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啞奴。
也是侯府的侍妾。
我每日要做的事,就是脫光了,伺候這個府裡最大的主子。
可某一天,我的發簪沁了血。
我,出逃了。
1
我是一名啞奴。
也是侯府的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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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日要做的事,就是脫光了,伺候這個府裡最大的主子,侯爺沈政。
這樁差事並不難,就跟小翠姐姐需要每日給花園裡的花澆水一樣,我也將這種事當成了府裡最普通的一件差事。
直到沈政娶妻了。
新夫人是早前定下的首輔嫡女。
未嫁給沈政前,已經是京城出了名樂善好施的貴女。
我們都挺開心的。
小翠姐姐說,新夫人是個女菩薩。
我沒見過新夫人,但我想大概新夫人會是個跟廟裡的觀音一樣的仙女吧!
所以我給她敬茶的時候,沒忍住偷偷看了一眼。
確實像是佛堂裡掛的女菩薩畫,雖然比不上沈政好看,但讓人想要親近。
不過夫人發現我偷看她了。
她罵我,傻子。
我紅了眼,敬茶的杯子抖了一下,濺到了夫人。
夫人生氣了,罰我禁閉了三個月。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夫人莫名好像不喜歡我。
我自己都搞不明白,大約就像沈政說的,是我太不懂規矩了。
他囑咐我,少出現在夫人面前。
即便是這樣,我關禁閉的時間還是從三個月變成了半年、一年。
我不知道為什麼總惹夫人討厭。
有點難過。
沈政知道後,倒是會經常過來,給我帶府外好吃好玩的。
但對於我想出去的事,他隻是摸我的頭,讓我聽話。
不過他準許阿黃進屋陪我了。
2
阿黃是我撿的一條小土狗。
最初它奄奄一息地躺在侯府外面。
它太老了,也太醜了。
皮毛暗黃,還大片大片禿了,有燒焦的疤痕,像是隻醜陋的癩子。
沈政一開始不允許我養它。
他說,他會給我買隻更好、更漂亮的狗。
但我就抱著阿黃蹲在那不肯撒手。
最後沈政實在看不過眼,點了頭。
事後他沒好氣地點我頭:犟種。
我不在意,因為我可以養阿黃了。
對,我給醜狗取了個名字。
阿黃是屬於我的狗。
不同於我,我給阿黃在院子裡開了個狗洞,所以阿黃可以自由出入。
阿黃每日早出晚歸。
它總是勤勤懇懇地叼回一些破爛玩意回來。
都是些別人不要用的東西,沈政因此從不肯阿黃進屋。
這日阿黃又叼了件別人不要的大褂。
我扯過大褂,然後點它的腦袋。
阿黃委屈巴巴地蹲在地上,嗚咽嗚咽地朝我賣可憐。
我看得沒了脾氣,正想抱住阿黃親一口,奈何被沈政看到了。
他拎著後領子提溜開我。
「不準親!」
他神色有些怒。
我撇了撇嘴,很有眼力見地立刻去親沈政。
他這人雖長了張好臉,但脾氣其實很不好。
但每回我親他時,會好說話很多。
沈政果然放開我後領的手。
他狹長的鳳眼略微上挑,神色間有些迷離,白皙寬大的手掌開始去解我的腰帶。
期間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事似的,朝阿黃瞪了一眼。
阿黃害怕地夾著尾巴跑出去了。
沈政看我在笑,咬牙警告。
「往後也不準親。」
我故作不知。
笑著在他手心寫字。
