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關上，爸爸像風一樣離開了我們家。
再次見面是今年，我已經不記得他了。
媽媽帶著我到他面前來，溫聲道，“姜小夏，看，還認識爸爸嗎？”
爸爸？
我懵懂地抬頭，高大英俊的男人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目光冰冷地盯著我，像在看一個十分討厭的生物。
“姜慕，我過來不是來敘舊的。”他居高臨下的說話態度讓我對他更加討厭。
媽媽勉強擠出笑來，抬手將散落在臉側的碎發攏到耳後，“宋淮青，我知道。”
媽媽垂著眼睛慢慢幫他解開領帶，隨後又是襯衣的扣子，他一動不動，唇邊從始至終都噙著一抹冷笑，諷刺的話卻一句接著一句。
“姜慕，到頭來你還是隻能來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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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甩我時，你有想到過這一天嗎？”
見媽媽沒回答，他便掐住媽媽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說話。”
媽媽柔聲道，“可是宋淮青，如果我們沒分手，說不定你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他冷笑連連，抓住媽媽的手，就將她推倒在沙發上，半跪在她的上方，“姜慕，你當年為了顧尋和我分手，現在他人呢？在你最需要的時候他又在哪裡？”
媽媽頓了頓，眼底浮現出一絲哀傷，“他去世了。”
“原來如此。”爸爸面無表情道，“所以如果他還在，你就不會來找我，對嗎？”
他又生氣了。
爸爸一點都不給媽媽解釋的機會，迫不及待地堵住了她的嘴。
放開的空隙，媽媽輕輕喘著氣，推拒著爸爸，“別，別在這裡……姜小夏還在。”
8
那段時間，爸爸幾乎每天都來。
開始時，他隻待一兩個小時，後來媽媽會主動下廚做飯留他吃飯，他便會在吃完飯後再離開。
他從來沒有在這裡過過夜。
有一天，他走後，一位年輕的姐姐敲響了大門。
媽媽打開，就被那個姐姐打了一巴掌。
“姜慕，你要臉嗎？當什麼不好當人小三？”燈光下，她的唾沫星子飛舞。
她漂亮的臉上滿是怒氣，“你知不知道？宋淮青是我未婚夫，我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
媽媽捂著臉搖頭，“對不起，我不知道。”
“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你自己心裡清楚！姜慕，別怪我沒提醒你，要是再讓我發現一次，我不會放過你的。”那人惡狠狠地威脅著媽媽。
等到那人走後，媽媽捂著臉坐在沙發上發呆，她突然就哭了出來。
好像要把自己的心都吐出來一樣。
我看到她拿起手機，似乎想要給爸爸電話，撥出號碼，卻又縮回手。
反復幾次後，手指突然誤觸到了屏幕，她立刻掛斷，電話卻回了過來。
爸爸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有事嗎？”
“沒有……”
“姜慕，到底有什麼事？”
媽媽搖頭，吸了吸鼻子，“沒事，就是有點想你。”
爸爸罕見地輕笑兩聲，心情轉好。
過了約莫半小時，爸爸突然回來了，他用力把媽媽攬進懷裡，看媽媽驚喜的模樣。
他臉上掛著溫和又寵溺地笑，在燈光下像秋日的暖陽。
我突然記起他是誰了。
