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沒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他還是想娶我。
說這話的時候,他眼神溫潤,看我的目光中似乎滿是愛意。
「你……你可願意?」
他眼裡有著溺S人的神情。
我抬頭看著這個俊朗書生,鬼使神差地開口:「你得陪我一起,住在這山林之中,你願意嗎」
張揚靈呼吸急促了起來,臉上一片紅,眼睛盛滿光茫一般,有些激動和急切。
「你這是答應了嗎,我願意!」
他很開心,臉上全是笑意,嘴角咧開衝我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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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他這副模樣,我的嘴角也不自覺上揚。
胸腔熱熱的,張揚靈擁住我,他的肩膀很寬,我下巴搭在他身上,有種很踏實的感覺。
9
張揚靈每日興高採烈,往鎮上去的次數更多了,小院裡被他添置了很多東西。
紅色的大喜字和紅綢燈籠裝點進我的院裡。
紅燭和花生桂圓蓮子之類的喜慶物品被他一樣樣添置回來。
他很上心我們的喜事,親力親為了很多日,沒請賓客和外人。
張揚靈沒有在意我為什麼不願大張旗鼓,他隻說都隨我。
他大概算得上是凡間女子的好夫婿了,溫柔體貼,樣貌俊朗。
可我現在卻有些後悔了,我和他注定不同路,答應了他,不知道是對是錯。
牽扯上了因果,我卻舍不得脫身。
喜事前夜,張揚靈回了一趟家中。
「我先去看看家中的姐姐,告訴她我成婚的消息,待到婚後,我再帶你去見她」
張揚靈說話的時候不敢看我,隻低著頭。
我的手不自覺的握緊,過了半響等他走遠才松開。
長籲一口氣,我有些胸悶,張揚靈有事瞞著我,我知道但不想問。
第二日張揚靈回來之前,我換上了紅色的喜服。
衣裳是張揚靈準備的,很合身,上面的大片大片繡花很精美,手指輕撫上面的紋路,我不自覺有些走神。
時間過去大半,等聽到熟悉的動靜我才趕忙戴上一邊放著的紅蓋頭,扯過裙角擺正端坐在床邊,莫名的感到有些緊張。
隔著蓋頭看到了張揚靈的靴子停在我跟前,一根紅綢輕柔的塞進我手裡,他的手溫熱,帶著藥香,讓我不自覺有些臉熱。
活了那麼久,但我還是頭一回和凡人成親,雖然族裡長輩歷情劫多半也是和凡人,但聽說終究還是和自己切身體會完全不一樣。
張揚靈領著我拜天地的時候,我還在恍惚地想,不知道我這算不算歷情劫……
揭開蓋頭看見的是張揚靈漲紅的臉。
他膚色白,穿著紅色的喜服更顯出塵逸朗,眼睛裡映著我的面容光芒流轉。
「娘子今日真美。」
誇的是我,他自己卻先臉紅了。
拿著合卺酒痴痴的望著我,我也不自覺笑起來,接過酒和他一起一飲而盡。
喜燭燃了一半,外面天色漸黑,屋裡的床幔被他伸手放下,手慢慢的伸向了我,莫名有些緊張,耳邊有一陣湿潤的熱氣,張揚靈帶著一絲酒氣在我耳邊悄聲說話。
「別怕,疼就咬我」
臉上發燙,我輕柔環住他,慢慢閉上眼。
……
次日天亮之後,我蓋著頭不好意思起床,張揚靈站在床邊捂著嘴低笑,我拿過枕頭丟向他。
「不準笑,出去!」
我和張揚靈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成親之後小院裡熱鬧了一些。
不去山裡和鎮上的時候,他會在院子裡看書,張揚靈的聲音清潤,說話語氣平緩,我喜歡聽他給我讀遊記。
他會每日溫柔的喚我起床,對著窗外的光替我梳發,櫃子裡也多了許多他的衣物。
下小雪之後,張揚靈牽著我往山下走,臉上神色溫柔,手心很熱,我專注的盯著腳下的路,聽著他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
「我們成親一月有餘了,我帶你去見見我姐姐吧。」
「她重病在家,希望你不要嫌棄……」
10
我腳步頓了一下。
若我沒記錯,張揚靈的姐姐怕是已經埋了一年有餘。
我眼神冷了來,看著走在我前面的張揚靈,我壓低聲音。
「好啊,那我可要好好看看這位「姐姐」了。」
張揚靈的身影不明顯的僵了一下。
下山的路走了很久,他家的小院收拾得很整潔,破舊的土院裡擺著幾個籮筐。
前腳才踏進院裡,後腳就聽見了屋裡傳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真的有人在屋裡……
「這是我姐姐。」
張揚靈領著我見到了屋子裡靠在床上低頭咳嗽瘦弱女子。
她面色蠟黃,面容清秀,低著頭咳嗽不斷。
心如擂鼓,床上的女子我有過一面之緣,但她決不可能會是張揚靈的姐姐。
我倒退一步,張揚靈以為我不喜這咳嗽聲,動動嘴唇但沒說話直接拉著我出了屋。
「她真的是你姐姐嗎?」
「為什麼這麼問我,我記得之前好像從未帶你見過我姐姐」
他忘記了,我之前還真見過,不僅見過,我還知道他姐姐埋在哪裡。
他在騙我,為什麼?
