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臉瞬間又紅又腫。
我心裡默念電視上的臺詞，打就打了，難不成還要挑日子。
“你喊他們爸媽喊得這麼利索，那以後就別再認我了。我可不想給白眼狼當媽。”
眼淚在女兒的眼眶裡不斷打轉。
這應該是她從小到大第一回挨打。
女兒往前走了一步，隱隱約約想要抬手。
見狀，沈寧寧掩飾不住地笑出聲。
我心寒太多回，已經沒有感覺了，眼神狠厲地盯著女兒。
女兒被我的模樣嚇到，終究是沒敢還手。
Advertisement
“好，你別後悔！”
“以後，我和沈媽才是幸福的一家人。你這個沒人要的老太太，就自己孤獨終老去吧！”
我將賣房委託書拎到女兒眼前。
女兒怔住，反復讀了好幾遍內容，神色復雜地看向我。
“認識字吧？你和你爸媽團聚，我不攔著。這房子我要賣了，你這周搬走。”
我推開眾人，大步流星離開。
既然女兒執意要跟渣爹和小三當一家人，那我就放手。
遠遠地，女兒憤怒的叫囂聲傳來：
“搬就搬，誰怕誰。”
“爸媽今天就是來給我買新房子的，嫉妒S你！”
我冷笑一聲。
即便是高博川真的良心發現，外加沈寧寧突然大發善心，要給女兒買房，也不關我的事。
同床共枕多年，我太了解高博川了。
他們一家，怎麼可能會給女兒花幾百萬買房子，必然有貓膩。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小心提醒女兒，再暗中調查他們的目的。
現在，這一切，和我沒半毛錢關系。
我又去商場逛逛，找了家我以前不舍得吃的飯店吃飯。
等到回去時，閨蜜的老年大學已經下課。
“你這算什麼反擊，就應該給渣男、小三和女兒，一人一頓暴揍。”
閨蜜嚼著根辣條，氣鼓鼓地評論。
東拉西扯好一會兒後，閨蜜問我以後什麼規劃。
聽到我隻是想賣房換房，然後守著積蓄，窩在家裡時，直呼無趣。
“來段公路旅行怎麼樣？”
我聽著閨蜜的描繪，心生向往。
幾十年圍在一個房子裡，終日是瑣碎的家務，確實無聊。
“趕緊把駕照考了，我們就開車上路。”
“這……我都五十歲的人了，還能學得會嗎？”
我遲疑著問道。
閨蜜輕輕給了我一拳，“怕什麼，你又不是智力障礙者，隻要敢邁出這一步，其餘的都不是問題。”
就這樣，接下來的一個月，我起早貪黑天天跑到郊區駕校練車。
駕校裡都是小年輕，起初我總是低著頭，生怕被嘲笑。
一周過去，沒有一個人嫌棄我學得慢。
當他們得知我學了駕照，要開遍中國時，紛紛為我加油。
即便冬風瑟瑟，有了這些陌生人的鼓勵，我心裡暖洋洋的。
我是那個班裡最勤奮最認真的，朝九晚五，一天不落。
一個多月後，報名考試，所有科目一次性通過。
拿到駕照那天，我愛不釋手。
駕校教練送了我張地圖，囑咐我小心駕駛。
還有那幫年輕人，拉著我合影留念。
“阿姨，你把照片放車裡，就當也帶著我們旅行旅行。”
我興衝衝回閨蜜家時，女兒在小區門口將我攔下。
“媽，你幹嗎躲著我？”
07
要不是她叫我一句媽，我差點認不出來女兒高詩瑤。
短短兩個月，我吃好睡好，容光煥發，每天都活力滿滿。
女兒卻像是從山裡逃難出來的，面色枯黃，眼睑烏青。
我側了側身，和高詩瑤拉開一小段距離，冷漠地看著她，就像在看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女兒伸手指著自己，哭喊著：
