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京城第一女官,名利無限,哪家不想攀扯上關系。
向她示好的男子排成了隊,這其中就有程子安。
憑借斯斯文文的樣子和言聽計從的卑順,贏得了薛娘子芳心。
此刻薛娘子正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程子安並未猶豫多久,便討好著單膝跪了下去,認認真真給薛娘子擦鞋。
人群中的驚呼聲此起彼伏。
“這哪成啊,這是文狀元啊,文人風骨呢?脊梁骨可不能這麼彎啊!”
“看他那樣,跟個狗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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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娘子滿意的笑了,轉頭發現我正直直的看著,質問道:
“柳雲心,你看什麼呢你,再看程子安也隻對我一個人這麼好!這輩子你也別想活成我這樣了。”
我撇撇嘴一笑,告訴她我隻是看她拿什麼付銀子。
她像是聽見了天大笑話,她怎麼可能會沒銀子買這破繡品,隨即伸手去掏。
然後僵在遠處。
我在看什麼?我再看你趾高氣昂目中無人時,小毛賊摸了你的荷包啊。
她踢了一腳程子安,讓他拿銀子。
可程子安平日跟著花錢慷概大方的薛娘子習慣心,自己竟然不帶荷包了。
薛娘子硬氣的讓我等著,她要回去取銀子。
我面無表情示意她看旁邊的繡字牌子【概不赊賬】。
這下薛娘子黑了臉,想說我就是故意的,卻又確實沒理。
隻能“任我宰割”
於是京城裡出了個熱鬧。
文狀元和女官,在街邊叫賣起了繡品。
我呢?隻需要坐在陰涼處看著她們就好。
不賣完,不把銀兩給我結算清,可是不能走呢。
趕巧陸錚路過這裡,過來與我攀談兩句。
薛娘子眼尖,認出了陸錚,趾高氣昂走過來。
“陸錚,你怎麼會來這兒?不會是聽說我在這,才跟過來的吧!我早在拜堂那日就跟你說清楚了,我不可能看上你這粗人!再跟著我,咱們就到聖上面前說道說道。”
陸錚似乎這時才認出她,隻是睨了她一眼,並未理睬。
而是轉身看著我說:
“當差時聽聞你這出了亂子,我過來看看,你沒事就好,我先走了。”
說罷轉身要走,卻被薛娘子氣急敗壞的攔住。
“陸錚,你什麼意思!我跟你說話你沒聽見嗎!你竟然無視我!你還因為擔心柳雲心安危跑了過來!你……你瞎眼了嗎?她可是被程家趕出去的人啊!難道傳言是真的,你跟她……你跟她……,是不是柳雲心看你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勾引你的,你別愚鈍了,我可以給你做主,省著你被她纏上。”
薛娘子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讓我這小小繡品攤又被裡三層外三層圍住了。
人群中開始有人跟著她的話附和著。
“陸大人一看就實實在在沒什麼心眼,估計真是被柳雲心給誘哄住了。”
“有道理,要不然依武狀元這名頭,什麼世家小姐娶不得。”
“原來這英雄啊,還真就難過美人關,柳雲心這張臉啊,太讓人移不開眼了。”
……
一聲聲詆毀襲來,薛知夏陰狠狠盯著我的臉得意得笑。
這副嘴臉我很熟悉。
羨慕、嫉妒、恨。
一向沉默寡言的陸錚眉頭越皺越緊,龐大身軀擋住了眾人看我的視線。
“薛小姐,我鍾意的人,從始至終都是柳姑娘。”
5
薛知夏滿臉不可置信。
圍觀的人也瞪大了眼睛私下裡嘀嘀咕咕。
別說他們,就是我這個當事人,也愣在了原處。
薛知夏一連喊了七八句“不可能”,S活攔著陸錚要他說個明白。
陸錚退後兩步,避開了薛知夏上前的拉扯。
甚至嫌棄的拍了拍差點被扯到的衣角。
這個動作極大刺激了驕傲的薛知夏。
她紅著眼眶口出狂言,今日陸錚不說清楚,她就要告御狀摘了陸錚的狀元帽。
我心裡駭然,有心附小做低,別連累陸錚前程。
陸錚卻像猜透了我的心思般,這邊我剛要開口,那邊他先出了言。
心裡這般細膩,或許他,從不是粗人。
“薛小姐,你可以回府上問一問令尊,五年前我求娶的,是不是柳姑娘,當時柳老爺直言不諱,告訴我柳姑娘早與程家說了親,那時我年少意氣用事,面子掛不住,正趕上你爹上前,有意將你說給我家,衝動之下我當場應了。可回去後,我便知道自己做錯了,卻不能悔親恐傷及你名譽,其實薛小姐,那日你沒拜堂跑了,我真的松了一口氣,從來沒這麼輕松過,我一直想對你道聲感謝,真的謝謝你,讓我還有機會正大光明的站在柳姑娘身邊。”
陸錚曾求娶我?我從來不知,還有這一樁。
薛知夏崩潰了。
她從沒想過會是這樣。
正巧她爹聽說了她要告御狀的事兒緊緊趕了過來。
薛知夏抓著她爹質問,她爹支支吾吾的點了頭。
這邊薛知夏還在喊著“你憑什麼看不上我?”“我哪兒比不上柳雲心”“我知道的比她幾輩子都多你TM竟然謝謝我逃了親”“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那邊她爹嫌棄她當街如此太丟人現眼,命家丁硬給她拖了回府。
程子眼神復雜的看了我和陸錚一圈,急急的要跟著薛知夏離去。
我喊了一聲“想賴賬嗎程狀元?”
