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的光芒更盛。
我仔細打量沈嫣,眯了眯眼。
她腰間玉佩瞧著眼熟,像是我幾年前在江州遊行被小賊竊走的那枚,怎麼會出現在她身上?
我又掃了眼季煜,這玉佩真論起來是我搶了他的,他不會認不出自己的東西。
腦中線索絲絲縷縷,我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季煜所說救命之恩該不會是那夜?
我曾在豫國湖邊救過一個容貌昳麗的少年,眼見他的家僕就要找來,我趁他昏迷不醒便將他腰間玉佩收了,當作信物。
那時我無法無天慣了,認為喜歡就一定要得到,救命之恩讓他以身相許大概也不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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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再見,我想方設法接近他,最終抱得美人歸。
至於這塊玉佩,人都酣睡在側,丟了便丟了,隻是沒想到有人冒名頂替,險些害我殒命。
我若有所思地望著兩人,兩個賤人湊一塊,還真是絕配。
尋了個借口將他們打發走,小環趕忙掏出一個盒子打開,其中金斑小肉蟲扭動著身軀。
我湊過去讓它咬了一口,半柱香功夫,右臂上鼓起一個小山丘,皮膚下的小包蠕動著,似乎有什麼東西想掙脫出來。
我眼疾手快給了它一刀,霎時鮮血直流,一隻黑蟲啪嘰落地。
我和小環不約而同出聲:“好醜。”
見不慣醜東西,我一腳踩了上去,一股濃厚的腥臭味蔓延。
苗疆傳聞,蠱蟲S了,養蠱者也會遭到反噬。
我抬頭望天,笑得愉悅。
不知是哪個蠢貨又遭罪了。
11
我準備進宮探望父皇,沈嫣亦需入宮探望賢妃,馬車內我看著她毫無血色的面容,壓下嘴角笑意。
“沈姑娘臉色不大好看,是身子不爽利了?可得找大夫好好看看。”
眼見沒有旁人,她也不裝了,語氣惡劣:“是你是不是?你知道我下了蠱?”
我瞪大了眼睛,一臉無辜:“你說什麼?什麼下蠱?沈姑娘你不會是病糊塗了吧?”
她又明裡暗裡試探了我幾番,見我似乎真不知情,眉頭擰在一塊兒,瞪了我一眼。
“罷了,反正你也快S了,我才不和你計較。”
她小聲嘀咕,自以為我聽不見。
我闔上眼閉目養神,沒理會她。
快S的可不是我。
我走出御書房,小環告訴我,賢妃差人叫我去她宮中坐坐。
我同賢妃不和,如今又來了個沈嫣,想必來者不善,不過宮中人多眼雜,諒她們也不敢對我做些什麼。
況且我也很好奇,她們還有什麼招數沒使出來?
可惜我失望了。
賢妃眉梢含笑,拍著沈嫣的手背,嘲弄般瞥了我一眼:“這簪子是季大人親手為你所制?真是用心了,嫣兒貌美心善,別說季大人,就是本宮也喜歡得緊。”
我笑了,季煜愛喜歡誰喜歡誰去,想用男人擊潰我?
做夢。
當我不愛他,他算個什麼東西?
我似笑非笑盯著她:“沈姑娘是個妙人兒,既然賢妃娘娘如此喜歡,不如把沈姑娘留在宮中?聽說娘娘近日時常夜半驚厥,也好做個伴?”
賢妃神色一僵,察覺自己失態,她冷哼一聲:“不勞公主費心,我有懷兒陪著,倒是公主成婚兩年亦無所出,知道的明白內幕,不知道的還以為公主生不出……”
她裝模作樣捂住嘴,輕笑著:“不過也怪姐姐走得早,女兒家沒人教誨,連夫君的心都栓不住。”
她還有臉提母後?我心下冷笑,看了眼坐在一旁看戲的沈嫣:“難道沈姑娘有高人指點?”
沈嫣笑吟吟看著賢妃,壓根沒理我。
我嘆了口氣,意味深長道:“也不知道,令男人心動的究竟是浮於表面的點子,還是相伴在側的人呢?”