9
一覺醒來，我渴得厲害，望著桌子上媽媽的水杯舔舔唇。
以前每次我偷喝了媽媽的水，她都會輕輕拍拍我的腦袋，“姜小夏，又調皮了是不是？”
然後把水杯拿到廚房去放好。
但那天她實在是太匆忙了，竟然忘了把水杯收好。
一口，媽媽，我就喝一口。
這水已經不太新鮮了，但我實在太渴了，忍著難受喝了一口。
我依依不舍地又看了看杯子，最終還是沒有去動剩下的水。
好餓，好渴。
我把自己縮在沙發上，再次閉上了眼睛。
9
“姜小夏，醒醒。”好像有很遙遠的聲音傳到我耳朵裡。
我張張嘴，想要回應，卻根本沒有力氣出聲。
冰涼的液體流入嘴裡，我迫不及待地吞咽著。
第2章 如果當時
“姜慕，你真是狠心。”
“要是我今天不來，她就S了，到時候你會是什麼表情？”
爸爸一邊喂我一邊自言自語。
突然，他的身體僵住了。
站起來仔細檢查了一圈物資，又看了看我，目光陡然間變得不可置信起來。
爸爸倒吸了一口涼氣，立刻打了一個電話，“羅蘅，你說……如果你要出遠門的話，會做什麼準備？”
羅蘅愣愣，有些不明所以，“宋總，你問這個……出遠門的話，有很多事情都需要準備的……”
那頭說了好多，我聽不清了。
隻瞧見爸爸放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頭，卻又立刻松開，他往陽臺走，“羅衡，其實我收到過她的短信。”
媽媽的短信？
我勉強睜開眼睛，朝著陽臺看去，卻隻能看見爸爸站在窗前，逆著光，整個人都似乎被籠罩在了陰影裡。
爸爸……媽媽到底說什麼了？
接下來的幾天，突然就變得兵荒馬亂起來。
屋子裡來了好多穿著制服的叔叔，他們仔仔細細地拿著各種東西檢查了一遍又一遍房間，又問了爸爸很多問題。
但有些問題爸爸根本回答不上來，他眼裡滿是迷茫。
爸爸突然發現自己對媽媽一點都不了解，既不知道她常去的地方，也不知道她的人際關系都有哪些。
這給警方查案帶來了極大的阻礙。
最後警察隻是公式化地回復，讓他等通知。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開後，爸爸把我抱進懷裡，默然不語。
“姜慕，如果你回來的話……我有話想跟你說。”半晌，他喃喃自語道。
10
醫生哥哥說我生病了，需要每天過來打針。
我打針的時候和別的孩子不一樣，安靜得過分。
“她情況怎麼樣？”爸爸皺著眉問醫生，臉色很差。
“毫不誇張地說，如果再晚來一點，她可能會S。”
爸爸摸了摸我的頭，低聲道，“我不會讓她S的。”
可是我的身體還是急速衰落下去，爸爸帶我換了幾家醫院去看，卻都束手無策。
黃昏裡，他神情疲憊，撐著額頭認真地瞧我，“姜小夏，你媽媽馬上就會回來了。”
媽媽。
我努力睜開眼睛。
爸爸順勢喂給我一口飯，“對，姜慕發短信說她有點累了，想去散散心。等她玩夠了就會回來。”
媽媽，原來她是累了呀。
也是，這些年她過得太痛苦了。
家裡破產了，她和爸爸分開了，顧尋去世，外公去世，外婆生病。
好像所有的苦難都找上了她。
媽媽隻剩下我了。
我強撐著精神，大口大口地吞咽著飯，因為吃得太快，忍不住幹嘔起來。
“姜小夏，你怎麼了？”爸爸焦急地問我。
胃難受得都抽搐了，我終於哇的一聲吐出來。
食物的殘渣落在米色地板上，像一堆垃圾。
我軟軟地倒在地上，難過地抽了抽鼻子：爸爸，我不是故意的。
爸爸給醫生哥哥打電話，仔細詢問後才放下手機，默默把地板收拾幹淨。
他把我抱到床上，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姜小夏，你想睡就睡會兒……但別睡太久，姜慕肯定很快就會回來。”
11
爸爸徹底住了下來。
隻是，他很忙，每天有無數個電話要接，還有數不清的工作要處理。
