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的……可是我的賣身契在老夫人手上,方小圓的身契已經被夫人要走,但我的依然在那!」
「我又身份特殊,別人光是聽見我的出身就會揣度三分……」
說著,馍馍苦笑一聲:
「現在我還能做個丫鬟,可若是老夫人真要對我下手,我連個丫鬟都做不成了。」
沈夫人一愣:
「怎麼會這樣,你的賣身契我也去要過,但老夫人說你不是奴籍,隻是普通人家過來做工……」
話說到一半,沈夫人嘆了口氣。
「你們的身契我本就都該拿回來,是我那時狀態不好,竟被诓騙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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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得清楚。
原來一開始沈夫人就討要了我們的身契,是老夫人撒了謊,這才沒要來馍馍的賣身契。
可沈夫人估計是怕我覺得她想用身契做威脅,一直沒主動提起,這才讓老夫人鑽了空子。
原來一開始,在馍馍的眼裡,我們的小船就是翻的。
不對。
現在不是考慮翻不翻的時候。
因為馍馍剛才說了一大堆,忘了說更重要的一點啊。
我緩緩開口:
「我中毒,不是因為馍馍。」
我看向馍馍:
「究竟有沒有在湯藥裡下毒,你自己最明白了不是嗎?」
「就算不想活下去,也不要把罪名都攬在自己身上。」
馍馍張了張嘴,似是要說些什麼。
她的反應已經坐實了我大膽的猜測。
我一開始,本來以為是沈夫人要了結我。
可馍馍的心態有時候實在太差。
給我端藥的時候臉上寫滿了兩個字——
心虛。
13.
看著對方猶豫的樣子,我直接開口解釋:
「之前我就服用過朱砂。」
我緩緩說道。
郎中雖診出我中了毒,但勾起我舊疾的毒性,其實不是這些日子才造成的。
在老夫人把我買走的前一天晚上,人牙子就已經準備把我送進青樓了。
我撒了個小謊。
之所以知道一個姿色不錯奴婢的結局,正是因為我曾半隻腳踏進去過。
朱砂是被強硬喂進我嘴裡的,人牙子說是為了給人家省些功夫。
她念叨著是為了我好,不然直接拿著棒子將肚子打一通避孕效果也是一樣的。
我想翻白眼。
分明是因為怕打得遍體鱗傷,青樓的老鸨不給好價錢。
我本來認命了的。
可第二天人牙子就遇見了荷包鼓鼓,人卻不太聰明的老夫人。
她想多賺些銀子,畢竟我現在還沒送去青樓呢,萬一被看上了呢,賺得更多。
結果還真是,在她的有意推銷下,我被看中了。
老夫人甚至還另給了人牙子一筆封口費。
臨走時人牙子在我耳邊威脅:
「你若說漏嘴,我最壞的結果就是把銀子還給她而已,可你就必須得去青樓了。」
於是,我撒謊了。
其實我根本無法再生育,甚至被朱砂勾起身體的虧空,很難養好身子……看著沒什麼事,實則病痛經常會找上門。
對於想要傳宗接代才納妾的人家來說,我必S無疑。
是府裡的人好,我才至今沒被拆穿。
天知道上次郎中來診脈時,我一邊疼,一邊抗拒。
好在我當時的症狀明顯是吃多了,郎中又急著去給一個高官家的公子看病,不敢將其開罪,這才讓我連哭帶嚎地逃過了診脈。
可惜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的身體。
長年累月的虧空加上朱砂,我本就身體不好,體內又有殘留的毒性。
沈夫人送的那碗大補湯藥,直接打破了我體內毒性那脆弱的平衡,讓我虛不受補。
我也沒想到,馍馍居然傻到了這種程度。
剛剛聽完沈夫人如何發現馍馍下毒的敘述,我一時失笑了。
為了讓我的胳膊好得快一點,沈夫人給我用的藥材都十分名貴。
而馍馍她……
老夫人讓她把朱砂下給我,這樣我不能生育,甚至S了,或許宋酩未必會看上她。
說實話,在我沒聽到沈夫人的話之前,就連我也以為那天馍馍端來的藥是有毒的。
可居然她沒那麼做。
藥包被她埋在了一顆大樹下,試圖毀藥滅跡。
結果過了一陣子樹枯S了,這才被沈夫人抓到了……
若是用完的藥包,埋在樹下也沒用。
可樹S了。
老夫人總不可能給馍馍一堆朱砂吧。
說明馍馍其實沒下毒。
13.