賢妃掃了我一眼,像是在譏諷我如此明顯的挑撥離間,誰會上當?
而沈嫣如我所預料地沉默了。
我淺啜了口茶,不動聲色。
賢妃見慣了大風大浪,她不會被三言兩語擾亂,可不代表沈嫣不會多想。
沈嫣正是沉溺情愛的年紀,眼裡容不下一顆沙子,而她的自負注定了她無法不在意季煜愛的人是不是她。
若是得不到答案,一定會徹夜難眠吧?
我努力壓下嘴角。
賢妃定然想不到,哪怕看到了坑,有人依舊會往裡跳。
12
領我到一處假山,沈嫣忽然問我:“你知道為什麼煜哥哥不喜你麼?”
“因為他是渣滓。”
我直接堵住了她欲要炫耀的嘴。
她隨即反駁:“才不是呢!”
我好整以暇看她能編出什麼理由。
她一臉憤懑:“外頭都說煜哥哥配不上你,皇上也對他有成見,他滿心鬱悶說不出口,而你隻惦記你尊貴的公主身份,整日管你那些爛鋪子,真正配不上他的人是你!”
我不管商鋪哪來的銀兩用,靠他那點俸祿?
我面色古怪:“這是他親口告訴你的?”
沈嫣笑了:“重要嗎?祝卿玉,我好心勸告你一句,太要強的女人是討不到男人喜歡的。”
她眉梢一挑,表情狠厲:“希望你下輩子多注意!”
我還未反應過來,便被她推倒在地。
後方假山不知何時藏匿一頭大蟲,它撲了過來,我旋身躲閃,肩上被抓出幾道血跡。
我眉頭緊皺,這是祝懷豢養的獸寵,怎麼在這裡?
這大蟲眼裡仿佛隻有我一人,我四下閃躲,它也跟了上來,不一會兒,我身上又多了幾道傷。
我抽出腰間短刃,以攻為守。
餘光所見,一男子湊到沈嫣身旁,那人抬頭,赫然是太子祝懷。
兩人悉悉索索說些什麼,嘴角帶笑,望向我的眼中滿是惡意。
我這皇弟還真是蠢貨,宮中耳目眾多,他也敢向我下手?
“祝懷,你這個太子真是當膩了。”
太子臉色微變:“你還是把話留到地府跟閻王爺說吧,是你自己激怒了盤嘯,同我有什麼幹系?況且我是父皇唯一的皇子,未來可是要繼承大統的,父皇還能S了我給你償命不成?”
他啟唇而笑:“你就等著被盤嘯撕裂吧!”
執迷不悟。
我同大蟲纏鬥了一會兒,見我未顯頹勢,兩人神色漸漸緊張了起來。
是奇怪我為什麼沒有中藥嗎?
我勾起笑容,騰空而起,一刀刺入大蟲眼中,頓時鮮血直濺,大蟲疼得嚎叫。
它發怒了般衝我撲來,我亦不甘示弱,旋身飛起廢了它另一隻眼睛。
大蟲捂著兩顆血窟窿滿地打滾,我亦收了手。
隻不過是頭受人操縱的兇獸,它主子可比它該S。
我朝他們走去,沈嫣嚇得退後一步,滿臉驚愕:“怎麼會……”
我笑著調侃:“保不準是你們買到假藥了。”
太子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知道!”
把玩著手指,我無辜地聳聳肩。
我不知道他們的打算,但我明白蠢貨不懂伺機而動,隻會用最笨的法子解決問題,沾沾自喜。
太子氣得發抖:“該S的賤人!”
“你閉嘴!”
13
一襲明黃身影從假山後走了出來,身後大臣魚貫而出。
太子大驚:“父皇!”
他目光落在人群中的小環身上,恍然大悟。
我好心情地笑了,朝李公公身側的小環眨了眨眼。
還得感謝他們找了個好地方。
皇帝先是看了我身上的傷口,目光微不可查地滯了一瞬,語氣冰寒:“宣太醫。”
繼而他神色冷漠,鷹隼般的目光落在太子身上:“朕隻有你一個皇子,你是認定了皇位是你的?”
