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鳳鸞宮內,大門緊閉,所有宮人都被遣散出去。
長公主放下茶杯,抬頭對我們笑了笑。
「看樣子,你們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
孔賢妃站出來:「臣妾自然知道,您是皇上,萬民之主。」
其他人隨聲附和,誰也不想捅破這層窗戶紙。
長公主又轉頭問我:「清竹,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嗎?」
我看到姐姐們瞟過來的眼色,咬了咬牙,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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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你說說,我是誰?」
「您是長公主,也是大荊的萬民之主!」
我跪下,額頭磕到地上,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除了長公主。
這次,我忘記了娘的教誨,打算說句真話,賭一把!
長公主為什麼問我們這個問題,她是在試探我們的知情度嗎?也許她隻是想要一句認可罷了。
她眯著眼,貌似很滿意我的答案。
「我從未打算一直做皇弟的替身,我要的是真正稱帝,可惜這份心隻有清竹明白。
「你們肯定好奇,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北疆王是S了,我S的,隻有S了他,我才能自由。
「早在五年前,我的黨羽已經滲透進宮裡,太醫院和皇上身邊的人都是我的,我想回來隨時都可以。
「隻不過需要等待一個時機罷了……」
我指了指她頸上的紫玉吊墜。
「這就是你的時機,對嗎?」
長公主的雙眸輕顫,說:「我倒小看了你,原來你是大智若愚。」
藺德妃說過,皇上的紫玉吊墜確實是長公主送的,但那時紫玉的顏色很深,最近幾年慢慢淡了,直到今日,中心幾乎透明。
董淑妃後知後覺地說道:「是玉蠱!成長速度極慢,一旦寄生便會逐漸抽幹宿主的精氣,直至S亡!」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21
之前我們猜測太後是偷龍轉鳳的幕後主使,長公主隻是棋子罷了,殊不知她從一開始就是執棋之人。
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們相繼跪倒在長公主面前。
長公主說:「當年,我和皇弟出生時,國師佔卜的沒有錯,紫微星現世可致大荊昌盛。
「可惜他們搞錯了人,我才是紫微星,可皇弟卻是男人。」
藺德妃於心不忍,直言:「這都是命。」
長公主:「我從不信命,若命運不公,我便親手改寫它!」
一直不說話的皇後突然眼睛亮了,她起身驚呼:
「原來是我搞錯了系統任務!輔佐紫微星其實是要我輔佐長公主啊!」
我們像看傻子一樣看了她兩眼,然後照常忽視她。
長公主面向藺德妃說:「你說這是命?你們藺家滿門忠烈,不管男女皆可上陣,你的才能不在四位哥哥之下!明明有指揮千軍之能,卻被安排在宮裡教授秀女,這是你的命嗎?」
她又轉向孔賢妃:「首輔之女,博古通今,有林下風致,你父親有多少文書是你代筆的?可他在前朝位居高官,你卻隻能在宮裡陪我那個蠢皇弟下棋,這是你的命嗎?」
董淑妃縮了縮脖子,但還是被她逮到了:「簪纓世家嫡女,你若真是個熟讀閨訓、恪守女德的小女子,又為何自學藥理?可你也隻能在宮裡種草玩,這是你的命嗎?」
不等長公主繼續開口,錢貴妃已經起身站定:「長公主不必說了,我願意跟著你幹,我隻有一個條件——事成後我要離宮,開京城最大的連鎖錢莊。」
長公主笑笑,說沒問題。
沒人問我和皇後的意見,不管我答不答應,我都成逆黨了。
也不知道爹娘知道了會不會罵我,他們囑咐我在宮裡要老實活著,結果不到兩年,我跟著幾位姐姐把什麼叛逆事都做了。
現在想想,也不差這一件。
22
大約過了半年,長公主的地位逐漸穩固。
起初,太後試圖反抗,她派人夜夜監視長公主,但慢慢地,她的人被藺德妃先後除去,而她本人也被軟禁在內宮,由皇後天天纏著,脫不開身。
皇後:「不是我說你,大姑!女的當皇帝怎麼了?咱以前那皇上真不抵長公主一半文韜武略!
「你還監視人家!可顯著你了!一大把歲數,憋總嗚嗚渣渣地瞎忽悠,舞了號瘋的,招人硌硬!