他在一片嘲笑聲中退回到繡品攤子委屈巴巴的繼續賣起了繡品。
倒是惹得幾個姑娘特特上前逗弄。
見無人注意這邊,陸錚突然靠近幾步,用隻有我二人能聽見的聲音說:
“柳姑娘,陸某剛才所言句句真心,你……你能不能……我可以……我們……”
……
舞刀弄槍的鐵血漢子突然像個幼童磕磕巴巴。
我心裡咚咚直跳。
這些日子以來,我多少知曉些他的心意。
可知曉是一回事兒,就這麼直直白白說出來,又是一回事。
捫心自問,我並不討厭陸錚。
甚至在越來越多的接觸中,我隱隱欣賞起他的為人處事。
如果我勇敢一點,是不是,上天會嘉賞我一次得到幸福的機會。
這時再看他緊張不已的局促樣子,我突然就笑了。
他被我笑得莫名其妙,用眼神詢問我什麼意思。
我被他清澈的眼睛看的不好意思。
扭捏著低頭絞起衣角小聲說了句:
“你……你去找王大娘。”
陸錚的眼睛突然如星辰般閃耀,大聲應著疾步而去。
王大娘可是京城的名人。
6
人稱第一媒婆的王大娘,找她的,都是提親的。
第二天,王大娘便來了我這宅院提親,樁樁件件,皆按著規矩敞敞亮亮。
原來,被人重視若珍寶,是這般感覺。
陸錚與我的親事說定了。
陸家的彩禮八箱浩浩蕩蕩送了過來。
陸家二老體貼我,背著我給我令備了六箱嫁妝,早早悄運了過來。
在彩禮送來的同時,我的嫁妝也有裡有面兒的抬送去了陸家。
我們的親事,一時間成了街頭巷尾津津樂道的事。
聽說薛知夏在知道了後,吵著鬧著要與我一個日子成親。
揚言出去,她就要看看,賓客是去她那,還是來我這。
她當然有這個自信,御前當紅女官和文狀元的親,小小繡娘與“粗人”的親。
她勝券在握。
對此,我和陸錚倒覺得沒什麼。
來者,我們定好好以上賓禮儀周全接待。
不來,我們也不會因此懊惱神傷。
很快,成親的日子到了。
花轎顛顛簸簸到了陸府門口,我早已做好心裡準備,裡面冷冷清清。
誰料被喜娘扶下轎子那喧囂熱鬧便衝進了耳中。
竟來了如此多人。
陸錚似乎並不意外,他妥善招待面面俱到,倒是讓很多官員對這個“粗人”改了觀。
拜過堂後,我坐在喜房,聽著外面熱熱鬧鬧的觥籌交錯,嘴角泛起了笑。
其實也不難想到。
薛知夏確實才能了得,但自大妄為,目無禮數。
聽聞,她曾對著太子太傅,我朝人人敬畏的大儒,指著鼻子罵“迂腐”“老古董”。
她雖出口成章,卻經常不識字,書法更是一塌糊塗。
她提的建議,聽著耳目一新言之有理,卻大多紙上談兵,與我朝並不適用。
長久下來,她得罪的人越來越多。
大家對她,隻是表面功夫罷了。
而程子安呢,他的文人風骨,早在為了前程毀親又恨不得跪著舔幹淨薛知夏鞋子時,早都丟了。
人們啊,早都把他當成了笑話。
想必今日他們的親事,倒是能省下不少膳食與酒水。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
高大健壯的陸錚近在眼前。
話語間的熱氣與酒氣幾乎燙暈了我。
我這才反應過來,此時已是,洞房花燭。
他附身過來熄滅紅燭,在我耳邊嘆息著“別怕”。
隨後掀起驚濤駭浪。
次日清晨我強撐著要去請安。
門外聽見動靜進來的人竟然是婆母大丫鬟。
她笑著又扶我躺下,告訴我老婦人免了我的請安,說我受累了,讓我好生歇著。
言罷瞥了一眼凌亂的床榻退了出去。
我紅著臉鑽回了被中。
笑就笑吧,確實起不來了。
成親後的日子,是從我家出事後,我過得最舒心的日子。
公婆慈愛,夫君疼惜。
每一天我都無比知足。
隻是近來幾日,陸錚換下來的外袍經常帶著各種奇奇怪怪的香。
我雖相信他。
卻也隱隱不安。
這份疑,終是在陸錚當差的東西落家裡那日,解了惑。
我奉婆母之命,帶著東西去他當差的地方尋他。
官部的人見來人是我,皆面露異色。
我不動聲色往裡去。
7
遠遠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大吵大鬧要跟陸錚“遠走高飛”。
我當下寒了臉。
這薛知夏什麼意思,當初S活不嫁陸錚的是她。
現在,S活要跟陸錚私奔的也是她。
啪一聲我推開了半掩著大門。
陸錚看見我,肉眼可見的慌亂,緊著跑過來張口欲解釋。
我瞪了他一眼,讓他閉嘴。
他的賬,姑且留著回去再算。
相比於陸錚看見我的反應,薛知夏則是眼睛一亮,喜形躍然於色。
她先動之以情 曉之以理。
說她與陸錚共事這段時間,才愈發發現自己錯怪了他。
陸錚不僅不是“粗人”,稱一句文武雙全也當得起配得上。
又說什麼人人都有追愛的權利,成親了也可以合離重來。
還說陸錚本來就是她的男人,現在隻是物歸原主。
等她口幹舌燥喘息著問我,是不是可以成全她和陸錚時。
我毫不猶豫,一巴掌招呼了過去!
聽你說完,是我的修養。
打你巴掌,是我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