭發我,可見我們是一路人。我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我也舉起茶杯:「既然我們有共同厭惡的人,那往後還請喜兒姑娘多多幫忙。」
顧喜兒聞言湊到我跟前:「我不幫公主。公主早晚是要嫁人的,嫁了人便隻知夫婦綱常。
「我雖是女兒身,卻不遜色於我顧家男兒,我想和男人一樣鑄就一番豐功偉業。可惜啊,公主你早已定了婚約。」
我看向她,目光赤誠:「可喜兒姑娘又怎麼確信,那草包男人我非要不可呢?」
顧喜兒雙眼撲閃,滿是期待:「那你想要什麼?」
我走向她的書桌,提起筆利落地寫了個字——皇。
父皇他老了,可隻有我和宋致寧兩個子嗣。
本朝先皇,便是我的姑母,縱使我再傻也看得出,父皇急著將我嫁出去,為的就是給宋致寧擇個良婿,好輔佐她日後繼承大統。
但我偏不讓他如意。
5
喜兒心思簡單,認定了我是盟友,臨走時便塞了半車禮物給我:「這些雖比不上宮裡的奇珍異寶,卻是京中沒有的稀罕物,還有些是遊牧民族補身子用的藥,你身體羸弱,回去可得好好補補。」
顧喜兒父親如今正鎮守邊關,想來這些都是他給女兒送回的。
我拔下頭上的發簪送給她:「雖是根素簪,但是我奶娘留下的,她勝似我生母。」
奶娘陪我到七歲時,突發疟疾S了。
這根簪子是她留下的。
我雖是公主,卻從小不得父皇母後疼愛,事事都讓著宋致寧,活得小心謹慎,從未得到過誰真心的禮物。
奶娘是第一人。
顧喜兒是第二人。
喜兒接過簪子,笑著簪在了自己發髻上:「楚華姐姐,往後你便是我姐姐了。」
回宮路上,我突然很想哭。
從此以後,我要走上一條不一樣的路了。
我自小缺愛,宋致寧越是得寵,與我形成的對比越是鮮明,我便越是努力,極度想得到父皇母後的肯定,拼命地討好迎合他們。可事實是,無論我有多優秀,他們都看不到我。
不被在意的時候,我想過和宋致寧爭,但我沒有底氣,沒有依靠。
現在我有了。
我有了盟友,有了朋友。
我不怕了。
便如她所說,我就該去爭一爭那皇位,做那明君。
她去掃平爭議,做那明臣。
這條路,我們一起走。
6
回宮後,我去見了父皇。
「女兒今日與寧國公府老太君聊了許多,老太君說女子也該讀萬卷書方能明事理,女兒覺得很有道理。
「此次致寧會在戲院鬧出這事兒,歸根結底還是缺少先生教導她。為著她的名聲,父皇也該尋位名師來。」
父皇聞言笑道:「楚華長大了,懂得為妹妹考量了。」
「你說得對,請名師來便是說出去,也對致寧有益。」
既然要給寶貝女兒請先生,父皇自然得找全國最好的。
他找來了曾給先皇教書的方先生。
想讓宋致寧繼位的心思,頗有顯露。
隻是宋致寧向來偷懶,父皇心知肚明,便強制要求我每日陪著宋致寧去上課。
方先生的課很枯燥,很快宋致寧便沒了興致,三天兩頭地裝病,後來索性也不裝了,直接不去了。
而我這個陪讀,卻日日認真上學。
冬日第一場大雪落下時,我已跟著方先生學了許多。
「公主聰慧,其實老朽講的許多東西,公主早已學過,卻不知為何還耐著性子日日來學堂。」
我笑道:「先生清流名家,又曾教導過先皇,便是學過的東西再跟著先生學一遍,也有著不同的感悟。
「況且,學生也想借先生的名聲,幫自己一把。」
我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
在方先生這樣的聰明人跟前,坦率更重要。
方先生捋著胡須笑道:「公主費盡心思把老朽找進宮,老朽自然不能辜負公主。何況公主還那麼像老朽的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