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骨灰被人偷了。
有人挖了我的墳。
可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這年頭,活著時人憎狗嫌,S了倒遭賊惦記,簡直沒天理!
有沒有人能幫忙報個警,這是綁架啊喂!
1
偷我骨灰的男人高高瘦瘦的,身材不錯,但面色青灰,胡子拉碴,衣服褶皺。
看上去已經有段時間沒吃好睡好,也沒洗過澡了,似乎是個流浪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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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懷裡抱著的,屬於我的骨灰盒,漂亮又精致,看上去確實也能賣些錢。
所以他選擇偷骨灰盒賣錢,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個毛線!
都說“S者為大,入土為安”,挖墳掘盒這麼缺德的事都幹得出來,也不怕遭報應!
我生氣地在他身旁怒目而視,可惜他看不見,否則大白天活見鬼大概能嚇S他。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並沒有直接把我賣掉,而是帶我進了一個高檔小區的公寓。
他居然不是流浪漢,而是入室盜竊犯?
不能怪我這麼想,因為眼前公寓的裝修風格和我那還在男人懷裡SS抱著的,0.09平米的家一樣,漂亮又精致,一看就是個獨居女孩兒的家。而且灰塵漫天,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生活過的痕跡了。
男人看上去窮困又潦倒,不像能住得起高檔公寓的人,趁著女主人長時間不在家悄悄鳩佔鵲巢的可能性實在是不小。
但我又猜錯了。
他在牆上摸索許久,按下開關後,燈卻沒亮。
又掏出手機翻找許久,然後打通了物業的電話,詢問緣由。
對面停頓片刻,遲疑的開口詢問。
“3棟701嗎?請問......你是宋小姐什麼人?”
“她的物業費和水電費早就斷繳了,我們已經有一年多聯系不上人了。”
男人聞言愣了一下,隨後掛斷電話加了物業的微信,幹脆利落地轉了一筆錢,續上了物業和水電費。
飄在一旁的我見狀勃然大怒,既然不是活不起,那為什麼要偷我骨灰?!
2
水電不一會兒就來了,一起來的還有物業大叔。
他敲開門,看到男人萎靡不振的形象時瞬間就起了防備心,警惕地開口盤問。
“您和宋小姐是什麼關系?宋小姐最近去哪了?”
“我是知知的......男朋友。”
聲音沙啞,“男朋友”三個字說得格外沒有底氣,就像是心虛一樣。
我仍抱有懷疑,但物業大叔聞言仔細地打量男人許久,隨後恍然大悟般開口。
“原來是顧先生啊!實在是抱歉,我有兩年多沒見過你了,一下子沒認出來。”
“兩年前知知就給我送過喜糖了,你和知知現在應該已經結婚了吧?”
男人攥了攥手,沒有否認,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原來是因為結婚才搬走的啊。”
“一下子突然就聯系不上了,我還挺擔心的。”
“知知她......手機丟了,原來的手機號不用了。我來......替她拿點東西。”
“原來是這樣啊,沒事兒就好。你忙,你忙,我就先走了。”
大概是男人的形象實在是不好,看上去不像無事發生,所以物業大叔走至電梯口時,又突然回頭說了一句。
“夫妻嘛,過日子難免吵吵鬧鬧。知知是個好孩子,你要是做錯了事,和她好好道歉,她肯定會原諒你的。”
男人失魂落魄地關上門,從門邊的櫃子上再次抱起我的骨灰盒,喃喃自語。
“知知,你真的會原諒我嗎?”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怪我不相信你,我不要你原諒我,你罵我幾句好不好?”
“知知......”
