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跪下來道歉,然後賠我錢,真煩,害得我才買的新車都刮花了。」
言語間全是不耐煩和冒犯。
可我看著眼前有些青澀的男人,他似乎滿臉不好意思。
我對他好像有點印象,聽淮安說最近新招了個才從名校畢業的高材生。
剛出社會,就要面臨這麼棘手的事。
我不願為難他,於是朝顧婉婉點點頭:「隨便,我等你的律師函。」
「對了,我叫黎念。」
「不認識我的話,可以問問你的好程總我是誰。」
說完,我便想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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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站住。」
顧婉婉叫住我,眼底溢著明晃晃的嘲諷:「你能是誰?開個幾萬塊的破車,認識個警局小職員,了不起完了?」
「真以為你能在我面前裝上呢?」
她雙手叉腰,露出了手腕處的項鏈。
太閃了,閃得我眼睛發酸。
很久之前,我一直想要一根這樣的手鏈。
可那時候,程淮安買不起。
顧婉婉話落,視線從我身上移到了身旁站著的祁鶴身上,上下打量了幾眼,然後視線落在了他的手表上。
她突然收回口吻中的趾高氣揚,柔了聲線,問我身旁的男人:「你是誰?」
他不應,隻是似笑非笑地盯了她看了一眼。
有種被冷落無視的感覺,顧婉婉剛想發火,她的電話卻不合時宜地響起。
手機屏幕亮的那一秒,我看清了來電,是程淮安。
而度來還咄咄逼人的她在接起電話的那一秒,立馬笑顏如花,聲音都甜了不少。
我冷眼看著她朝電話那頭撒嬌。
冷眼看著她……突然將手機遞到了我的眼前。
「淮安叫你接電話。」
7
我沉默了會兒,最終決定伸出手接過電話。
隻是剛抬起手,就被一道尖細的聲音打斷。
「誰讓你伸手的啊?」
「你以為你是誰啊?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啊?」
「是叫你身旁的男人接電話。」
從剛剛就站在我身邊一言不發的男人聞言輕笑了一聲。
「我?」
他挑眉,勾起一抹散漫的笑,也不伸手,隻是懶洋洋地望著我。
似是一種無聲的詢問。
接 or 不接。
我抿唇,點了點頭。
我也好奇,淮安想要跟祁鶴說些什麼?
祁鶴淡淡地開口,喚了一聲「程總」。
「祁鶴,果真是你。」
電話那頭傳來了淮安平淡的聲音。
「婉婉不懂事,衝撞了你,我已經訓過她了。」
「你知道她撞到了誰嗎?」
「不重要。」
我離得很近,近到這不重要三個字,我聽得清清楚楚。
祁鶴聽罷,輕挑下眉,嗤笑了一下:「程總,顧婉婉是你心尖上的人,可她撞到的人,不巧也是我心心念念很久的人了。」
「這次,好不容易,我能有機會在她這裡能露個面……」
淮安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所以呢,你想怎樣?」
「你跟你夫人離個婚試試,最近無聊,突然想看場好戲了。」
語調端得散漫。
話音剛落,我能明顯感到在場的好幾個人呼吸都屏住了。
隻是,電話那頭程淮安的聲音更冷漠了。
「祁鶴,黎念不是你能肖想的人。」
一時之間,沉默在彼此之間蔓延開來。
而我,突然搶過電話,故意用另一種聲音大聲說道:「所以,得加錢。」
是的,得加錢。
都這個樣了,沒有程淮安的愛了,那我要很多很多的錢吧。
8
離開警局後,坐在祁鶴的車上。
他暖氣開得足,倒也不覺得冷。
而我坐在他的副駕駛位上,在刷顧婉婉的朋友圈。
沒錯,她的朋友圈。
十幾分鍾前,顧婉婉提出了要加祁鶴的聯系方式,鬼使神差,我替他答應了。
因為,我挺好奇,她那麼一個愛炫耀的性子,朋友圈會發一些什麼內容呢。
【2024 年 11 月 20 日。
【今日拍戲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一個男人的懷裡,手中的咖啡不小心把他的襯衫打湿了。】
但是他沒兇我噢,還貼心地賠了我一杯咖啡呢。
【2024 年 11 月 21 日。
【原來昨天我撞到的男人是我們劇組投資方最大的股東啊程總啊,真看不出來他這麼年輕就如此有為,最開始還以為所謂的程總是個大腹便便的油膩老男人呢。】
我面無表情地滑動著她的朋友圈。
【自拍+1。】
【自拍+1。】
……
【性感自拍+1。】
……
【2024 年 12 月 11 日。
【欸?以後我也是有人撐腰的小朋友了噢。】
噢,看到這,我短暫地停頓了兩秒。
懂了,這是顧婉婉上位了。
【2024 年 12 月 19 日。
【金主爸爸的手好有性張力。】
【想……】
配圖是他們十指交握,而我一眼就認出來,這隻手屬於程淮安。
他的手指瘦削而修長,皮膚冷白,諷刺的是,左手無名指上還戴著我們的婚戒。
我垂眸不語。
怎麼?我是你們 play 的一環?還是讓我也有點參與感?