【不準親你嗎?】
沈政被我氣笑了。
他眸子暗色轉濃。
「今晚讓你長長教訓。」
沈政做事一向雷厲風行,但唯有辦這事時,纏綿得讓人心火繚繞。
在意識迷離時,我還在沈政胸前寫字。
【我們給阿黃做個窩吧!】
沈政抓住我不安的手,喑啞著嗓子在我耳邊笑:
「都聽音音的。」
我做了一個香甜的夢。
夢裡我和沈政給阿黃做的窩又大又漂亮,阿黃開心壞了。
等小翠衝進來叫醒我。
我還像是在做夢一般。
可她說。
阿黃S了。
3
她們說,阿黃咬了夫人。
被拔掉了牙齒剝了皮煮了湯,賞給了府外的乞兒。
我到時,隻看了阿黃的頭。
它被丟在後廚的柴火堆裡,血淋淋的。
臉上還帶著恐懼。
【阿黃,我接你回家了。】
我無聲地說完,俯身用布包住了阿黃的頭,就像是那日撿到阿黃時。
可這次,就算我再怎麼不肯放手,阿黃也不會跟我回家了。
我感覺渾身的皮肉都在痛,一陣天旋地轉。
我醒來時,天已經黑了。
沈政坐在我的床邊。
我一醒來就撲進了他懷裡。
我哭得很傷心。
我在他手心寫。
【阿黃不是壞狗。】
【它不會隨便咬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夫人故意冤枉了阿黃?」
沈政的神色有些玩味。
不同於昨晚的溫柔和煦,甚至帶著點審視。
他那雙好看的鳳眼如此這般看人的時候,我才發覺,冷得讓人忍不住心底發寒。
我是被沈政從小撿回去的。
那年他八歲我隻有三歲。
聽府裡的奶娘說,起初誰抱我,我都鬧,隻有沈政抱我,我不會哭。
於是,當年八歲的沈政就抱著我,黑著臉給我喂羊奶。
再後頭,吃喝拉撒。
可以說,我變相算是沈政帶大的。
所以就算是當年侯府蒙冤,所有下人都跑光了,我也固執地要跟著沈政。
他罵我,倔驢。
我也隻是笑呵呵地抓著他衣角不放。
生怕他拋棄了我。
但那幾年,我們過得真的是太慘了。
直到後來沈政成年,侯府平反,他親自監管了那場害S老侯爺和老夫人的刑場。
人頭落地時他拉著我的手,附在我耳邊親昵道:
「所有傷害我們的人,都會得到報應的,音音。」
彼時,刑場的官員瑟瑟發抖。
其實那時的沈政已經變了。
隻是我在自欺欺人。
我記憶裡的沈政,明媚張揚,滿是少年意氣。
我記得十五歲前,沈政還會偷偷帶著我溜去街上,然後給我買一盞花燈,又或者是一支頭簪。
被老夫人笑話我是童養媳時,他還會臉紅。
再後來,他不會再帶我出去了。
侯府平反後,他開始要求我乖一點,再乖一點。
乖乖地聽話,乖乖地不要出現在夫人面前,連那事時,也讓我乖一點。
沈政嘆了口氣。
「倔驢。」
他從袖口掏出一條墜著小玉牌的繩子。
一圈一圈地纏在了我的手腕上。
「隻找回了這個。」
小玉牌晃晃蕩蕩,寫著【阿黃——主人侯府沈音】。
這是我給阿黃套在脖子上,以防它迷路用的。
現在被沈政套在了我的手上。
他神色愧疚,又摸了摸我的頭,在我額頭親了下。
「府裡下人說了,阿黃確實咬了夫人。」
「乖音音,聽話好嗎。」
我感覺,我和阿黃真像啊。
4
我第一次違背了沈政。
我掀翻了他遞過來的雞湯。
湯水灑了他一身,甚至濺到了他的臉。
然後狠狠地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我怒視著他,展現著我的憤怒。
我感覺胸口有一團火,可卻找不到出口。
沈政並沒有躲。
直到我的嘴裡有了血腥味,他還是平靜地摸我的頭,像是在撫摸一隻幼稚的寵物。
「是我太寵你了。」
沈政生氣了。
他責令後廚不準給我送吃的,直到我求饒。
