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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玉

第3章

發佈時間:2025-07-03 15:09:48

劉允玉看起來不重規章、隨心所欲,然而闔宮上下,不止是我,都或多或少受過他的恩惠。


 


他是個很好的人,也值得被所有人喜歡。


 


劉允玉屈起一條腿,坐姿慵懶隨意,然而握畫筆的手卻細致認真,落在面具上洇開顏色。


 


我離他有幾步之遙時,他抬眼看過來,卻道:


 


「誰給我們虞昭儀氣受了,怎麼看著這樣傷心。」


 


我原本並未覺得多委屈,聽了他這話,反倒心中一酸。


 


隻是不由得快走了幾步,俯下身看他手上畫的新面具,這次比上次的還要好看。


 


我蹲在他身旁,低聲道:「陛下,怎麼畫這樣多面具,已經有好多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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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允玉笑了,伸手撥響我鬢邊銀釵:「怕你戴厭啊。這就像女兒家的配飾和衣裳,都要多多的才好。」


 


我已經用了凝露半月,被火燎S的皮肉已經逐漸脫落,正在長好新生的。


 


我年少時也能被稱為美人胚子,想必重新恢復後,雖然不至於傾國傾城,但必定不至於讓他丟臉。


 


傳言一夜之間飛滿宮外,說劉家的傀儡皇帝被太師管教傻了,抱著一個醜陋的養馬女,當成最寶貴的昭儀。


 


劉允玉並不在乎。


 


但我心中有愧。


 


我陪著劉允玉畫那副面具,溫風和煦,隻見日頭逐漸偏移,我有些困倦,靠著他的肩頭竟覺柔和,不知不覺睡著了。


 


小眠一會的功夫,睜開眼來,隻見劉允玉支著下巴,目光落在遠處。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正是王宮西邊,那一大片坍圮之處。


 


也正是劉允玉族兄自焚的地方。


 


在劉允玉登基之前,太師已經先後扶持了三位劉姓君主。凡是不聽話的皇帝,總會巧合因意外亡故,其中緣由,諸人心知肚明。


 


劉允玉,是劉姓皇室,最後的血脈了。


 


他同樣是個不聽話的皇帝,並不貪圖享樂,夙興夜寐,試圖推行新政,然而終究未果。


 


劉允玉的命運懸於刀尖之上。


 


但從未見他嘆息憂愁,他仍然愛喝美酒、愛戲弄人。


 


「虞女,你出宮後,想做什麼呢?也許我可以幫你出出主意。」


 


他微偏首,便如再尋常不過的兄長,問家中幼妹未來憧憬。


 


可這就把我問住了。


 


我父母親都S了,沒有和我相近的人,重新換個面容身份去宮外,開始新的生活,看起來美好,但其實也不是那麼容易。


 


劉允玉摩挲了一下下颌:


 


「你會些醫術是不是?那就開個醫館吧,當個懸壺濟世的女菩薩。」


 


我想了想:「聽起來不錯。」


 


有點讓我想起來,小時候家中曬著草藥的香味,平淡而幸福。


 


我道:「那到時候,我再養一隻大黃狗和我作伴。一開始應該會很累,但是醫館開得小一點,應該也還好。我想做一個,隻為女子看病的醫館。當今世道,女子不易,總該互相幫襯一些。」


 


我滔滔不絕,講到一半,卻有鈍鈍的不舍漫上心頭,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我轉過頭,劉允玉正垂眼十分溫柔地看著我,卻在我抬眼間,卻仿佛被燙到,飛快地轉移開視線,改望向天空。


 


夕陽勾勒出他卓絕的側顏,如燈火下驀然回首的剪影。


 


劉允玉大笑道:


 


「去吧。去宮外做你的事業,去找你愛的人。」


 


我卻在一瞬間,壓住喉間的酸澀和下意識的問題。


 


宮外會有嗎。


 


還會有你這樣好的人嗎?


 


我還能遇見你嗎,還能見你嗎?


 


劉允玉。


 


10


 


長頸玉瓶中的凝露最終用完的時候,已經到了夏中。宮外每日都會發生新的事情,有關我這個有些離譜昭儀的傳聞,早已不被人提起了。


 


我有時照鏡子時,會感到陌生,但又覺得有些瑩然的歡喜。


 


我曾想給劉允玉看我恢復後的容貌,他卻扣住我的面具輕輕搖頭,噓了一聲,朝我眨了眨眼:「不要給任何人看見你現在的模樣,我也不可以。」


 


等出了宮,我就要有新的容貌、新的身份,過嶄新的生活了。


 


不能和過去有半分聯系。


 


可是我看著劉允玉,不過輕輕問:「那日後相見,你認不得我怎麼辦呢?」


 


他頓了一瞬,勾起唇角:「如若我見到你,會認得你的。」


 


隻要看見你,必定認得出。


 


但是,劉允玉,倘若出宮之後,我們再無相見之日呢?