【2024 年 12 月 25 日。
【在劇場吊威亞的時候受傷了,好痛。】
【但是金主爸爸趕到醫院來照顧我~】
配圖上的保溫桶有點熟悉。
我盯著看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這是我買的,拼多多上下的單,9 塊 9。
【2024 年 12 月 31 日。】
【金主爸爸送我的跨年禮物,還答應陪我跨年。】
【親親~】
配圖,剛好是今天我撞到的那輛車。
12 月 31 號,我神情冷淡地看著這天的朋友圈。
原來,那天晚上,我在家裡胃痛到暈厥,給程淮安打電話,沒人應是因為在陪顧婉婉啊。
【2025 年 1 月 23 日。
【我想結婚了。】
【自拍婚紗照.jpg】
我安靜地刷完了顧婉婉的朋友圈,無聲地笑了笑,眼眶中似乎有什麼滴落。
熄了屏幕,我將手機還給了祁鶴。
「看完了?」
冷冽的嗓音傳來,打破了一室的沉默。
我側頭望去,他穿著一身簡單的衣服,鼻梁高挺,眸色掩藏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情緒。
他問:「去哪兒?」
我說:「回家。」
話音剛落,就是一個急剎車。
祁鶴轉頭看我,眼裡慍色漸濃,清涼的嗓音裡壓抑著某種怒氣。
「黎念,程淮安到底有多好?」
「他都這樣了,你還放不下?」
「回家。」
我又重復了一遍。
「黎念,你到底有沒有心?」
祁鶴神色冷峻,眸若寒冰,薄唇抿出一條直線,SS地盯著我好一會兒,最終沉默地打火開車。
我透過窗看著車外退去的街道。
我知道,這是一條路。
回家的路。
9
到了小區,我摘了安全帶,然後抬眸望向祁鶴。
我問他:「你要上去嗎?」
他聞言猛地看向我,眼底蕩漾著濃厚的化不開的情緒,啞聲問我:「黎念,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知道。
如果程淮安在家,帶祁鶴上樓無疑是挑破我跟他薄如蟬翼的一紙婚約。
如果他恰好不在家,那今晚,我跟祁鶴就會在家裡……不論是該發生,還是不該發生的,都會發生。
但我並未回答,隻是又問了一遍:「上去嗎?」
此時,車窗外星空璀璨,祁鶴漂亮的眸子裡噙著閃閃笑意,比天上的星都要亮一些。
「黎念,你覺得我會怕嗎?」
他怕不怕我不知道,但是我有點怕了。
到家後,程淮安並不在家,我剛準備開燈,卻被祁鶴打橫抱了起來。
他低下頭,氣息灑在我的鎖骨上,像灼熱的風掠過沙漠邊緣。
手腕被絲帶輕輕纏住,讓人掙脫不得。
我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後背抵在冰冷的牆面上,他卻沒有靠近,甚至刻意拉開了一點距離,但那股灼熱的氣息,仍一寸寸滲透進我的意識裡。
然後,他握住我的手,沙啞著聲音開口:「黎念……」
「我在....」
話未說完,尾音卻被人吞掉,讓人隻剩下一句軟綿的輕哼。
就在我站不住時,我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響起來了。
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老公」兩個字時,我的心猛地一顫。
祁鶴一隻手扶著我的腰,騰出另一隻手想來掛掉電話。
而我,卻先一步搶過手機,點了接通。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眼底裡的那點縱容,在接下來無限放大。