他SS地抱著骨灰盒蜷縮在地板上,一副痛苦至極的模樣。
我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撫開他緊皺的眉心,卻在落空時猛然驚醒。
他看上去是很慘,可是再慘也慘不過我這一抹幽魂,至少他還活著。
而我這個倒霉蛋,就連S了都能被人挖錯墳。
3
在他斷斷續續的自言自語中,我隱約了解了一些事情的始末。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前任一哭,現任必輸”的狗血故事。
男人名叫顧逸塵,在和女友婚期將至時,因為一些誤會向女友提出分手,並且迅速地和自己的初戀白月光重歸於好。
在之後的幾個月裡,不僅沒有聽女孩兒解釋,還任由白月光欺凌女孩兒,從不曾維護過一句。
再後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女孩兒就再也沒有出現在他面前了。
直到前幾天,他贏下一場競標會,大概是為了打擊報復他,他的競爭對手給他看了一段偷拍視頻,證實了那場誤會不過是白月光自導自演的一場陷害。
與此同時,還告訴了他,女孩兒的S訊和埋骨之地。
再然後,就是他深夜刨墳的偉大缺德事跡。
我默默地聽完他的道歉,腦子裡隻有一個想法。
雖然你確實很活該,但原不原諒應該不是我說了算的。
因為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啊!大哥!
你真的沒有刨錯墳嗎?
骨灰都長一個樣,盒也差不多,你是不是認錯了?
你這和“負荊請罪認錯門,碑前懺悔認錯墳”有什麼區別?!
哦,確實有區別。
你不僅認錯,你還挖回來了。
她生不生氣我不知道,我是真的挺生氣的!
4
我站在他身前,忍住脾氣,耐著性子,語重心長地開口解釋。
“我是姓宋,但是我不叫知知。”
“院長媽媽在孤兒院後面的小樹林裡撿到我時,我身上停了兩隻知了,所以她就給我起名宋了了,知了的了。”
“顧先生是吧?我真的不認識你,我生前的經歷也不是你說的那些。”
“我雖然是在孤兒院長大的,但是後來很幸運地遇到了一個很愛很愛我的人,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我們都快結婚了。”
“可能是我S了太久,我記不清他的樣子了,但我清清楚楚地記得,他是我的初戀,對我很好很好很好,我從來沒有遇到過瞎了眼的人渣。”
“啊,抱歉,我不是罵你。”
“總之,顧先生,我想……你真的認錯墳了。”
可惜他聽不到我的解釋,固執己見地抱著我的骨灰盒就這麼睡在了門邊的地板上。
5
地板的冷意似乎隔著盒子傳到了骨灰上,然後又通過骨灰傳到了我的靈魂之上。
我打了個哆嗦,開始在公寓裡東飄西飄,轉移注意力,試圖讓自己忘記那種徹骨的寒意。
我看到了很多很多關於那個叫作“宋知知”的女孩子生活過的蹤跡。
小到廚房裡的雕花勺柄和可愛餅幹模具,大到書房、臥室的裝修風格,都不難看出那個女孩子的脾氣性格愛好。
大概是個活潑開朗、熱情洋溢的小姑娘,就像個孜孜不倦的小太陽。
還喜歡可愛的毛絨絨的東西,熱愛烹飪烘焙,喜歡花花草草,喜歡畫畫,喜歡手工......
似乎還很害怕孤獨,因為臥室的床邊還放著一個精致軟和的貓窩,整個房間裡還有不少貓咪用品,大概是養過一隻小貓。
我突然感到很難過,為那個素未謀面的墓園鄰居。
一個對生活充滿了熱愛和希望的人卻因為一場誤會被折磨到崩潰自S。
她愛了那麼久的人,終於發現了事情的真相,願意相信她了,可是她卻不在了。
我突然有些好奇,到底是多麼嚴重的誤會才會造成這樣的後果?
讓兩個人,一S一瘋。
我飄回門邊看了一眼那個抱著骨灰盒睡覺的瘋子,又開始頭疼。
他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發現他認錯了啊?
我很冷,我想入土為安!