眾大臣齊齊跪下:“吾皇息怒。”
太子臉色灰敗,雙腿止不住打顫,撲騰跪在了地上。
我微不可聞地勾了勾唇。
沒有哪位帝王能容忍孩子肖想皇位,心裡想是一碼事,可明面上說出來又是另一碼事。
要不怎麼說他是口無遮攔的蠢貨呢?
太子哆哆嗦嗦解釋不出話來。
皇帝冷眼睨他:“祝懷,你身為太子,毫無容人之量,你皇姐對你做了什麼?你恨她至此?”
太子渾身一震,忽然仰天大笑,他SS盯著皇帝。
“父皇,你說這種話不虧心麼?你是怎麼對她的?又是怎麼對我和母妃?你會給她剪窗花,教她做紙鳶,陪她鬥蛐蛐,什麼好東西都是她先挑,我的課業你瞧過幾回?憑什麼她什麼好處都佔了?你要我怎麼不恨她?
皇帝面無表情,掀了掀眼皮:“你那些矯揉造作的文章看了也白看,何況朕已立你為太子,你還不知足?”
太子笑得悽涼:“父皇,你立我為太子是因為你無人可選,若非祝卿玉是女子,恐怕這江山早已落在她手中,你愧對秦後,便將欠她的補償給你們的孩子,可你有沒有想過我和母妃?人活著的時候你不珍惜,S了你倒是彰顯深情……”
還沒待他說話,掌風襲來,他捂著被扇歪的臉倒在地上。
周遭是徹骨的寧靜,在場所有人頭垂得更低了,不敢發出一絲動靜,唯恐驚動眼前盛怒的皇帝。
世人皆知,秦後是皇上的逆鱗,無人敢提及,哪有兒子管教老子的?太子脾性還是太驕縱了。
我同祖父對視一眼,緩步走到父皇身前,看著他猩紅的雙眸,我為他順著氣。
“皇弟小不經事,哪知道這些?恐怕是有心之人有意為之,挑撥父子關系,父皇可不要因此氣壞了身子,讓小人得逞。”
我瞄了一眼躲在角落的沈嫣,她倒是懂得遠離戰場。
皇帝搖搖頭:“還能有誰?心胸狹隘,目光短淺,和賢妃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太子暴怒:“你憑什麼這麼說母妃?”
他雙目赤紅,眼見就要衝上來,我一腳正中他心口,他即刻飛出兩丈,口中噴出鮮血,重重落在地上。
我誠懇道歉:“皇弟,我下手重了,對不住你。”
太子唇側汩汩冒著血,似乎沒力氣應答。
不過一個棄子的想法已經不重要了。
跪了一地的大臣中忽然有人起身行禮:“臣鬥膽諫言,太子品行不端,學術不精,立儲之事還望聖上三思。”
這是擺明了說太子德不配位。
又一位大臣站起:“臣附議。”
不一會兒,接二連三站了一大片。
皇帝看了眼眾人,喜怒不辨。
他看著某處:“太傅,你的意思呢?”
祖父忽然被點,不慌不忙地站出來,搖搖頭:“太子失德……”
不堪大任。
餘下的話不必說,場上人達成了共識。
一個心胸狹隘,手段殘暴的皇儲可不是他們想要的明君。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頷首下令:“太子失德,殘害手足,冒犯天顏,貶為庶人。”
“賢妃管教不力,同他一齊貶去北地。”
剛剛趕來的賢妃宛如當頭一棒,噗通跪地。
“皇上開恩!懷兒是你唯一的皇兒,你不能這麼對他!”
“皇上!”
賢妃抱著他的腿央求,男子不為所動,一把將其揮開。
女子倒在地上,發絲凌亂,華美精致的宮服染上塵埃。
我點了點小環的腦袋。
看,這就是依附男子的下場。
從雲端跌落泥濘,不過是當權者一句話的事。
我不願當乞憐恩寵的下位者。
我要九天之上,鳳凰涅槃。
女主天下,盛世太平。
14
處理好傷口,我斜倚著竹夫人漫不經心地投食,池中金紅鯉魚團簇跳躍,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