“媽，是我啊！”
我皺皺眉頭，還是沒有一絲多餘表情。
“嗯，我沒瞎，我知道你是高詩瑤。”
被我連名帶姓的稱呼以後，女兒定在原地好幾秒，很是不習慣。
她想來抱我，被我快速躲開。
“媽，之前是我說話有點衝，你別往心裡去。”
“再說，我們是親母女，哪兒有什麼過不去仇。”
我頭搖得比撥浪鼓還快，生怕慢一點就白眼狼被纏上。
“可千萬別，你還是跟著你那有錢的爹媽好好過日子吧。”
“你不是說了，你們才是一家人。”
想了想，我繼續撇清關系，
“養你這麼多年，就當作慈善了。不用你回報，也不用你養老，就此兩清。”
聽我這麼說，女兒神情瞬間慌亂，還想和我攀關系。
我讓小區保安幫忙攔住她，扭頭往裡走。
撲通——
女兒竟然徑直跪下了，大聲哭訴：
“媽，求你了，我知道錯了。”
“我和趙峰今天晚上就來看你，咱們一家好好聚聚。”
保安一臉為難地看著我。
這回輪到我害怕了。
女兒越妥協，說明坑越大。
“隻要不放她進小區，她愛跪就跪吧。”
我快步往裡走，沒兩分鍾悄悄回頭看了眼。
高詩瑤見我不搭理她，早早站起來，連兩三分鍾都沒跪滿。
回到閨蜜家，我倆聊了一宿，也沒猜到是什麼狀況。
老房子在我駕駛證下來之前，已經賣掉完成過戶。
我卡裡躺著幾百萬，心裡七上八下的，生怕錢飛了。
閨蜜總笑我膽子比老鼠還小。
這下，考完試了，我又聯系中介，要買套新的小房子養老。
中介小哥欲言又止。
我學著閨蜜的樣子，端起架子：
“有什麼就說吧，我花錢買服務，還不能聽個八卦了？”
在我再三保證不泄露是他說的後，中介小哥來了精神，仔仔細細給我講了大半個小時。
高博川公司表面風光，實際資不抵債。
機緣巧合知道女兒要結婚後，打起了女兒彩禮和房子的主意。
他沒想到我和女兒鬧掰。
知道了房子不可能給女兒後，高博川和沈寧寧生了歪心思。
說是給女兒買房，實際是隻付首付，讓女兒自己背貸款。
“如果隻是這樣，高詩瑤即便還不上貸款，也不算虧。”
我有些疑惑。
中介小哥八卦講得越來越歡，神神秘秘說道：
“看起來是這樣。但，您猜怎麼著，正常房貸一辦完，這父親就哄著女兒又將房子抵押出去，把錢揣自己兜裡了。”
我眉頭緊皺，“銀行能給辦？”
中介笑了笑，“正規銀行肯定不行啊。”
08
懂了。
高博川收了高詩瑤的彩禮錢，再拿它做人情，謊稱給女兒買房子。
現在，高詩瑤一無所有，背了一堆債，正經銀行的，和不正經雜七雜八的。
中介小哥撇撇嘴，感嘆著怎麼會有這麼坑女兒的無賴爹。
我也感嘆，怎麼會有這麼義無反顧，往坑爹懷抱裡跳的女兒。
同情，但不心疼。
這天，敲定新的養老小房後，女兒的男友趙峰找上門。
“老太婆，還我彩禮錢！”
趙峰雙目猩紅，隨時要暴走的模樣令人害怕。
我求助路人，生怕受到人身傷害。
好心的行人們站出來為我撐腰。
“就是她，她們一家騙走我的彩禮錢，現在翻臉不認人！”
趙峰大聲嘶吼，指著我控訴。
我心下了然，直接反駁：
“高詩瑤早就和我恩斷義絕。咱倆也沒見過，你的錢給誰了就找誰要，與我無關。”
“你放心，老太太我，沒有拿你一分錢！”
路人們見是家務事，也不好插手，四散開來。
趙峰抓住機會，一把將我推倒在地。
當拳頭即將砸到我鼻尖時，附近巡邏的民警及時將人按倒。
被扣上帶走時，趙峰還扯著嗓子喊，
“詩瑤說了，你賣了房子，手裡有幾百萬……”
