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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芙

第3章

發佈時間:2025-07-08 16:26:46

 


我看他用指尖一遍又一遍的摩挲我的畫像,從眉骨至腳尖。


這分明,是人間痴情男子的模樣。


 


他是愛上我了嗎?


 


當我意識到這一點時,胸腔處竟像被刺了般,開始發痛。


 


我大吃一驚,回到寺廟中。


 


一日苓婳在嚴刑拷打之下,交出我的雙環戒。


 


顧言在亭中思索了許久,終究是轉動了它。


 


頓時天地昏暗,黑鳶停駐,地面密密麻麻全是蟲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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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軍應呼前來。


 


但那又如何,顧言他聽不懂獸語,翊軍認主,他們之間無法交流。


 


隻聽顧言顫抖著問:「你們,知道她在哪嗎?」


 


黑鳶鳴叫著,怒視這位下令獵S同類的男子。


 


雖然公主失蹤後,他又下令將它們當歸。


 


它們說:「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顧言聽不懂,他詫異地望著騷動的翊軍。


 


片刻後,猩紅了雙眸:「幫我叫她回來吧,我再也不逼她了。」


 


我望著這一幕,胸腔又是一陣疼痛。


 


17


 


他後來做了許多。


 


像是平定市井之中我的謠言,又如放言今生絕不再娶,硬生生粉碎了一眾女子的芳心。


 


再如聽密報言祁國有一女子身形與我相似,便偷偷潛入祁,去找我。


 


好生生一幅痴情模樣。


 


我不太懂顧言了。


 


18


 


又歷經九個月,我的肉身終於恢復了。


 


既然景國已滅,我便不再有留在晟國的理由了。


 


我雲遊四海,想找找母親的蹤跡。


 


鹹寧寺的老朽少言,隻說數十年前,母親來過一趟,氣息奄奄。


 


「要想活命,就要用記憶來換,公主不必尋找,她怕是,不記得你了。」


 


於是我留在鹹寧寺中,與老朽相伴。


 


寺廟處於海拔極高之位置,臘梅常駐。


 


諾大的寺中香火供奉不斷,卻隻有老朽一人,我曾疑問,她卻淡笑不語。


 


也是,這世間光怪陸離,既有魅的存在,也不乏山鬼小仙,芸芸眾生,各有自的活法。


 


我確是遇到過,寺前的那盞燈,常年不滅,縱使風吹雨打,那柔暖的火苗,依舊挺立。


 


這寺雖僻,但總有幾位心誠又切的凡人,叩開那寺門。


 


我曾見過一位母親,一步一跪虔誠磕到寺門之前,為瀕S的獨子求一份藥。


 


老朽心軟,說能到寺前都是有緣人,總會滿足他們的願望。


 


老朽喜歡下棋,後院池邊梅樹下有一盤石棋,她念完經後,總會坐一會。


 


我不懂棋,老朽也不願教我,說我與棋子無緣,我隻能倚在樹旁看她落子。


 


有一日,我看老朽手執黑子猶豫不決,一反常態,良久後卻向我開口。


 


「公主在寺中也待了一段時日,不知公主能否下山,幫我化些緣來。」


 


原是最近,上香人少了,我笑老朽,看似不食煙火,可奈凡人之身。


 


老朽淡笑,隻是望向山門,看得深遠。


 


「公主,下山吧。」


 


19


 


我下山之後,剛在滸江附近的幾處人家化了些齋飯,正趕著往山上走。


 


一支山匪卻攔了我的路,我啞然。


 


「大哥,我身無分文,隻有這些齋飯,這也搶?」


 


領頭人冷哼一聲。


 


「就憑這張臉,今天說什麼也要把你帶回去。」


 


說完手一揮,十幾個大漢便把我團團圍住。


 


我許久沒見過這一仗勢了,平日裡慣了與老朽在寺中清闲的日子,身子骨也弱了許多。


 


剛想召喚翊軍時,驀然發覺環戒早被奪走,身上沒帶符紙。


 


放血或能召喚它們,隻是這身子骨還弱著,若這下出事,不知又要花費多少時日來恢復。


 


我咬咬牙,隻能點頭打哈:「各位爺,我和你們走,別動粗。」


 


