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人工心髒不再震顫,我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癱倒在地。
瞳孔即將渙散,我SS盯著沈池。
但他沒注意到我,隻是摟著葉栀耐心安撫。
“我把陳楠叫來,我們現在就給佑佑換心髒!”
我被他們按住,鎮定劑打入我身體那一瞬,我看見葉栀勾著唇,無聲在說。
“姐姐,一路走好。”
葉栀興奮的顫抖,沈池卻以為她是害怕手術出問題。
抱著她,輕輕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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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栀別怕,手術一定會很順利,等佑佑換了心髒,我們一家人就去馬爾代夫旅遊。”
可是沒一會,陳楠滿手血汙的推門進來,顫抖著大喊:
“葉冉的心髒是人工心髒!”
6
沈池聽到陳楠的話,思緒在那一刻完全停滯。
之前的怒氣和冷漠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驚愕和恐慌。
他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說什麼,但喉嚨像是被刀劃過,刺的他生疼,一個字都說不住來。
緩了半晌,他怔怔開口:“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陳楠滿臉著急:“她現在就在手術室,你不信就自己去看。”
一群人浩浩蕩蕩到手術室時,我面色慘白,已經陷入昏迷。
胸膛處的鮮血爭相往外湧,巨大的血窟窿中,是一顆鮮血淋漓的人工心髒。
現在那顆機械心髒隻是微弱的跳動,即將漸漸停歇……
沈池忽然想起,那天晚上我拿來離婚協議書時,還有一份人工心髒病例報告。
當時以為我是在撒謊,他現在才恍然,我說的是真的。
他不禁喃喃:“她為什麼會是人工心髒?”
葉栀眼淚順著眼角滑下,傷心的口中一直喊著姐姐。
卻忽然像被沈池這句話點醒一般,想起了什麼。
“我記得宋槐序三年前心髒病復發,是有人給他捐獻了心髒才活了下來,難道……”
宋槐序是沈池的朋友,也是當初背叛了我的未婚夫。
葉栀話沒說完,但意思已經表達的足夠明確。
沈池慢慢想起來,三年前他頻繁心悸時,聽說宋槐序一直沒匹配到合適心髒源,已經衰竭到隻能靠呼吸機維持生命。
但是幾個月後,他偶然遇見宋槐序。
他看起來恢復的很好,說是有人給他捐獻了心髒。
沈池眼底的風暴漸漸帶上驚人的寒意。
他也說不清是醋意還是什麼,總之出奇的憤怒。
但他又忍不住想。
會不會葉冉的心髒其實是捐給了自己。
葉栀也想到了這種可能,她哭著搖晃男人結實的臂膀。
但看向病床的眼神,卻充滿了冰冷和惡意。
“沈池哥哥,會不會姐姐就是那個好心人,其實是她把心髒捐獻給了你,畢竟你也是在三年前換的心髒。”
她說完又自顧的搖了搖頭。
“但如果是姐姐,她為什麼從來不說呢,這分明是件好事。”
這話似乎是提醒了沈池,他心裡那點遲疑頃刻間消散。
轉瞬隻剩攝人的冷意。
“用藥吊著她的命!”
沈池拉著葉栀轉身時,葉栀仍然在為我傷心落淚。
可是她回眸看向病床的剎那,緩緩勾起的唇角,是那樣的譏諷和惡毒。
沈逢佑因為沒有合適心髒源,且沒有提前定制人工心髒,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
這下葉栀是真著了急,每日都待在醫院。
為了裝裝樣子,她偶爾也會來我的病房。
“你怎麼還不S呢?”
她扯著我的頭發,語氣卻輕柔。
“姐姐安心去S吧,你要是現在去S,我就把你爸媽的骨灰撈起來,喂給路邊的狗吃。”
我陷入昏迷,但能聽到外界的聲音。
聽到她提起我爸媽,眼角的淚不自知的落下。
心電圖上有了細微波動,葉栀看到了。
“提起你那對虛偽的父母你就哭了?你有什麼資格哭,你們毀了我的人生,你們就該下地獄。”
葉栀的話裡有滔天的恨意。
她自顧的說著,好像要把這麼多年的恨意全都講出來。
“要不是因為他們,我也被父母捧在掌心,他們害S我父母,又為了撫恤金收養我,已經虛偽至極,卻還要在所有人面前裝出一副不求回報的模樣,簡直讓人作嘔。”
“你成績優異,是所有人眼中的乖乖女,我卻要忍著所以異樣的目光,連條狗都能看不起我。”
“在所有人面前都說把我當成親生女兒,他們虛偽到連自己都騙過去了,實際上呢,他們什麼時候把我當成過一家人?”
“我就是要奪走你的一切,是你們先對不起我!”
“你們都該S!”
7
我從來都不知道葉栀的恨從何而來。
現在終於知道了。
可是多可笑啊。
葉栀父母是擅離職守過程中出的車禍,從來就沒有什麼撫恤金。
她自尊心極強,我爸媽編織這個謊言不過是想讓她安心。
可這個善意的謊言卻要了他們的命。
一家人傾盡真心的待她,卻得到這樣的下場。
農夫與蛇的故事也不過如此了。
我沒了心髒,卻依舊覺得心口陣陣銳疼。
“既然你聽得到,那可別S得太快了。”
“我會把他們的骨灰拿來,當著你的面,喂給狗吃!”