「國家讓她們整去,咱倆嘮嘮嗑,比啥都強!」
聽說沒過多久,太後不僅不鬧了,還找內務府要了十斤瓜子。
再後來,官場經歷了幾番換血,長公主的權勢已呈大荊最盛。
哪怕她亮出真實身份,也不過引起一場小規模的紛爭。
女子稱帝,自古沒有先例,朝廷中雖有一些人質疑,但宮內有一後四妃擁護長公主,她們背後的家族勢力龐大,一時壓制了議論之聲。
連我爹也被兩個姐姐勸說,加入了長公主黨,從而帶動一批中品官員投誠。
兩位姐姐在信裡說:「當年選秀入宮時,我倆坑了你,如今你有了自己的人生方向,我們欠你的情肯定要還的。」
她們還告訴我:「張府老爺又買了個丫頭,可這次張夫人不幹了,她堅決和離,帶著兒女搬走了,聽說張老爺現在孤家寡人,可悽涼了!
「還有,李府過繼的那個孩子丟了,李夫人現在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她難過什麼,她天天N待那孩子,不是掐一把就是打一巴掌的……其實我們都知道,那孩子是被小妾的娘家偷回去了。
「自從長公主執政,天下的女子似乎都硬氣起來了,清竹,這就是你說的要變天了吧?」
我看信時,長公主偷偷在旁邊捏了我一把。
「看什麼呢?笑這麼甜。」
「家裡姐姐的來信。」
「清竹,你想家了嗎?隻要你想,我隨時放你回去。」
「等等吧,我想看著你稱帝。」
23
錢貴妃制定了一套理財方略,已經正式接管國庫。
她說:「先皇過去沉迷享樂,再加上連年邊戰,經濟虧空很大,想回血需要時間。」
長公主下旨,讓她放手去幹。
於是錢貴妃深入民間,大刀闊斧搞起了耕田改革,忙得不亦樂乎……
邊境傳來急報,藺德妃最後一個哥哥犧牲了,鎮國大將軍年老體衰又經歷喪子之痛,已經病倒。
藺德妃拿著信趕到御書房,欲言又止。
長公主起身上前,遞給她一道虎符。
「由來巾幗甘心受,何必將軍是丈夫?藺將軍,去吧!」
「長公主,末將不破敵軍不還朝,但求一人和我同去。」
「她已在門外等你了。」
藺德妃出門,正對上孔賢妃那雙含笑的丹鳳眼。
「我就說嘛!藺姐姐可缺不了我這把紙扇。」
「孔老七,你可別後悔。」
後來,我聽說她們趕赴邊關,接管鎮國軍,放下女兒之身,與士卒同吃同住,深得軍心。
孔賢妃屢出奇招,藺德妃執鞭縱馬,打退敵軍二十裡。
隻是孔賢妃給我的信裡總是抱怨:「昨天!老藺又拿鞭子抽壞我兩個枕頭!小竹子啊!你之前在永和宮和老藺一起住真是辛苦了啊!」
我那時候已經顧不上給她們回信,因為宮裡出事了。
民間發生瘟疫,甚至傳入宮內,長公主下令全城封禁,使得錢貴妃的富國之計暫時擱置。
錢貴妃心急:「我馬上就把幾個大地主制服了,現在封城,還地於民的政策怎麼辦?」
長公主說:「沒有辦法,疫病蔓延開了,會是舉國的災難!」
那時候,我和董淑妃幾乎住在太醫院裡,每天研究制藥。
終於在一天清晨,蓬頭垢面的董淑妃舉著一張紙衝進御書房,把長公主從床上薅起來。
「成了!成了!」
24
董淑妃現在沒有一絲「德言容功」的女德模樣,甚至邋遢難看,但我頭一回覺得她如神靈一般美麗。
她制成的藥治愈了患病的宮女,長公主立刻派她帶領眾太醫前往民間制藥。
待林貴妃和孔賢妃回京時,疫情已經被董淑妃大幅度控制。
我們相視無言,卻從各自的眼光中讀出堅定。
藺德妃的手臂粗壯有力,她緊緊抱著我大笑:「清竹,又長高了!」
我摟著她的肩膀哭得梨花帶雨。
孔賢妃暗暗提醒我:「小竹子,你輕點,老藺中了四支箭,身上有傷。」
聞言,我趕緊松開。
藺德妃卻又把我摟回去:「沒事,四支箭都沒要了我的命,說明我天上的四個哥哥護著我呢!」