看來船沒翻。
我將之前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等待著眾人的反應時,已經做好了被沈夫人訓一頓的準備。
若說之前我還覺得沈夫人會打S了我,現在我卻完全不會往那想。
沈夫人是真的待我好。
那封信被查出來時,剛好是老夫人上門鬧事那天。
怎麼會沒懷疑過我呢?
畢竟在她的眼裡,她不知道馍馍背後的主子是老夫人,隻知道是我。
可就像我願意翻牆救沈夫人一樣,鐵證擺在沈夫人面前,她也不會立馬就斷定是我做的。
隻見我說完這段話,沈夫人早在眼眶打轉了許久的眼淚瞬間落下了。
一旁的宋酩未抱住沈夫人,看向我的眼神亦是悲憫。
而我再次開口。
「沈姐姐,馍馍她是受人威脅,才不得不通信……她也是不得已。」
馍馍聽了我的話,眼神復雜無比,因為有沈夫人帶頭,她的眼淚也憋不住了,正不要錢的往外掉。
「我沒下毒,但也不想被人威脅了,可是,可是為什麼S也不能S個痛快嗚嗚嗚……」
不像沈夫人隻是掉著眼淚,馍馍的哭聲太大,嚎得我眼前隱隱發黑,整個人都不好了,像要被送走一般……
我苦笑著,卷攜著困意,覺得這次或許真的要醒不來了。
然而下一秒,就聽外邊有人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郎中的聲音響起:
「額……宋大人,宋夫人,這藥方已經開好了,派個下人跟我去取藥吧……」
「此病也不是完全不能治啊……不至於現在就……」
14.
冒昧了。
有點哭早了。
郎中每日都來給我診脈施針,配合著對症的湯藥,我突然感覺自己好像S不了了。
沈夫人一直以來顧及著臉面,壓抑著性子待人,常常委屈求全。
眼下她突然悟了,直接帶人S去了老宅,先用我中毒一事半真半假的嚇唬了老夫人一陣,又騙她準備告官,讓老夫人那幾個親生的兒子也受到牽連。
老夫人自知理虧,貼補了一大堆東西不說,還把馍馍的賣身契交了出來,說任沈夫人處置。
就連從前分家時沒吐出來的家產也全都拿了回來。
本就重傷的老夫人幾乎氣到昏厥。
而她還有一個坑沒填。
當時老夫人買了我後一心覺得不妥,怕人說漏嘴玷汙了她菩薩心腸的名聲,本想將人牙子趕出京城,但派去的人手重了些,竟在爭吵間將其誤S了。
宋酩未「大義滅親」,親自將人收押了。
沈夫人到我屋裡,笑著跟我說話解悶:
「我未出閣前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嫁進宋家後,也從來沒想過受制於人。」
「可是陪著酩未這麼久,看著他自己一點點從個七品官爬上來,真的很難……我不想讓那些闲話影響了他的官途,讓他做的一切都白費。」
「不過我現在是明白了,我狠一分,他們便會畏我一分,與其步步退讓,倒不如無理也要辯三分,逃避不是辦法。」
說完這些話,沈夫人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
然後她又問我:
「小圓,你可想離開?」
15.
我愣住了。
離開嗎?