6
很神奇,他在地板上睡了一覺之後,似乎是腦子終於恢復了正常。
先是短暫離開了一上午,沒帶我。
再推開門進來時就不再是頹廢流浪漢的樣子了。
明顯已經洗漱打理過自己,胡子都刮幹淨了,稍長的頭發也修剪過了,穿著一件白色印花衛衣,大約是不常穿這種衣服,顯得有點兒別扭,但絲毫不影響陽光帥氣之感。
膚色偏白,稜角分明,睫毛還很長,SS地卡在了我的審美點上。
我連忙在心裡默念:“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不對,現在應該是有男朋友的鬼,可不能亂看。”
他挽起袖子,親自給這間蒙塵的公寓來了一次徹底的大掃除。
拖地、擦窗、擦桌子、擦門、洗桌布、洗沙發套......
打掃幹淨後已經是傍晚了,他抱著骨灰盒,提起帶來的食材走進廚房開始做飯。
我沒有跟著他,而是飄進臥室,然後在櫃子裡看到了一件一模一樣的印花衛衣。
“原來是情侶款啊。”
此時廚房裡突然傳出了一陣霹靂哐啷的聲響,我嚇了一跳,連忙飄過去,就看到顧逸塵對著鍋裡一團燒糊的東西一籌莫展。
“原來不會做飯啊。”
廚房S手並不S心,而是掏出手機下載了一個軟件,然後對著搜索框沉默許久,才一字一字地打出幾個字“知知的小廚房”。
軟件頁面切換到了一個有著一百多萬粉絲的博主主頁,大部分都是烹飪或烘焙教程,偶爾穿插了幾條日常碎片vlog。
“原來你女朋友還是個美食博主啊。”
他下劃到博主發布的第一條視頻,點開。
清亮的少女嗓音響起:“大家好,我是知知,歡迎來到知知的小廚房。今天教大家做一道家常菜。首先,需要的食材有......”
他愣愣地聽著,沒有動作,直到視頻播放到最後一句話。
“今天的小課堂結束啦,大家學會沒有?”
沙啞的男聲響起:“沒有,知知可以再教我一遍嗎?”
隨後溫柔地看了一眼骨灰盒,在手機上重新播放第一條視頻,笨拙地開始跟著學習。
我看著這一幕,突然感到有些心酸。
7
他從切菜都不順暢到廚藝學有小成,做菜色香俱全也不過就用了半個多月的時間。
最開始一條視頻要反復播放幾十遍才能學會,現在基本上兩三遍就可以掌握了。
但他無論走到哪都要帶著我的骨灰盒。
做飯時放在一旁,時不時地還要問一句:“知知,鹽放半勺還是一勺啊?”
我在旁邊狂咽口水:“都行都行。”
吃飯時放在餐桌對面,還在面前擺上碗筷,時不時給我夾菜,然後問我:
“知知,你嘗嘗這幾道菜我學得怎麼樣,好不好吃?”
我垂涎欲滴:“看上去很好吃。”
睡覺時抱在懷裡,蓋上被子,問我:“知知,你教的菜我基本上都學會了,你明天想吃什麼?”
我徹底抓狂:“能不能別提吃了,算我求你......”
......
我原本以為他睡了一覺變得正常了,沒想到是徹底瘋了。
我也快瘋了。
救命,家人們,誰懂啊?!
半個多月了,整整二十一天!
每天三頓飯面對著一桌子不重樣的色香俱全的菜,卻隻能看不能吃,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
但奇怪的是,頓頓不重樣的顧逸塵不僅沒有胖,反而消瘦了一點,原本合身的衛衣現在都有些空蕩了,還經常神色恍惚。
有時還會盯著我的方向發呆,眼裡滿是深情,偶爾有幾次,我甚至都以為他看見我了。
但每當我試探時,他又沒什麼反應。
今天他已經學到最後一個視頻了,是道甜品,檸檬慕斯小蛋糕。
但無論他怎麼做,味道似乎都不太對。
他點開評論區,置頂的是博主自己的評論,解釋說剪輯漏掉了一些東西,過兩天再重新更新一下視頻。
時間是兩年之前。
他不S心,又嘗試了很多次,我飄在一旁,忍不住出言提醒。
“少了橘子汁和橙子果醬。”
他自然是聽不到的。
但是,我為什麼會知道?我生前也做過這道甜品嗎?