從前的沈政不是這樣的。
從前的沈政,就算我吐了他一身羊奶,他黑著臉也會擔心我會不會嗆住。
連著三天,我躺在屋子裡靜悄悄的。
我總是在想阿黃。
它跟著我時身體很不好。
我很費勁地養了它。
我生氣時,會點著阿黃的頭,說它這輩子走了大運,才能跟著我進侯府。
我覺得我是天下最好的主人。
但是現在它S了。
也許沒有我,它會在府外活得更逍遙自在。又或者,它會碰上這個世上真正的最好的主人。
我又想到了沈政。
最難的那一年,我和他在酒樓找殘羹剩飯。
可那並不是長久之計。
青樓的媽媽看中了我的臉,我瞞著沈政託人給他銀子的時候,他瘋了。
他說我如果敢那樣做,他就拉著我一起S。
我不知道那麼想報仇的沈政為什麼不想活了。
但我知道,沈政真的會那樣做。
可青樓不是那麼好出的,我毀了自己的嗓子。
那時醒來沈政也坐在我旁邊。
他氣得紅了眼。
我就乖乖保證,往後一定聽他的話。
然後他平生第二次哭得那樣難堪。
和老侯爺、老夫人那天走了似的。
他還跟我說,往後有他一口飯,就有我一口湯。
可我現今快餓S了。
還是因為他。
5
小翠哭哭啼啼地把我吵醒了。
她偷摸著進來給我送半個饅頭。
可我連咬的力氣都費勁。
於是小翠很小心地把饅頭撕成了碎,邊喂給我邊哭:
「音音,你去求侯爺吧!這樣下去你真的會S的。」
我會S。
會像阿黃一樣,S得靜悄悄的。
可我竟然沒有害怕。
S有時候是一種解脫。
「音音,這個世上沒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的事了。」
小翠約莫是真怕我不想活了,一邊哭一邊開始說自己的事。
她知道我愛聽。
小翠的家在京城很遠的鄉村。
在小翠嘴裡,那是個十分峰谷秀麗的地方。
她還有一對很愛她的爹娘,有兩個寵她的大哥和小弟。家裡雖然窮,但爹娘每逢節日便會給她做新衣服,大哥和小弟也會給她買零嘴和頭花。要不是後來家鄉鬧了天災,也不會讓小翠來侯府做事。
對了,還有一個從小定親的二狗哥。
等府裡五年期滿出去,她就會回鄉找二狗哥。
說起這個時,小翠的眼睛閃著碎光。
那樣的日子光是聽起來都讓人能多吃兩口。
很快,半個饅頭被她塞完了。
我有點羨慕小翠。
她有爹娘,有哥哥弟弟在等她。
我曾經也有一個人。
可我現在找不到他了。
「音音,隻有活著才有希望。」
可小翠忘了,我是侯府的小妾。
我不像她,隻要五年期滿便能走了。
不過我確實不能就這麼S了。
阿黃不能S得這麼不明不白。
【麻煩把阿黃埋在府外。】
我將阿黃用布包裹好的頭交給小翠。
侯府是座囚籠,我不該讓阿黃陪我。
6
晚上小翠離開後,我沿著阿黃的狗洞,很順利地來到了夫人的院子。
夫人每晚都會沐浴。
如果阿黃真咬了夫人,那必定會留下點什麼。
不過我到時不太巧,夫人還在念佛。
夜裡風涼,我縮在偏僻的小窗下,等到昏昏欲睡時,突然被碗碎聲吵醒。
屋內碎了一副茶碗。
跪著的丫鬟驚恐萬分,額頭磕破了血也不在意,活像是發生了什麼恐怖的事。
「夫人!夫人奴婢知錯了!求……求您饒了奴婢吧!」
很奇怪的場面。
夫人慈悲,丫鬟為何如此驚恐。
下一瞬,我看到夫人冷漠地踩捏著丫鬟的手,雙手合十:
「擾了神佛安寧,這雙手就作為祭品吧!」
十指連心,我就這樣看著丫鬟活活疼昏了過去。
窗下我捂著自己的嘴,冷風吹來,我才想起自己說不出話來。
而冷汗已從背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