大漢們愣了,領頭人點頭,幾根粗繩索便把我的雙手反綁住。


 


我聽見其中一人竊語:「不像,不像。」


 


旁邊一大漢不耐煩的回答:「管他娘的像不像,上面自會定奪。」


 


我未聽仔細,便被蒙住眼睛,上了他們的黑轎。


 


當蒙布摘下時,我看見了位意想不到的故人。


 


我有些恍惚,盯了他許久,才疑惑的叫出他的名字。


 


「顧嬰?」


 


晟國大殿下,滿臉譏笑的立在我面前。


 


他似乎變成熟很多,沒有往日的直來直往,笑得痴狂。


 


「三弟心心念念的人,竟叫我先遇見了,老天爺都在幫我。」


 


我蹙眉。


 


「綠芙公主,上次你沒聽我的話,落得被人刺S的下場。」


 


「這次站在我這邊如何?」


 


顧嬰神色發狠:「隻要讓他自辭官職,成為闲散皇子也罷,到時待我坐上皇位,定不會虧待你!」


 


我靜靜看著他,自小在深宮長大,我如何不知。


 


顧嬰這般模樣,隻怕是皇位不保了。


 


20


 


早些日子我雲遊山海之時,曾遇到一位少年郎,他眉眼之間,滿是貴氣。


 


手執藥書,衷情於山植藥理,是晟國二皇子,顧霽。


 


他並不認得我,我與他有過一番交流。


 


顧霽之志不在皇位。


 


如此一來,讓顧嬰這般跳腳的原因,不言而明。


 


可景國已滅,我如何甘心再踏深宮,誰又知道,我不會落得從前那般下場。


 


我搖頭,拒絕了他的提議。


 


顧嬰惱羞成怒,將我捆綁在房間之中,命人嚴加看管。


 


可在密閉的房間,都有蟲鼠爬行,繩子早已松開。


 


我隻需要找個機會,乘亂逃走即可。


 


不知等了多久,外面喧囂起來,武器揮霍聲不絕於耳。


 


「她在哪?」


 


熟悉的聲音,嘶啞深沉,急切又帶冷意。


 


是顧言。


 


顧晟叫囂:「你放棄皇位我就放她。」


 


一陣兵戈混戰之後,顧言一腳踹開房門。


 


下一秒將我緊緊擁入懷中,緊得我要喘不過氣來。


 


我想要推開他,卻徒勞。


 


良久之後,我聽見他沙啞地說道;「和我回宮,綠芙。」


 


我搖搖頭,推開他,轉身向外走去。


 


可顧言擋在我面前。


 


他紅了眼眶;「我不會讓你再離開我了,絕不會……」


 


「三殿下何必如此,景國已滅,我一滅國公主,對你還有什麼價值。」


 


「所以你無處可去,景國已滅,你還要去哪裡?」


 


我聳肩,顧言現在情緒激動,我和他交流不了。


 


「三殿下,你說過的,在我對你動情之前,你不會動我。」


 


我直視他。


 


「可是綠芙,你從未給過我機會……你敢說,你曾經試著,愛過我?」


 


愛?


 


望著顧言這副模樣,我想起了母親。


 


顧言這副模樣,與母親有何不同?


 


我笑得燦爛:「若我同殿下回宮,殿下能否隻做個闲散王爺?」


 


「我願意。」


 


鏗鏘有力的回答,堅決肯定。


 


我突然感到一陣悲涼,愛真的有如此大力量,敢叫人放棄得之不易的東西。


 


甚至可以放棄自己的……孩子。


 


母親當年或許也是這般,因為愛放棄了我。


 


我走上前去,牽起顧言的手,那隻微微顫抖的手,白骨如玉,指尖冰涼。


 


顧言不可思議地看著我,我將那隻手放在我的胸口,直視著那疑惑的王爺。


 


「殿下,還不明白嗎?」


 


我為何被利刃戳心卻不S。


 


我為何能通獸語領獸戰。


 


我為何不似平常女孩家,對你深情款款……


 


「我沒有心,如何愛你?」


 


21


 


顧言驀然睜大了雙眼,手掌停留在我的胸口。


 


