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老夫人專門買來,和兒媳沈氏作對的妾。
可沈夫人不僅不為難我,還給我暖和的屋子,噴香的肘子。
老夫人時常給我寫信,問我可有盡力給沈夫人找不痛快。
我回信過去,說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對方仍不放心,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夫人拿著個小竹板,正要打我。
「好好好,最好生氣再摔一跤,把孩子也摔沒了!」
老夫人笑呵呵的走了,卻因為耳背沒聽見沈夫人的話:
「方小圓你真是能耐了!三個婢女都攔不住你去廚房偷吃,再積食你看我還為不為你請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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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馬車上,看我吃餅子吃得正香,老夫人很不滿地瞪了一眼人牙子。
「就她?你確定能是個伶俐的?」
人牙子推了我一把,示意我抬起頭,拿了手絹在我臉上擦拭兩把:
「老夫人,你隻看這張臉,定能將人迷得神魂顛倒。」
老夫人本是嫌棄地看向我,可剛看清就驚喜地瞪大了眼:
「這狐媚樣子,一看就會勾引人!」
?
這是什麼話。
我不樂意了,將拿餅子的手暗中在老夫人的狐皮大氅上抹了一把。
而對方還樂呵呵地,將銀子給了人牙子,就將我領走了。
我不喜歡她,但接下來的日子,她讓我學什麼,我都很配合。
因為她給我吃的。
我居然吃到了白面馍馍。
而且一天能用三次膳,早中晚各一次。
不僅如此,我甚至還有了個丫鬟。
雖然在我給她起名叫馍馍後她似乎不太開心,連著三天起來眼睛都是腫的。
不過逐漸叫習慣後,她自己認命了,說叫馍馍也好,聽著老成。
我微微嘆息。
馍馍多好,抗餓頂飽,小丫頭真沒品,切。
2.
我在宋家老宅待了小半月,現在已經知道老夫人想幹什麼了。
宋家隻有小兒子宋酩未分了家,外放為官。
老夫人說,本想著那沈氏女沒嫁過來之前狂一狂也沒什麼,畢竟等進了門還不是任她磋磨。
可剛嫁進來,小兒子就以要外放為由分出去了。
並且三年抱倆,仍然蜜裡調油,不想著納妾。
現在回京為官,兩人卻也沒有要回老宅住的意思,以早就分家為名,在外頭住著。
老夫人認定了是沈夫人在其中挑唆。
於是趁著這次宋酩未的生辰宴,她打算當著眾人的面硬把我塞過去,好好地給沈氏找一番不痛快。
這麼多人在場,他們為了名聲,不敢不答應。
而我聽完有點哆嗦。
純壞啊。
怎麼感覺我好像會小命不保呢……
況且老夫人是宋酩未的繼母,兩人暗地裡怄氣也罷,不會最終都遷怒在我身上吧。
唉。
我萬般不願,奈何身契在老夫人手裡,不得不去。
生辰宴當日,老夫人帶著我一進來,就讓我跪下,喊宋酩未夫君。
宋酩未臉色十分不好,哪怕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對於老夫人的話也是一句沒應,隻是堪堪撐著沒有發作。
我向來會察言觀色,深知現在要是跪,我可能S得最早。
奈何老夫人一直在身後催促。
我膝蓋一彎。
然後在落地時,連滾帶爬地跪到了旁邊,正對著一個極好看的姐姐。
「夫君萬安。」
我對著那姐姐行了個大禮,脫口而出。
那姐姐噗嗤一聲笑了。
然後我聽她開口:
「夫君,我瞧著這丫頭不錯,收下吧。」
3.
啊?
什麼?
這就是老夫人說的那個,跋扈不孝冷漠不仁貌若無鹽徒有虛名,集缺點於一身的沈夫人?!
我和馍馍相視一望,眼中皆是不同程度的驚訝。
首先說明我不是看臉。
但誰對誰錯我還不知道嗎?
靠的就是一個直覺。
宋酩未蹙起了眉,似乎有些不解:
「宛兒?」
沈夫人溫和地笑了笑。
「我瞧這丫頭倒是討喜得緊,夫君就留下吧,權當給我做個伴了。」
宋酩未這才意識到周圍看熱鬧的人不少,不情不願的點了頭。
而我拎著小包袱,帶著馍馍跟沈夫人的丫鬟走了。
「奴婢煙芝,西廂房已經派人收拾出來了,這就帶您過去。」
忽略身邊馍馍聽見煙芝名字時羨慕的目光,我點了點頭。
一路上,我左看看右看看,悠闲地跟著煙芝去了西廂房。
不過剛進去,就驚了。
本來以為就和在老夫人那裡時一樣,一套桌椅一張床就是個房間了。
可這屋裡為什麼這麼香!
這床為什麼這麼大,還有床帷!
還有衣櫃诶!
還有梳妝臺!
對上那面銅鏡,我這才發現自己快要流口水了。
想起老夫人告訴我的禮儀,我連忙要跪。
「謝謝煙芝姑娘……」
話還未說完,煙芝被我嚇得跑了三米遠。
「您這是幹什麼呀!」
我一臉疑惑,抬頭正好看見剛抽出空過來的漂亮姐姐,咳,沈夫人。
4.