8
他最終還是放下模具走出廚房,但他並沒有放棄,而是開始尋找女孩兒的菜譜記錄。
四處遍尋無果後,打開了那個我們兩個這段日子都從未踏足過的畫室。
我飄在畫室門口沒有進去。
裡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畫作,有水彩、素描、油畫、水粉......涉獵甚廣。
面朝房門,我能看到的那些大多都是風景畫,隻有一張畫的是人物。
不難看出,畫上的人就是顧逸塵。
但奇怪的是,那些風景畫大多色彩陰暗,十分壓抑,與整個公寓的裝修風格相悖,絲毫不像出自一個陽光開朗的年輕女孩兒之手。
隻有畫著顧逸塵的那幅畫色彩明亮一些,還能窺見一點點女孩兒原本的風格。
顧逸塵似乎也很意外,悵然地盯了那些畫許久,隨後眼底染上一抹痛色,喃喃低語。
“知知,你說過,你的每一幅畫都代表著你畫畫時的心情。”
“原來你那個時候那麼難過,我竟然......竟然不知道,知知,都是我不好,是我該S......”
畫室的角落裡還有一幅蓋著畫布的畫。
男人走上前意欲掀起畫布,我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大聲尖叫著阻止。
“不要!”
但他聽不到。
畫布掀開,畫紙正對著我,畫上是一隻飄在水面上刎頸而S的泣血天鵝,紅白交織,栩栩如生,有種詭異的生動鮮活。
我的腦袋疼得仿佛要炸開一樣,扶著門框半彎下身,開始劇烈地嘔吐。
靈魂自然吐不出什麼,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
更不知道那幅畫代表著什麼。
但是男人顯然知道。
因為從不曾破壞過屋中任何陳設的他竟然直接上手撕下了那幅畫。
可出人意料的是,畫的背後是另一張一模一樣的畫,一張、兩張、三張、四張、五張......
男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撕畫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直到把它們全部變成碎片。
可是這樣又有什麼用呢?
那場漫長的自我凌遲早就已經發生了。
無休無止的泣血天鵝編織成一張令人窒息的大網,把曾經坐在畫板前的女孩兒一點兒一點兒拖進了無邊煉獄,至S方休。
9
他最後還是沒有找到菜譜,但是找到了一個玉桂狗封面的日記本。
他坐在客廳的地板上翻看著日記,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活像個瘋子。
哦,我忘了,他本來就是個瘋子。
我飄在另一個角落裡冷眼看了他許久,最終還是選擇靠近。
剛好日記也翻到了最後一頁,日期是一年多以前。
“我最近狀態不太好,總是忘記給餅幹喂飯。明天還是把餅幹先送到七七那裡寄養一段時間吧,等我恢復過來了再接她回家。”
男人似乎這時才突然想起女孩兒還養過一隻小貓。
所以他再次出門,去找女孩兒的朋友想要回小貓。
他沒帶骨灰盒,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靈魂還是被他一起帶出了家門。
他敲了門,開門的是個年輕女孩子,對方顯然也認識他,神色間帶著厭惡與憤恨。
他沒在意,隻是禮貌地開口。
“請問知知的小貓是在你這裡嗎?”
“我想把它帶回去。”
女孩兒聞言神色古怪,沉默了一會兒,開口時帶著對男人的譏諷。
“顧總,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傻?”
“餅幹早在一年前,就被你那個被稱為‘天才舞蹈家’的未婚妻的粉絲從樓上扔下去,摔S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