雖然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但高詩瑤遇事就將我推出去擋槍的做法，讓我心生恨意。
今天要不是我運氣好，有民警協助，怕是免不了被趙峰一頓毒打。
派出所走一遭後，趙峰也回過味兒來。
第二天，我就從女兒朋友那裡聽說，女兒被趙峰教訓一番，嚇得又貸了款，當成退的彩禮返還給趙峰。
想起女兒當初信誓旦旦保證，趙峰對她是真愛，無論生老病S都不能將他們倆分開。
僅僅半個月，知道女兒債務纏身後，真愛瞬間消失，隻剩要求返還彩禮的鬧劇。
我和閨蜜說，他們這一家放著好日子不過，非要雞飛狗跳。
其實這錢，一家人努努力，幾年也就能還清。
閨蜜白了我一眼，
“你以為誰都像你似的，蔫蔫的，任勞任怨掙錢攢錢。”
我微微一笑，倒沒覺得是在損我。
反正現在我一步一個腳印，將錢放在自己手裡，踏實、安心。
和閨蜜的公路旅行開始了。
一路上，我倆一人當半天司機，玩兒得不亦樂乎。
我們還共同申請了一個賬號，拍攝沿途風景、趣聞，漸漸有了許多粉絲。
這天，我倆正在服務區吃飯時，閨蜜遞來手機。
“你女兒正在全網找媽呢！”
接過電話，我就看見女兒坐在直播鏡頭前哭訴。
背景是一行大大的黑字：狠心母親拋棄親閨女。
女兒一把鼻涕一把淚訴說自己悲慘的經歷。
父母離婚，從小在離異家庭長大。
她說她隻是單純的，想和其他孩子一樣，擁有父愛。
評論區贊同的不少。
“孩子無辜，不能說媽媽不要爸爸，就讓孩子徹底沒爹啊！”
“什麼樣的母親，才能拋下女兒不管不顧，還把房子都賣了，徹底斷掉聯系。”
“有些人，就不配當媽媽。”
閨蜜直接爆粗口，指責高詩瑤胡說八道。
最後，高詩瑤哭成淚人，
“我不過就是叫了聲爸爸，親媽就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09
饒是過了這麼久，女兒的話還是句句打在我心上。
她永遠避重就輕，隻看對自己有利的那方面。
如果說成長過程中，我唯一對不起女兒的，就是沒能把她教成一個有正確參觀的人。
由於我和閨蜜的旅遊賬號一直沒露臉，所以女兒至今不知道自己的親媽已經是個小網紅了。
在被網民們聲討了幾天後，我大膽直播回應。
一時間，“旅行博主老太太直播回應拋夫棄女”的新聞起了一波流量。
我從和前夫高博川的相識相知談起。
眾人羨慕青梅竹馬，攜手婚姻時，我一個轉折講出高博川出軌女秘書的事。
剛剛還在誇美好愛情的評論，慢慢轉成痛斥渣男花心好色。
然後我繼續講如何拉扯女兒長大。
自己一天打好幾份零工，隻為女兒衣食無憂。母女相守二十餘年，感情深厚。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老太太這些年真是不容易。”
“單親母親獨立掙錢，其中艱辛外人很難懂。”
“不敢評論，怕又有轉折。”
最後，我深深嘆口氣，發了段監控錄像。
錄像裡，女兒抱著前夫的新歡，當年破壞我家庭的女人，甜甜地喊她：沈媽媽。
我確實動手給了女兒一耳光，因為這觸及了我的底線。
“天，這要是我女兒，一巴掌絕對不夠，必須十巴掌起步。”
“這閨女腦子被門夾了嗎，是敵是友分不清啊！”
“沒有人看清罪魁禍首是父親嗎？”
我將事實講完，也不引導輿論，隻是希望大家理性吃瓜，然後結束直播。
半夜，高詩瑤換了個號碼聯系我。
“媽，我走投無路了，你幫幫我。”
女兒抽噎不止，可憐兮兮地求我。
剛要張口，閨蜜給了我一記眼神飛刀，口型說：