她將我扶起,並且幾句話就解了我的疑惑。
「哦,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都要行跪禮呢……」
我嘆了口氣,想到馍馍說總嘆氣會把氣運嘆沒,又猛地吸了一口氣。
這事真不怪我。
老夫人給我請的那個教習嬤嬤不太靠譜,她教我一天,會跟我打大半天的春秋牌。
所以現在我更精通的應該是春秋牌……其他的,主要都靠自己領悟。
被我嚇跑的煙芝回來了,聽見我剛才的話,小聲提醒:
「姨娘,您該自稱妾。」
我沒聽清楚,就見沈夫人笑了笑。
「不必拘束這些。」
「你這份心性……很難得,我很喜歡。」
說著,沈夫人眼底閃過一瞬的落寞。
我毫不猶豫地開口:
「我也喜歡姐姐!」
沈夫人一愣,隨即笑了,比之前的真切許多。
然而她一貼近我,差點把我香迷糊了。
剛才宴席上我就聞到了那股勾人的味道,眼下居然被沈夫人帶回來了。
「姐姐,你身上的肘子味好香啊……」
我喃喃地開口。
沈夫人又被我逗笑了,叫來了煙芝:
「吩咐廚房裝一盤肘子來吧。」
我顧不上什麼了。
誰懂。
肘子。
居然是一整隻的肘子。
老夫人生怕我吃胖了不好看,別說這肉了,連白面馍馍都不讓我多吃。
可眼下我甚至能吃上大米。
我悄悄許願——
若以後能一直有肘子吃就好了。
那樣我將會給見到的每個人好臉色。
5.
似乎是因為昨晚想的太多,我陷入了夢境中,早上睡到了日上三竿。
主要也是因為沒人叫我。
我掃視一圈,最後在床尾看見正扶著床腳也睡得香甜的馍馍。
來不及怪她,將她叫醒後,我們手忙腳亂地收拾完,最後我頂著畫歪的眉毛出去了。
一路上,我幾乎是衝到了沈夫人那,可馍馍的體力似乎不太好,被我落在了後面。
老夫人說了,一定要去給沈夫人請安,不然借這個由頭打S了是我自己倒霉。
然則給沈夫人請安過後,她的臉色是否像老夫人說的那樣難看我不知道。
因為現在我的臉色才十分難看。
我再也忍不住,捂住肚子,覺得自己要S了。
腹部一陣陣地絞痛,還伴隨著惡心。
我淚眼汪汪地拽住沈夫人衣角。
「姐姐,我S了的話,你要幫我照顧好馍馍!」
才趕來的馍馍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而除了眼睛,滿臉都寫著:
——放心去吧。
我哭得更加傷心,兩眼一黑。
我還沒S呢,就不能搶救一下嗎!
沈夫人已經派人給我叫郎中去了,此時正遣人將我抬到了榻上。
被沈夫人輕聲哄著,我哭得更厲害了。
人有的時候就是矯情,沒人關心我,說不定我還哭不出來,可這一被噓寒問暖,就突然忍不住落淚。
我可是記得清楚。
當年娘親就是嚷著肚子疼,一晚過去就S了。
嗚嗚嗚嗚我才剛吃了一次肘子,還沒吃夠啊嗚嗚嗚嗚……
「是了,姨娘這就是肘子吃多了。」
聽見郎中的話時,我的眼淚還掛在臉上。
「沒什麼大礙,既已吐過,我為姨娘針灸止痛,再開一副養胃的方子就好了。」
郎中又說道。
「姨娘平時清淡飲食,乍見葷腥,不可多食,以後定要注意。」
郎中補充完最後一句,似乎有什麼急事,匆匆離開了。
6.
我看向沈夫人,對方正看著我,與我的視線相撞,眼中滿是自責。
我連忙拉住沈夫人。
「姐姐,我現在已經不疼了。」
沈夫人摸了摸我的頭。
「你先休息,等藥喝下去才能徹底好全。」
我點頭,而對方剛離開,馍馍就鬼鬼祟祟地回來了。
我看著她一臉做賊心虛的樣子,瞪大了眼睛:
「你這是怎麼了?」
馍馍示意我噤聲,然後從兜裡拿出一封信來。
「噓,老太婆來信了。」
剛學認字不久,我辨字困難,懶得看,於是直接把信給了馍馍,讓她給我念。
同是奴婢,奴婢何苦為難奴婢。
我和馍馍在宋家老宅時就已經商量好了,一致對外,主要一致對老夫人。
信的內容果然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老夫人讓我一定要挑撥小夫妻兩人的關系,尤其要讓沈夫人不好過。
我撇了撇嘴。
我才不幹呢。
沈夫人這麼好,我又不在老夫人屋檐下了,可要好好歇一歇。
雖是這麼想,但我還是回了封信件回去,上面寫了歪歪扭扭的兩個字。
「放心。」
先畫個芝麻餅給老夫人吃,能拖一天是一天。
畢竟我和馍馍的賣身契還在她手上。
7.
其實所謂三年抱倆,是老夫人誇張了。
畢竟小少爺已經五歲了,而另一個還沒出生。
隻是隨著時間過去,我感覺沈夫人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
整日混吃混喝的我突然焦慮了起來。
看著那隆起的小腹,我一邊偷看,一邊心慌。
娘親S的那年,村裡的阿婆都說她懷了弟弟。
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隻知道那天娘親叫了一整晚的肚子疼,第二天就S了。
弟弟也沒生下來,出生的是個瘦弱的妹妹,被爹抱走後,回來就沒了氣……
我日日祈禱,生怕沈夫人出事。
馍馍跟著我一起祈願,甚至發誓沈夫人生產前絕不碰肘子。
不過沈夫人不太開心,吃不下什麼,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