回山上的人隻有我一個,張揚靈實在不放心他患了重病的「姐姐」。
我幹脆讓他留在山下,過兩日再回山。
一路上我想了很多,我看不懂張揚靈究竟要做些什麼。
他和我成婚,也許目的並不那麼單純。
11
張揚靈從山下回來之後,經常一言不發的走神,盯著我發呆。
等我問他的時候,他隻是擺手說沒事。
我本想等著他想說的時候再自己告訴我。
但我沒想到的是,我先等到的,卻是半夜扎進我胸腔的匕首。
也許他的目標一開始就是我的狐心,張揚靈倉皇逃走時碰掉了我放在桌子上的镯子。
修補過一次的金鑲玉镯撞到尖角跌了個粉碎,這次是真的補不好了。
終是咽不下這口氣,我提著劍朝著一個方向趕去。
離鎮邊十幾裡的小院裡,隔著窗紙能看到室內還亮著燈。
湊近不僅能聽到各種飛禽走獸的聲音,還能聞到長時間燃香留下的氣味。
屋裡面的人還沒睡下,我直接破門而入,一劍刺向屋裡的人。
可惜被他反應過來躲開了,我怒目瞪著他,眼底一片冷然。
「你想幹什麼!」
屋裡的人並未露怯,伸手摸了一下下巴上的胡子,還能微笑出來。
「人妖殊途,何況貧道從未加害過張公子。」
「貧道的婢子蘇翠兒和張公子已是明媒正娶的成親,遠不遠離那也不是貧道能做主的事。」
頭上的青筋一跳一跳,我大喘了一口氣,不想同他再講,我再次舉劍刺向那妖道。
這次我用了八成的力,重傷了那妖道。
身上被刺了幾劍之後,妖道嘴角的笑意霎時沒了,連連躲閃,見著我下S手的架勢,他終究不敢久戰,棄了法器遁走了。
我大喘著氣,衝著夜空喊話。
「你再敢出現在我面前,我見一次S一次!」
周邊安靜下來。
我點了一把火燒了妖道的院子。
火光裡燃燒的木頭噼裡啪啦的響,一道道光影衝向夜空,四散開來。
那是被妖道封住的妖怪,我全給放了出來,跑的跑,找他復仇的復仇。
收了劍,我長嘆一口氣,隱下身形朝著熟悉的院子裡趕去。
趕到的時候,隔著窗子還能聽到隱隱的說話聲,聲音傳到耳朵裡,我全身發涼。
「翠兒,對不起,我沒能找到救你的藥」
我沉著臉,深吸一口氣從外面推門而進。
見著我進門,屋裡的兩人神色詫異。
反應過來之後張揚靈神色驚慌地站起擋在蘇翠兒的身前。
「張揚靈,你騙我。」
張揚靈抬眼神色復雜的看我一眼,又快速低下頭,沒說話。
我的手攥緊,向前兩步,看著倒退的兩人,我抬著下巴和他背後的人說話。
「蘇翠兒,那老道已經被我趕走了,你不用裝了。」
「你沒病,對吧。」
這話就像石子丟進水裡,在這屋裡泛出漣漪,燈花跳了一下,我緊盯著兩人的神色。
張揚靈低著頭,身子微微顫抖,呼吸粗重起來。
他緩慢的回身面對著背後的蘇翠兒。
「你……你騙了我。」
「是攬星救的我,從一開始我愛的人就是她,我這樣……我這樣……」
張揚靈的眼眶發紅,神色有悔恨和激動。
蘇翠兒沒敢看張揚靈,起身走向前越過他,在我面前「撲通」一聲跪下。
「感謝仙子大恩大德,讓我脫離那老道的控制。」
沒等我回聲,就著跪地的姿勢,她對著張揚靈說出了前因後果。
當時,張起靈以為是蘇翠兒救的他。
蘇翠兒是老道買下的婢子,那老道控著她裝病騙張揚靈給她問藥求醫。
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我的狐心,盯上張揚靈也是因為隻有他和我走得近。
第二次張揚靈來找我,那贈予他的十兩銀子,也全部花給了蘇翠兒,他為了蘇翠兒,沒有去參加科舉。