“別當聖母。”
我嗯了聲，繼續對電話那頭的女兒講。
“你生活一團糟，不是我造成的。你想解困，就好好分析現狀。”
“你不是說，你和你爹是一家人嗎？你現在看清他們的真面目了，割不割舍自己決斷。”
“身上的債，你自己理清，哪些該你還，哪些是有問題的。”
“最後，找份正經工作，踏實掙錢……”
還沒等我說完，女兒那邊像瘋了似的嘶吼。
“不用你教育，錢，給我錢就行！”
“給我錢，我就能解決問題，就能重新變好。”
閨蜜搶先幫我掛斷電話，我無奈搖搖頭。
到現在，女兒還沒明白，沒有人是理所應當為她付出的。
一個母親該做的，我已經做到位了。
她接下來的人生，隻能自己負責。
我沒有義務必須替她還債。
手機關機後，我很快進入夢鄉。
第二天，迎著朝陽，我和閨蜜繼續一路向北。
10
這次公路行整整持續一年。
起初水土不服，後面越來越適應，我每天都充滿活力。
等我回到新買的養老小房子時，驚訝地發現打不開鎖。
心頭有莫名不好的預感，我立刻報了警。
站在門口等待時，屋裡的人將門打開了。
女兒大變樣。
隻過了一年，高詩瑤像是老了十歲。
全身浮腫，整個人頹廢又萎靡。
“你還知道回來？”
女兒搶先一步質問，厭惡地看著我。
這時，屋裡走出一個混混模樣的人，叼著根煙，嘶啞著嗓音問：
“這老太婆是誰？”
我的目光在女兒和混混之間來回打量，
“你又是誰？為什麼住在我家？”
混混愣了愣，瞥向高詩瑤，等著她解釋。
女兒眼神閃爍，推脫說不認識我。
“行吧，一會兒等警察來了，你們兩個誰也跑不掉。”
一聽警察，小混混頓時怒了，撸起袖子就朝我走來。
我心情不好，趕緊往電梯跑去，邊跑邊喊。
“高詩瑤，你快說，到底怎麼回事？”
誰知，女兒突然大叫：
“抓住她，不能讓她跑了。”
“抓住她，房子就是我們的了。”
小混混扯住我的頭發，將我的臉重重砸在電梯門上。
瞬間，疼痛感席卷全身。
剛想按按鈕，雙手就被小混混控制住，將我往回拖拽。
力氣的懸殊讓我有些絕望。
隱約中，我看到電梯數字不斷向上走。
求生的欲望讓我S命掙扎。
叮咚。
電梯門開，走出兩個民警。
二人看到這情景，一個閃身將小混混按倒在地。
得救後，我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女兒和混混被帶走調查。
閨蜜看著我的一身傷，滿是心疼。
我沒有選擇和解。
雖說我傷得不重，可還是受了不小的驚嚇。
在女兒保釋期間，分別送了我和高博川一人一個保溫杯。
“她會良心發現，讓你多喝熱水？”
閨蜜謹慎地檢查杯子。
我知道，女兒當然不會真的悔悟。
抱著一絲絲僥幸，我去做了化驗。
果然，杯子裡和杯子口被塗了農藥。
高博川一家就沒那麼幸運了。
前夫根本沒在意，將杯子隨手扔在家裡。他和女秘書生的孩子，直接用來裝水喝了。
他們孩子出事，找到我，讓我賠償。
我幾次拒絕後，讓律師向他們嚴正聲明，冤有頭債有主。
高博川見不可能有賠償之後，拒不諒解，親手將女兒送去坐牢。
沈寧寧護子心切，和高博川爭吵，將自己老公捅了。
打掃房間時，我翻到了以前的照片。
那時高博川拉著我，我牽著女兒，算是和諧美滿的一家人。
如今再看看，女兒高詩瑤鐵了心奔赴的人，坐牢的坐牢，殘廢的殘廢。
這，也算變相得整整齊齊一家人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