 


沒有重逢、沒有相見,正如再平常不過的一次萍水相逢後的離別。


 


那怎麼辦呢。


 


11


 


苦夏長暄,風波俱平。


 


正是我該離宮的最好時機,隻需要找一個時日,宣布曾淪為一時笑話、又被市井女子豔羨的虞昭儀,因病暴斃的消息,我就可以在劉允玉的安排下假S出宮。


 


清點庫房的時候,宮女翻出了許多搭祈天燈用的竹篾和松脂,大家闲著沒事,竟然聊著天搭好了數百盞祈天燈。


 


今夜應該是一個無風的晴夜。


 


劉允玉去朝中議事,到現在都還沒回來,等他回來了,剛好大家可以放放天燈,觀一盛景。


 


我這樣想著,微笑著,就又多扎了兩盞祈天燈。


 


然而,我坐在劉允玉寢殿前的階前,等到深夜打了個盹,被周圍的吵嚷驚醒時,才看見侍衛太監慌亂地抬著一個人進了劉允玉的寢宮,邊上的太醫急匆匆地跟隨。


 


他們挨得太近,走得太急,我根本看不清是誰被抬進去了。


 


我腦袋空白一片,也往寢宮裡走去,卻沒走兩步,摔在了地上,我這次仍然沒看清床榻上的人的面容,但我摔倒在地時,看見他的衣擺上浸透了血,還在往下墜落。


 


那件紫衣,是劉允玉早上走時穿的,他說,玄色穿膩了,也該換個顏色穿。


 


我發不出聲音,也站不起來,聽不見周圍的嘈雜聲。


 


隻知道往前爬,這回我看清了,劉允玉就躺在床上,面色青灰一片,太醫正給他把脈,預備施針。


 


他的唇下,有吐血的痕跡,沾在衣襟前,安靜、無聲無息。


 


不知是哪個太監,扶住了我的手,道:「娘娘,娘娘,陛下還有生機,隻是昏厥過去了。隻有他胸口前那灘血是他自己吐的,別的都不是他的。太醫要施針了,您出去等吧。」


 


我便又重新回到殿外,就坐在劉允玉時常坐著的那層階梯。


 


今夜晴夜,果然是疏星朗月,十分靜謐。


 


太監將發生的事告訴我,劉允玉雖是傀儡皇帝,雖然劉姓皇室已至衰微,但他在朝中仍然有擁趸。我一直知道他想當一個好皇帝,他很少睡覺,一遍遍地看那些奏折,即使那都是太師篩過呈上來的。


 


他翻遍史書,盡力從春秋霸主身上學習君主之道,尋求制衡權臣之道。


 


他也曾推行新政,然而終究遭遇層層困難,最終不得不廢止。


 


王朝氣數已盡,僅靠劉允玉一人,如何回轉。


 


不可回轉。


 


劉允玉有一個好朋友,是個少年將軍。當時推行新政,屬這個小將軍響應最積極。然而今日太師抖落莫須有的罪證,聲稱他私通外族泄露軍機,當著劉允玉的面,將將軍一族屠戮,處以極刑,以儆效尤。


 


劉允玉鬱結於心已久,因而嘔血昏厥。


 


我便安靜地坐在階梯上,就像傍晚時滿懷期待等待劉允玉歸來那樣平靜,然而守在一旁的宮女,卻給我遞了絹帕,告訴我:「娘娘,別傷心。」


 


我偏首看她,面具厚重,他們看不見我的表情,也能猜出我傷心嗎?


 


才發覺,我脖頸湿漉冰涼一片,原來眼淚不聲不響,從面具的邊緣滲出了啊。


 


已經是三更天了,太醫還未出來。


 


寢殿前階梯百階,被太師帶著的朝臣跪得滿滿當當的,以示惶恐。


 


太師很虛偽,又很注重名聲,他禁止民間討論前面幾位劉氏君主的S因,現在也不願意讓人覺得他把劉允玉逼到S路,故而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太師偶一仰頭,才發現我坐在殿門口已久,便如同在跪我一般,他一皺眉:「你是誰?」


 


太監替我答道:「是昭儀娘娘。」


 


他命劉先生將我送進宮,原意想要害S我,卻根本不知曉我是誰。


 


他這才想起來,斥責道:「不過馬奴之女,豈敢位列眾臣之上,享群臣跪拜,來人把她抓起來。」


 


三公子就跪在他身後半步,聞訊抬頭,想為我說句話。


 


然而我安靜地看著太師,不卑不亢,既不因為他的身份感到恐懼,也並不為我接下去要說的話而感到害怕:「太師忘了嗎?我原本並非馬奴之女,家父虞浦和。」


 


這個名字一出,下方伏首的百官,紛紛抬頭。


 