隻是老道沒看出來,我的狐心早就拿去救了張揚靈,白費一趟功夫最終結果也隻是白白傷了我一場。
12
空氣寂靜,屋裡靜得隻有燈花跳動的微弱噼啪聲,蘇翠兒站起來立在了一邊,張揚靈臉色慘白,隻那雙眼睛通紅的看著我。
這般因果,著實讓人哭笑不得,我臉上表情難看,張揚靈出聲打破了寂靜。
「攬星我……」
我後退一步,避開他伸向我的手。
「我們之間再無交集了,你因我而傷,我救你一命,兩清。」
他一張臉抬起來蒼白破碎,眼睛漲得通紅,消瘦的立在窗邊,聲音低沉沙啞。
「是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
冷風吹過他發皺的衣角。
「我們能不能重新開始,攬星。」
他眼裡滿是祈求與悽涼。
我沒再說話,轉身離了這小院。
背後追上來的人還沒來得及抓住我的衣角,我便消失在他面前。
狐心最終我還是沒有取走。
既修善道,救他一命,便也算是積德吧。
山中小院漸漸消散在我面前,我轉身,背後不知道何時多了一道身影。
穿著黑衣的俊美男子緩緩走來,他的眸子明亮,微風輕輕吹過,散發著神秘的氣息。
「攬星,族地召你回去領罰,速歸。」
他似乎早已對這種事見怪不怪。
族裡得知消息很快。
我用狐心救凡人,和妖道動了手,還有那些因果,這些足以讓我受重罰。
被押回族地去見族裡長老的路上,族人打量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狐仙入世有我們自己的秩序,觸犯條例的不在少數。
狐仙接觸人類多了,難免會受些影響,待久了總會犯錯,想到這裡我垂下頭。
族地長老面前肅穆莊嚴,比起外面的嬉鬧,我面前一片寂靜。
不敢抬頭,我仔細聽著那一條條細數我過錯的聲音。
到了最後,蒼老的聲音低啞的加大了音量。
「你要忘掉這段記憶重新來過,還是留著它。」
我恭敬地埋下頭:「攬星願留著記憶警醒自己所犯之錯,望長老成全。」
上方靜了半響,一隻寬厚的手掌放在我的頭頂,語氣復雜。
「日後若是再入這人世間,可莫要再犯此錯。」
13
我被關押在禁地,在帶著禁制結界的山洞裡,待了數十年。
這是我救下張揚靈的代價,也是我牽扯這樁因果的懲罰。
隔著山洞的結界,不知看了洞外多少次春夏秋冬。
洞外一抹青綠的身影捧著匣子進來的時候,我還在對著外面發呆。
目光從她豔麗的面容掠過,最終落在了她手裡捧著的匣子上。
「姐姐,你的狐心取回來了。」
族中的小輩給我我拿來了我的狐心。
幾十年的光陰與我們來說不過一瞬,狐心歸還回來也就意味著那人S去。
我拿著匣子久久未回過神來。
手不自覺的微微抖動:「他S了?」
「S了,這人可真是奇怪,臨S前見到我,又哭又悔地纏著我問姐姐的下落。」
「我怎麼可能告知他,隻說讓他快快S,我好取回姐姐的狐心。」
我從頭上取下一隻保存多年的木簪,隔著結界叫住了要走的小狐仙。
「這隻木簪已經朽了,你幫我丟了吧。」
我的眼眶不知為何越來越熱,臉頰上有溫熱的水珠劃過,滴落下來。
小輩詫異的望著我,隔著結界結結巴巴的開口。
「姐姐,那是眼淚嗎?你流淚了。」
狐仙怎麼會和人類一樣輕易流淚呢,我沒回她的話,輕撫著手中的匣子背過身往洞中深處走去。
狐心已回,塵緣已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