「等你養好了身子,我放你自由。」
沈夫人又說道。
我眸光閃了閃。
本以為這一生都要渾渾噩噩地過去,我其實從沒想過那種事。
自由,在各個時間都是價格不同的。
若我可以,我自然也不想去青樓,不想給誰當妾。
我隻想當方小圓。
沈夫人笑了笑:
「我可是看見了,你對盛兒上的珠算課很感興趣?」
我眨了眨眼,想點頭,但又有點不好意思。
小少爺五歲學的課程,我雖然感興趣,卻覺得有點難。
主要是先生寫的字我看不懂……
「我找個人教你識字,你學這些便都不在話下了。」
沈夫人又說道。
我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沈夫人對我這麼好,這份恩情,我該怎麼還?
「家裡的茶樓缺人手, 你若是能頂上掌事的活, 那可是幫了我個大忙呀……」
聽見這句話, 我立馬答應下來。
隻要是能幫沈夫人的,我都願意做!
16.
給我診病的郎中說我命好。
其實一開始我是真的命懸一線,他也沒有把握治好我。
但他並未把真正的狀況告訴我, 隻告訴了沈夫人。
我頓時想起來沈夫人每次來看我,十次有八次都說眼睛進了沙子, 眼圈都是紅的。
我恢復了大半後,沈夫人立刻就帶我去重新登了戶籍, 還將我收做義妹。
「你若真把我當姐姐,就不必說什麼謝不謝的了。」
「我懷小糯米時心情總是不好, 都是你在一旁逗我開心解悶,而且若是那天沒有你幫忙, 小糯米恐怕都無法順利降生。」
「小圓,或許你自己感受不到,但你對我真的很重要。」
小糯米說的是小小姐。
而我聽見此話沒再道謝。
有些事,做比說要好得多。
「正文完」
番外:
京城人人皆知, 雲棲茶樓來了一個新掌事, 很有一套手段,聽說還是個有背景的姑娘。
不僅如此,她身邊的侍女似乎是什麼「嬤嬤」,好像是從宮裡出來的。
而且不提這些, 人家的地方生意好是有原因的。
也不知道主廚是誰,京城幾大茶樓想將人挖走都以失敗告終。
許多人就為了嘗一口雲棲茶樓的牛乳糕,提前幾天就開始預約茶樓的位置。
更吸引人的是那茶樓說的書。
不知道背後的作者是誰, 竟然能寫出如此話本, 定然閱話本無數。
如此之人,東家們又擠破了腦袋想挖這作者, 卻和挖主廚一樣,無功而返。
此時我正在廚房中調著新點心的餡料,順便讓嬤嬤給我記錄新話本的口述內容。
一旁的小廝進來通報,拿了一疊銀票:
「掌事的,金滿行的沈掌櫃給了這麼多, 就想見您一面。」
我點點頭,手裡不停,嘴上發出疑問:
「沈掌櫃?有點沒印象……他是要見主廚還是見作者?」
「嗯……好像是要見掌事您。」
我一下子停了動作。
「行,我隨你去看看, 反正銀票不拿白不拿。」
說著,我伸了個懶腰, 準備出去。
然則剛被引到雅間,我就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沈姐姐!」
我驚喜地開了口。
沈夫人回頭, 身邊領著小少爺和小小姐。
「唉, 見方掌事一面還真難呀,五百兩銀票隻是敲門磚?」
沈夫人笑著打趣道。
我輕咳一聲。
「可不是嗎,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會叛變的!」
沈夫人被我逗笑:
「那我若是偏要你來我這呢, 你肯不肯呀?」
我立馬沒了骨氣。
「姐姐叫我過去, 可比刀架脖子上好用多啦~」
眼見著小小姐往我身上撲,被我一把抱了起來。
「飛高高……」
小小姐笑得露出小乳牙。
「好了方掌事,今天晚上回去用膳吧, 肘子已經做上了,回去吃時間正好。」
沈夫人笑道。
我立馬應下,同樣笑得開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