我沒吭聲,因為程淮安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念念,今晚公司有點事,不回來了。」
清冷的聲音裡透著幾分溫柔,和祁鶴說話時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而我腦海裡卻在想,跟顧婉婉說話時,是不是也是這般溫潤柔和。
程淮安說話的時候,我咬著唇不敢出聲。
此時,祁鶴俯身,溫熱的氣息灑在我的耳廓,引得一陣心悸。
「黎念,就這麼喜歡刺激嗎?」
說不出什麼心思,我壞心思地輕輕嗯了一聲,帶著些許纏綿。
「什麼?」
淮安似乎沒聽清,又似乎是聽出了我聲音裡的不對勁。
「念念,你是不是不舒服?我……」
隻是他話沒說完,便掛了電話,我以為是我不小心摁到了,看了眼屏幕,發現是那邊先掛的。
但沒關系,長夜漫漫,我和程淮安兩人,都無心睡眠。
10
翌日,天剛蒙蒙亮。
祁鶴額前碎發亂亂的,見我從他懷中醒來,便也睜開了眼,透著幾分惺忪睡意。
我說:「醒了就趕快回家吧。」
他也不搭話,隻是撐起身子,想給我一個纏綿的吻。
我躲開:「不親,你沒漱口。」
他也不氣惱,笑了笑:「小沒良心,用完人就丟。」
說完,下床去撿起散落一地的衣物。
看著他勁瘦的後腰,我突然開口:「今早怎麼不問我,咱倆現在是什麼關系了?」
祁鶴眼神定定地看著我,漂亮的眸子翻湧著晦暗不明的情緒:「你想玩,我便陪你。」
話雖然說得有那麼幾分灑脫,他走的時候還是用我的手機給他發了個 52000 的轉賬,他沒領,隻是及時截圖發朋友圈。
並配文:【老婆誇我活好兒~】
【被老婆B養了~】
然後反手給我轉了好幾個 52 萬。
嗯,怎麼說呢。
我跟其他女人不一樣,別人可能會矜持一下,而我會秒領。
11
每周三下午,我都會去高級療養院去看程母,陪陪她。
我坐在床邊,削著蘋果,電視裡正放著情深深雨蒙蒙的電視劇,程母看得兩眼汪汪。
她一邊擦著眼淚,突然開口問我:「念念,臭小子什麼時候才能把你娶回家啊?」
我低頭,隨口敷衍道:「他不止娶了,我們進度還有快上一步,馬上就要離了。」
程母哦了一聲,又繼續看電視了。
過了一會,她突然又說:「念念,你才 18 歲,別被臭小子哄得幹了不該幹的事。」
削蘋果的手停了下,過了一會,我悶悶地說:「不會的,伯母。」
電視裡節目還在放著,杜飛還在那說:「你的心已經S了,你的嘴巴沒S,你還會強吻別人,可怕得很。」
這時,一隻帶著有些暖意的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
就跟當年一樣。
她說:「念念,別怕,阿姨帶你回家。」
帶我回家。
這是小時候,她常對我說的話。
那時候,爸媽經常吵架,有時候,脾氣暴躁的媽媽還會摔東西,將家裡砸得噼裡啪啦。
爸爸就會叫我別回家,一個人出去玩。
然後,我就會坐在街邊,從黃昏等到傍晚,等到程母出現,牽起我的手說帶我回家。
眼睛有些發酸,我吸了吸鼻子。
頭頂突然灑下一片陰影,還沒抬頭,熟悉的聲音便傳來。
「我來削吧。」
是程淮安。
他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客氣,將手中的蘋果遞給他,起身陪著程母看狗血肥皂劇了。
說真的,我懷疑我小時候就是看這些劇,把腦子看壞了。
柔和燈光下,我微微側目,看了一眼程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