虞浦和,曾經太醫院的院正,傳聞天下疑難雜症,但凡遇到他,就沒有治不好的。


 


我就伏坐在這裡,嘆了口氣:「十來年過去了,太師忙著攢拿權柄,也許早就忘了。當初先帝才十七歲,我父親在太醫院任職,卻接到你麾下幕僚的要求,配制一瓶簡單的毒藥來毒S先帝。他不肯,你的幕僚就陷害我父親醫S了郡主娘娘,諸多輾轉,最後他不得不當了太師府最下等的馬奴。」


 


如何道盡心酸,當初名滿天下妙手回春的大夫,後來竟然做了馬奴。


 


我看向西邊王宮,那裡一片坍圮,在夜裡看著黑黢黢的,很是駭人。我父親拒絕了毒S不聽話的先帝,然而先帝的命運並未更改,最終被大火活活燒S。


 


我那時候還小,時常跟著父親在宮中太醫院做事,王宮好大,我總喜歡到處跑。


 


那年,我跑到西宮,遭遇了一場一生難忘的大火。


 


我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太師卻面色陰沉、壓抑怒火。


 


人人為我倒吸一口涼氣,從未有人敢直接撕扯掉太師的顏面,將這些不堪之事擺上明面。


 


我繼續道:「若今日劉允玉出事,天下皆知,你接連SS四個皇帝,你不仁不義不臣之舉,將流傳天下諸侯之間,百姓口口相傳,無論你再如何遮掩都禁絕不得。爾之行徑,將載入史冊,遺臭萬年!」


 


本是無風之夜,卻驟然起風。


 


原本堆放的祈天燈蹭然著火,終究未能起飛,不過是都蜷在一起,燃燒了起來,照亮了寢殿前百層玉階,照亮了最上首,一個瘦弱女子的身影, 分毫未退。


 


太師被火光嚇了一瞬,氣得倒仰。


 


他揚聲斥道:「胡言亂語!你真面目都不敢示人, 誰找來的他族奸細,讓爾敢汙蔑朝廷重臣。」


 


我的手伸向腦後系繩,預備解下我臉上面具。


 


我恢復後的容貌, 眉眼肖似我父親,滿朝之人,若真見我面容,便知我話中句句屬實。


 


然而系繩散開的一瞬間, 卻有人從身後按住了我臉上面具, 他還不能站穩, 隻能勉強半跪著。


 


劉允玉還說不出話來。


 


可他的神情很認真,從未有人,敢為他說過粉身碎骨地說一句話。


 


百丈階梯,月朗風清。大風將白玉臺上燃燒的祈天燈都颯颯吹響, 火勢漸漸往這邊來了。滿朝官員立即跪拜,唯剩太師臉色青紫, 憤怒不已。


 


卻差點被火勢燒著衣角,急忙後退。


 


一時間朝臣不知道先往後退避火, 還是先賀喜皇帝從昏厥嘔血中醒來, 抑或是審度太師行徑。


 


亂糟糟一片中。


 


劉允玉重新將我臉上的面具系好, 從始至終,從未有旁人看過我的面容。


 


他面容依舊蒼白, 丹鳳眼卻很溫柔。


 


朗朗清風中,他微微低頭, 不過蜻蜓點水,吻在了我的眉心。


 


隔著面具,他掐斷我留在這裡的最後一絲可能性,劉允玉隻說了一句話。


 


「走吧。」


 


離開這裡吧。


 


12


 


祈天燈著火的大夜裡, 宮中亂糟糟的,正是送我出宮的好時機。到時就說,我被大火燒S了。


 


劉允玉很不喜歡,別人因為他改變命運軌跡,留在他身邊並不是什麼好事。更加上他親信之S,太師對我生了惱怒, 更催促堅定了他的決心。


 


離宮的車輦早已備好,新的身份都已安排好, 隻待我起行。


 


「我能留在宮中陪你嗎?我總會有用的。」


 


他微笑答:「不行。」


 


「我不能待在宮中陪你久一些嗎?」


 


劉允玉為我系好披風:「不允。」


 


他看起來隨意好說話, 但其實骨子中有些霸道。


 


太師府很大,就算這些僕婦在府中勞作許久,也很難能見到府上的三公子。


 


「他我」我一瞬間淚流滿面。


 


我突然想起,之前某一個下午,他也曾同我說過一樣的話。


 


還會遇見嗎?還能找到像你一樣的人嗎?


 


我當時有此疑問。


 


現在知道答案了, 不會遇見了, 不會有了。


 


世上不會有劉允玉這樣的人了。


 


開個小醫館吧,養隻大黃狗吧。


 


總有一日,我會和別人說。


 


我曾經時,也是絕色的美人, 曾當過寵冠六宮的昭儀,看過數不清的繁華富貴。


 


我還遇見過,一個很好很好的皇帝。


 


他叫劉允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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