他的脾氣不太好，每次接電話時氣壓都特別低，每當這種時候，我連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惹了他生氣。
有時候，他忙累了，就會安靜地坐在落地窗前遠眺窗外的風景。
和媽媽如出一轍的姿勢。
可能，他也有點想媽媽了吧。
沒過幾天，門鈴被按響的瞬間，我就躲進了自己的房間。
一道熟悉的女聲響起，“宋淮青，我就知道你在這裡。”
爸爸隻是問，“你來幹什麼？”
“當然是來看看我的未婚夫。”
她的語氣有種說不上來的得意。
好耳熟。
而且，她身上有……媽媽的味道！
我聞到了！
她自顧自地進屋，環視一圈後坐下，“怎麼？不歡迎我？”
“許靜嵐，我們的婚約已經解除了。”爸爸面無表情道。
“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爸爸靜默不語，偏頭不看她。
“是因為姜慕吧？”她突然問道，旋即自嘲一笑，“五年了，你還沒放下她。那我呢？隻是你無聊時候的消遣？”
爸爸皺眉，“我們隻是合作伙伴。”
許靜嵐眼裡迸發出濃烈的怒氣，“宋淮青，你為了姜慕取消我們的婚約，那她現在人呢？”
她突然站起來靠近爸爸，直接撲進爸爸懷裡，“宋淮青，是不是隻有姜慕不在了，你才能看到我？”
“許靜嵐，你冷靜點。”爸爸抬手抵住他的肩膀，和她拉開距離。
那股媽媽的味道好像就在我鼻尖縈繞。
我忍不住靠近她。
一步，兩步……越走近那股味道越濃烈。
他們的對話斷斷續續地傳入我的耳中，我的注意力卻已經放到了許靜嵐的手上。
媽媽。
我忍不住撲上去。
許靜嵐啊的一聲尖叫，一掌把我用力揮開，“這裡怎麼會有貓？”
我被他摔打到地上，好痛。
恐懼侵襲了我的全身，我的心狂跳著，打算再次朝她撲去。
身體卻一輕，爸爸把我抱了起來，大手覆蓋住我的眼睛，他低聲哄道，“乖，別怕，爸爸在這裡。”
“許靜嵐，你嚇到我的貓了。”爸爸的聲音透露著不悅。
我卻隻是SS盯住許靜嵐的右手。
她的手上有媽媽的氣味。
可不論我如何掙扎，爸爸的大手都牢牢地控在我的背上，讓我不得動彈。
爸爸，他肯定知道媽媽的下落。
我呼喊出聲，爸爸卻隻是安慰我，不要害怕。
“宋淮青，你遲早會為你今天的決定而後悔。”
許靜嵐冷笑著摔門而出。
門被關上的瞬間，我撲到了門上。用力抓撓著門板。
爸爸快開門追上她啊！
12
許靜嵐摔得那一下子太重，害得我一直不舒服，隻能蜷縮在角落裡。
爸爸給我盛了貓糧和水，我湊過去聞了聞味道，默默走開。
不是媽媽做的飯。
“李醫生，我家貓這兩天完全不吃飯，這是怎麼回事？”爸爸又在電話醫生哥哥了。
“抑鬱……嗎？貓也會抑鬱？”
“嗯，是，我女朋友最近不在，可能是這個原因……”
耳旁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我開始感覺困了。
以至於根本不知道，自己被爸爸抱到了床上。
我在黑夜裡睜開眼睛，喉間血腥味上湧，我著急忙慌地就想要跳下床去。
哇的一聲，血噴湧而出，濺了爸爸一臉。
他倏然驚醒，目光瞥到我的時候，瞳孔一縮。
“姜小夏。”
我忍不住縮了縮腦袋。
他的大手卻伸了過來，指尖顫抖，“你怎麼了？”
我舔舔唇，慢吞吞地撐著身體站起來，剛準備走，卻被爸爸整個抱住。
暖和的體溫瞬間就傳到了我身上，好舒服。
和媽媽抱著我時一樣舒服，於是我不想動了。
如果這時候，媽媽回來了，和爸爸一起抱著我該多好啊。
爸爸的心跳得好快，他說，“姜小夏，我帶你去醫院，你一定會沒事的。”
深夜，羅蘅開著車，帶著爸爸和我一起在城市裡穿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