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側傳來腳步聲,我懶懶抬頭,是小環領著蕭恙來了。
男子玉冠紫绶,面容英俊,也許是久居沙場的緣故,稜角莫名帶著些肅S之氣。
“今日之事,謝謝你。”
太子雖蠢,可並非未留後手,還要感謝這位世子爺把周遭的暗衛解決,才沒讓太子提前聽到風聲。
男子面容英俊,稜角泛著些許冷色,定定看著我:“公主不必言謝,不過是舉手之勞,公主信任臣,是蕭恙的福氣。”
我擺了擺手,他順勢落座,我不動聲色地打量這個在邊關燻陶了兩年的男子:“世子爺所圖為何?”
他許久未言,好一會兒才抬起頭。
“臣別無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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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挑了挑眉,無欲無求?
手臂被人捏了一把,我微微偏頭看著小環,她一臉恨鐵不成鋼。
我微微坐起,直勾勾盯著蕭恙:“世子,你對我有意?”
他微微怔神,隨後垂下了雙眸:“臣不敢妄想。”
我問這話可不是無憑無據,蕭恙兩年前也曾向我表明心意,那時我心中隻有季煜,自然沒有答應,我成親後他便自請前往邊關,幾個月前才回京述職。
我似笑非笑:“不敢想,不是不想。”
他沒作聲。
“太子已廢,世子不妨猜猜皇儲的人選。”
我陡然轉移話題,他看了我一眼,再度搖頭。
“臣不敢妄自揣測君心。”
“世子怎麼什麼也不敢,說得好聽是謹慎,說得難聽……”
我頓了頓,直視他的眼眸:“是懦弱。”
他沉默了,稜角分明的臉上一派正氣,好似聽不懂我說什麼。
我頓感無趣,把人送走,我也回了府中。
15
我剛進門,季煜便撲了上來。
我飛速閃身,他撲了個空,愣愣看著懷中一片虛無。
沉默頃刻,他俯首望我,聲音低啞:“卿卿,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他語氣很平靜,仿佛已經知道了答案。
我歪頭看他:“你怎麼會這麼想?沈姑娘在宮中犯下大錯,還是本宮向父皇求情才將她保下,不過是關幾個月禁閉罷了,季大人這是心疼了?”
“我沒有說她!”
季煜情緒有些失控,他紅著眼眶上前來看我,又失魂落魄地後退一步,喃喃自語:“沒有、沒有,怎麼會沒有……”
“你眼裡沒有我……”
滾燙的淚煨燙著我手背,下一秒我便楷到他身上。
人啊,真是貪心,既要又要,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事?
我笑著問他:“季煜,這難道不是你想要的嗎?”
他搖著頭,泣不成聲:“我要你,卿卿,我錯了,我要你……”
我一把拍開他伸來的手,嘴角含笑:“別碰我,髒。”
我從不撿別人用過的東西。
他痴痴地看著我的手,嘴唇翕動著:“我不髒,卿卿,我不髒,接她入府真的隻是權宜之計,我沒碰她,我說到做到的……”
我挑了挑眉,沒說信不信。
季煜捂著喉嚨劇烈咳嗽,胸口起伏,仿若氣都喘不上來,蒼白的面容蔓上兩團紅暈。
見我無動於衷,他臉色更加煞白。
“卿卿……”
他扯著我的衣袖,緩緩跪下,膜拜神祇般仰著頭,我的手被牽著抵在他脆弱的頸項,指尖溫熱跳動的血液提醒我,他的性命毫不設防地交託於我手中。
“我求你,別不要我……”
指腹摩挲著他細膩的皮膚,骨骼抵著我的掌紋,光芒映照著他白玉無瑕的面容,仿佛神子墜落人間。
我恍然想起初見,他被人拋進水中,水光銀幕下他無力掙扎的模樣美極了,以至於我不顧勸告隱匿暗中,等到他家中小廝前來找人,方知他季府公子的身份。
此後更是千方百計,隻為得到他。
我平靜地看著眼前人,他瞳孔倒映出我的身影,像極了從前。
可我知道,我們回不去了。
我偶爾也會想起成親後的那段日子。
他為我梳妝填眉,我為他烹制點心,闲暇之餘落座亭閣執子對弈,聽著清泉流水,好不快哉。
我們會尋個晴空萬裡的日子放紙鳶,看它飛入天穹,又高又遠。
我跑得急,摔了一跤,疼得冷汗直流,他猛地追上來,一把將我背起,穩穩當當。
他就這樣背著我,講著引人入勝的名人遊記。
他的聲音輕柔平緩,聽他敘述大江南北的奇聞異事,我莫名感到安心,困意席卷著意識飄向遠方,我闔上眼,任由自己入夢。
有他在,我什麼也不用擔心。
可現在呢?