在沒有感受到蓬勃跳動的動靜時,他更是驚奇到極致,而後眼神晦暗,一陣挫敗。


 


我直言:「我是魅,與殿下本就不是一路人,何談愛你?」


 


22


 


鹹寧寺中,我將食材放在老朽面前。


 


老朽笑得通透,深望著我,她讓我化緣,何嘗不是讓我與顧言續緣。


 


那日顧言失落而去,我硬生生毀了他對我的念想。


 


離去之前,顧言問我,我們之間是否可以當朋友。


 


朋友嗎,我想,天地之大,朋友我是有許多的,多他一個,也不過分。


 


我點頭說可以。


 


可抬眸卻跌入他淬冷的雙眼。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卻要和你當朋友,這是什麼道理,阿芙。」


 


阿芙,阿芙……


 


自母親消失,我第一次聽到這稱謂。


 


「至少告訴我,你在哪裡,等我哪日想與朋友敘舊,才能找到你。」


 


顧言幾乎央求著,低聲下氣地問我。


 


「鹹寧寺。」


 


「你可以休妻,三殿下,不必阻擋了自己的姻緣。」


 


我說完轉身離去,並不想和他糾纏下去。


 


卻聽到身後傳來重重的一句話。


 


「我等你,阿芙。」


 


老朽仿佛知曉一切:「三殿下有帝王相,江山於他,不過幾年時間。」


 


「公主跟了他,榮華富貴,豈不妙哉?」


 


我不語。


 


老朽豈會不知我所想,江山難能見明君,凡人將愛情看得太重,明君若坐定江山,便不能有軟肋。


 


且,我並不知何為愛。


 


23


 


一日午晌,鹹寧寺門前的鍾聲悠悠響起。


 


有人來訪。


 


我興致盎然,又是哪位誠心之人,歷經萬苦,尋至此地。


 


我喜歡聽故事,叩開山門者,身上總有故事,或是千瘡百孔,來此尋法子。


 


我在閣樓高處,望見老朽緩緩打開寺門。


 


我奔跑前去。


 


門前是一位男子,風塵僕僕,素衣挺立,眉目如畫,長著一幅我再熟悉不過的樣子。


 


顧言。


 


我頓住跑向前廳的腳步,躲在廟後。


 


金像盤坐的寺中,我聽見老朽沉穩厚重的嗓音,問來者何事。


 


「在下來此尋一位…老友。」


 


老朽不急不慢道:「往日來者,皆有苦惱,來此求解,三殿下不遠千裡,定不止尋友吧。」


 


顧言走向佛前,緩緩下跪,苦澀開口:「我愛上一位女子,情根深種,她卻始終不能接受我,這是為何?」


 


「殿下現已知她不同,卻還不改心意嗎?」


 


面對重重點頭的少年,老朽嘆道。


 


「殿下可知,魅一物,自生來便無情絕愛。」


 


「殿下想要魅動情,堪比天方夜譚。」


 


「何況,若魅生了愛,長了心,除非清了有生以來的記憶,便隻有一條S路了。」


 


顧言聲音顫抖,面色蒼白:「阿芙沒告訴我,她……」


 


「且不說她,殿下想怎樣選?」


 


「若她成了一張白紙,空有先前的皮囊,殿下依舊愛她嗎?」


 


我不自覺攥緊拳頭,這倒是個有趣的問題。


 


顧言默了許久。


 


「那就不是她了。」


 


老朽笑了:「殿下所尋的答案,就在此。」


 


24


 


我輕輕走上前,注視著素來幹淨的少年衣角沾滿風塵。


 


深深將他擁入懷中,我在他耳畔念道:「顧言,忘了我吧。」


 


直到目送他離開鹹寧寺,老朽還在打趣我心狠。


 


我比母親狠心,可我也知道,再與他相處下去,有一日或許會愛上他。


 


可我從不渴望愛情。


 


25


 


我周遊列國,作為不生不老的魅,也自然見證了顧言成為明君的過程。


 


世間人傳聞晟王鍾愛一幅畫,畫像是位女子,傾國傾城。


 


嘆幸此女未現世,還晟國一明君。


 


你看紅顏禍世,早已成定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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