我們又笑了一陣……
一年後,長公主正式稱帝,成為大荊第一女帝。
那日,她身著華服,緩步登臺,鳳目微挑,眼神中露出不可一世的霸氣。
我看得入迷,恍惚中又想起她獨自在御書房挑燈的落寞。
不同的是,她現在身邊圍了很多人,聽他們高呼「萬歲」……
大喜的日子,我們都到場觀禮,唯獨皇後不見了。
我們在鳳鸞宮的床榻上找到她,她面色灰白,已沒了氣息。
床邊放了一封信:
【各位姐妹,考慮到這是個正式的道別,我就用普通話好好跟你們說。
【其實你們的皇後在那場重病中已經不治身亡,我是一個帶著系統的穿越者,我的任務是輔佐紫微星,昌盛大荊的國運。
【可是誰想到,皇上那麼不爭氣呢!天天花前月下、吃喝玩樂,沒個正經,根本扶不動!我就放棄了。
【系統通知我大荊要亡了,讓我趕緊跑, 我覺得我一個人就算跑也跑不遠,索性發動你們跟我一起跑, 這才有了之後的那麼多事。
【姐妹們,我是個沒什麼本事的現代人, 但幸運的是遇到了那麼有本事的你們,讓我有了這場奇妙的穿越之旅,最後竟然還把系統任務做成了!
【現在,我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很高興遇到過你們……】
25
我們瞅著皇後的「屍體」犯了難,女帝卻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說:「清竹,朕沒有皇後了, 你當朕的皇後好不好?」
我的臉立刻紅了,但藺德妃卻把我護在身後。
「不行!你倆都是女的, 這算什麼事?」
孔賢妃搖了搖紙扇:「小竹子這是什麼命?讓一對親姐弟先後禍害, 倆人還長得差不多。」
「怎麼就差不多?」
女帝媚眼如絲,對我勾勾手說:「你看, 我可有女帝的制服誘惑哦~」
但她的手馬上就被藺德妃拍了下去。
「皇後人都沒了, 但她把不正經的風氣留在宮裡了!來人,把屍體拉出去埋了!」
登基大典結束, 女帝兌現了當年的諾言——放她們出宮。
她說:「反正你們想逃宮也不是一兩回了, 這次逃個光明正大!」
藺德妃徹底成了藺將軍, 她接替父職鎮守邊境, 還在那裡建起了養馬場、養豬場、養雞場……
當然, 規模最大的還是養鵝場, 她說鵝這玩意文能燉湯, 武能叨人,很實用。
臨行前,她對永和宮的牲口們戀戀不舍。
囑咐我:「清竹,家裡就交給你了。」
我笑道:「放心吧!幹娘。」
錢貴妃的錢莊開滿各州,這有賴於孔賢妃的人脈網。
而孔賢妃拒絕了女帝首輔的任命,她說欠了一個人的人情,要陪他闖蕩兩年江湖再回來。
董淑妃也走了,她如願拜入藥王門下, 成了藥王的關門弟子, 從此陪著師父遊歷山水、嘗盡百草。
她說要寫本書,補齊草藥文獻的空白。
後宮其他妃嫔也依據自願原則或留或散……
26
一年後,大荊安定。
我抱著鵝, 坐在永和宮的院子裡,感覺有些孤獨。
女帝輕輕推開門, 喚我:「清竹。」
我起身,投入了她的懷抱。
「想家了?」
「不是, 昨天剛跟爹娘、姐姐她們見過面, 說了好多話呢!」
「哦,那就是想她們了。」
我點點頭。
「這段日子,我好像沒方向了。」
「不知道往哪走時, 就向前看, 比如……做朕的皇後?」
我吐了吐舌頭,跳脫開她的束縛。
「我突然想起來,我幹娘的豬該喂啦!」
「清竹?!」
「還有!大鵝也得喂啦!」
「……」
女帝的眼中閃爍著星辰般的渴望, 跟隨我的身姿起伏跳躍。
我拐了個彎,身影沒入牆後。
自由,真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