他分心了。
他會奔赴另一個需要他的人,哪怕我同樣需要他。
他會在水中救起另一個女子,背著她回府,擋住不善的目光。
他會為了保全她的名聲迎娶她,可他不記得,我同樣忍受著流言蜚語的侵擾。
“髒的是你的心。”
他怔住了。
“你有想起過我們的孩子嗎?想著他呱呱落地,喊著爹爹。午夜夢回,我見過他很多次,可他不願見我,他恨我,而你呢?你轉頭去追沈嫣的時候,有想過我們嗎?這麼多個日夜,你歉疚過嗎?還是沉浸在你的溫柔鄉裡,無法自拔。”
“我們都被你拋下了,是你先不要我們的,是你害S了他,我有錯,我最大的錯就是認識了你,讓自己受此屈辱,成為旁人笑談。所以你憑什麼怪我?憑什麼要我在原地等你?”
“季煜,你配嗎?”
至始至終,錯的人都是他。
他舍不下我對他的真心,又貪戀沈嫣的小意溫柔。
如今記起我,也不過是發現沈嫣的真面目不似他所認知的單純無害。
他誰都不愛,他的心裡隻有他自己。
我彎了彎眉,揮手將他甩開,一如他當初對我。
“季煜,我要同你和離。”
16
季煜不同意和離,這在我意料之中。
我沒工夫管他願不願意,父皇病重,國事暫由太傅監理,祖父身子吃不消,事情又一層層落到下面人手上,我也領了一份。
我搬回了公主府,任由京中流傳公主驸馬不合的流言,席間有人問我,我直白承認,而季煜那頭是完全相反的答案。
我可不願再與他糾纏,於是把手頭事務處理完後我便領著御林軍包圍了季府。
季煜被喂下軟骨散,我親手按著他畫押。
他哭喊著求我,我不為所動,笑得溫柔。
沈嫣被丟了進來,她嚎啕大哭,說著亂七八糟的胡話:“我才是女主!我是女主!別S我,我沒想害人,是太子要S你的,嗚嗚我沒錯……”
我挑起她下颌,微微一笑,捏著她的臉看向季煜。
“季煜,我已經很討厭你了,S纏爛打隻會讓我更厭惡你,到時候我會做出什麼事我也不敢保證,你真的要逼我走到那一步嗎?”
我捏著沈嫣後頸,意有所指。
她會毒術,我也會。
接她入府這些時日,我夜裡用她驗毒多回,苗疆蠱女的身子甚是有趣,天生的藥人體質,毀了倒是可惜。
季煜渾身一僵,眼中的光亮驟然湮沒,陷入黑暗,身子也癱軟了下來,仿佛一個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麻木地點頭。
我笑了。
給他喂下解藥,我將筆放至他手心:“由我開始,便由你結束吧。”
季煜支著身子,一筆一劃寫著,他寫得很慢,而我面帶笑意,目視他寫完了這一紙和離。
至始至終他一語未發,眼中彌漫著S氣。
而我滿意地按下我的私印,笑得開懷。
看,隻要你有無人可敵的權力,你就可以做任何事。
我衝沈嫣笑笑,指了指季煜:“喏,賞你了。”
爭男人有什麼意思?
奪權才有趣。
17
京都近日人心惶惶。
國不可一日無君,而皇上昏迷不醒已兩月,何時醒來亦是未知,朝中上下為立儲之事殚精竭慮。
一方主張等皇帝醒來再做決斷,不可越俎代庖,另一方則認為時間不等人,蠻夷苗疆虎視眈眈,需要盡快立儲穩定軍心。
以大理寺卿為首的立儲派也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認為皇上隻有一位皇子,應當接廢太子回宮,也有人認為廢太子品行不端,應在宗氏子弟中選拔合適人選。
而鄰國新皇登基為他們提供了新的思路,豫國新君是女帝。
況且這是豫國開國以來第二位女帝,一些朝臣也動了念頭。
為何女子不能繼承大統?
我心性純良,待人溫和,又是父皇親自教養,無疑是位合適的人選。
可更多的是反對的聲音。
在他們眼裡,我不是男子,連邁進門檻的資格都沒有。
可世道強者為王,規矩也是人定的。
當襄王領軍衝入宮中,朝中官員躲在金鑾殿中惴惴不安,而我俯視著腳下巍巍皇城,示意眾人動手。
大戰持續了一天一夜。
屍橫遍野,血流漂杆。
臺階處的青石板宮人擦了十幾回,也無法掩蓋濃厚的血腥味。
我緩步步入大殿,面帶笑容:“各位大人放心,亂賊已伏誅。”
我身後的禁衛軍首領丟出一個頭顱,它在地上滾了幾圈,赫然是襄王。
“父王!”
我聽見男子絕望嘶吼,聲音仿佛在破裂邊緣。
他驟然衝了出來,將那顆腦袋緊緊抱在懷中。
蕭恙抬起頭,眼裡是毫不掩飾的恨意:“為什麼?”
我偏頭微笑:“襄王帶兵謀反,S不足惜。”
“你不敢想,不代表你父王不敢。”
“況且你們把我當傻子嗎?以為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我就會感激泣零?可惜了你們的算計。”
襄王是聰明人,他早就看出廢太子爛泥扶不上牆,他讓蕭恙接觸我,意圖通過驸馬的身份掌控江山,不料半道S出個季煜,他隻得作罷。
然而發現季煜同沈嫣牽扯不斷後,他故技重施,同沈嫣自導自演了一場好戲,讓我對季煜徹底失望。
依照他們的戲碼,我也許會蕭被恙深情打動,主動同季煜和離,為蕭恙騰出位置,待父皇年老,他便自請監國,為了我後半生平安喜樂,父皇一定會讓步,慶國盡收囊中。
想踩著我上位?
還是先當我的墊腳石吧。
一個外姓王都敢肖想皇位,我憑什麼不行?
禁衛軍首領走了進來:“殿下,處理好了。”
我掏出聖旨環顧一圈,頂著烏紗帽的各位顫顫巍巍,低下了腦袋,掠過季煜震驚的目光,我衝祖父笑了笑。
但我找了一個出人意料的人選。
“丞相大人,勞煩您了。”
丞相是三朝元老,慣愛制衡之道,由他宣讀旨意再好不過了。
丞相神情復雜,接過了這個燙手山芋,打開聖旨,他呼吸滯了一瞬,深深看我一眼。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鏗鏘有力的聲音在殿中回響,眾臣齊齊跪倒。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望向殿外,笑了。
那是張空白的聖旨。
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
18
我掀開層層疊疊的明黃帳簾,榻上男子靜靜地躺著,臉上毫無血色。
“父皇,我做到了。”
沒有回應,我繼續說著:“父皇,我把母後的屍骨挖出來了。”
“你明知道她不願再同你有幹系,還要困著她S後與你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