短短幾天,沈池越發不安。
原本溫馨的小家變得清冷空曠。
那些屬於我的東西,在無形中被葉栀抹除幹淨。
在家中的每一秒他都覺得心慌,變得迫切想找回我曾在這裡生活的氣息。
回到房間,他從櫃子一角翻出了我們曾經的相冊。
我為他做生日蛋糕,搭領帶,為他放松按摩……
我們一起去遊樂園,我胡鬧著做鬼臉,一起看電影,在最後排接吻……
曾經那些不起眼的回憶以畫面的形式展現在眼前,那種異樣的情緒排山倒海般襲來。
一瞬間讓沈池眼眶發熱。
相冊下面是個黑色的本子,那是被我刻意藏起的日記本。
沈池拿起來,簡單翻看,卻忽然定在原地。
淚水就那麼猝不及防的落下。
密密麻麻的文字,都是我以為被他愛著時寫下的。
裡面有太多太多向他表達的愛意。
他在窗邊坐了一夜,燃起一隻又一隻的煙。
腦海中不斷閃過我們在一起的這幾年。
我的一顰一笑都印在他腦海中。
他在心底中不斷懷疑自己。
他愛的不是葉栀嗎?
可是,他發現閉上眼,腦海中全是我的面容。
嬉笑嗔怒,一帧又一帧,都隻有一個人。
然後他好像忽然明白,我早就融入到了他的生活。
或者說,他早就愛上了我。
他給陳楠打去電話:[幫我查下,三年前為我捐獻現心髒的人是不是冉冉。]
[你有什麼發現?]
[沒有,我隻覺得世上不會有那麼巧的事。]
陳楠沉默了一秒。
[我現在反而希望不是她,不然,真的做的太過了。]
掛了電話沒多久,陳楠又重新打過來。
他喉間哽塞,很難啟齒。
[查到了,是葉冉,她在一周前給醫院打去電話,同意公開心髒捐獻信息。]
沈池臉上沒太意外,像是早知道一般。
畢竟那本日記裡,字字句句都是對他的愛,那麼愛他的人,怎麼舍得看他日夜被病痛折磨。
與此同時,沈池手機響起,我的捐獻協議準時送達。
我原以為,就算要為沈逢佑捐心髒,至少也會緩幾天。
所以我定了七天的自動發送。
隻是沒想到,那一刻來的那麼早。
沈池將臉深深埋在掌心,重新抬起時,已經淚流滿面。
他叫來陳嫂,仔細詢問了關於沈逢佑的事。
陳嫂支支吾吾怕得罪葉栀,但在沈池冰冷的神情中還是說出了實情。
是沈逢佑自己鬧著要吃嚇。
沈池那一瞬間有種說不清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可笑至極。
他從來都是直接給葉冉定罪,從沒有聽完她想說的話。
她一定覺得很委屈吧,沈池想。
8
沈池走進病房的時候,正好聽到葉栀的話。
他眼眸一沉:“什麼喂狗?”
葉栀被沈池的聲音嚇了一跳。
“我在和姐姐聊天,我們曾經養了隻狗,我想回憶過去姐姐更容易醒些。”
沈池看著眼前這個他以為自己愛了很多年的女人,第一次覺得陌生。
她竟能說出那麼惡毒的話,還面不改色的在他面前撒謊。
他曾經就是信了她的偽裝,才一步錯,步步錯。
那時候她已有身孕,卻求著他幫葉冉、娶葉冉。
她說葉冉父母雖然對不起她,但是他們姐妹之間的感情是真的。
她說她舍不得看著姐姐日夜痛苦,所以寧願舍棄自己的幸福。
他心疼S了她的柔弱,所以幫著她隱匿葉冉父母的S因。
甚至在她的一再要求下還娶了葉冉。
他對她的話從未懷疑過,現在卻發現,她從頭到尾都在騙自己。
他已經調查清楚了當初的全部真相。
那時葉冉的抄襲風波不過是她在自導自演。
所謂的葉家父母S害她父母,從小N待她,都是子虛烏有的事。
她甚至還和葉冉的未婚夫宋槐序也有一腿。
她求自己娶葉冉,不過是為了讓葉冉以為自己被救贖,然後在發現真相時更加痛不欲生罷了。
她把葉冉玩弄於股掌之間,也把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這麼多年她都還和宋槐序維持著關系,在他眼皮底下偷情。
甚至……
甚至就連沈逢佑都不是他的孩子。
該叫宋逢佑才對。
簡直諷刺至極。
或許就是他欺騙葉冉的報應吧。
看著靜靜躺在病床上,面容恬靜的妻子被他折磨的毫無生機,原本美好的家變成現在這樣支離破碎。
這一刻,沈池覺得他把自己活成了笑話。
他淡淡地看著葉栀。
“冉冉父母的骨灰在哪?”
葉栀咬唇,疑心他聽到了自己剛才的話。
“在……郊區的一塊菜地裡埋著。”
“明天帶過來。”
葉栀一愣。
“把那東西帶來做什麼?”
沈池看著她略微緊張的臉,笑了。
“葉冉把我們兒子害成這樣,當然是帶來誅她的心。”
葉栀唇角微勾,眼中得意轉瞬即逝。
“可是姐姐都這樣了,我們會不會太過分,畢竟……”
沈池看著她,沒接話。
她又自己改口:“那好吧,我明天就帶來,但我們別太過分了,她畢竟是我姐姐。”
神池閉下眼,心裡五味雜陳。
以前的他可真是眼盲心瞎。
明明這麼拙劣的演技,一眼就能看出了,他卻硬生生信了那麼多年。
沈逢佑醒來的時候很虛弱,但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
“爸爸,姨姨說讓我去S,嗚嗚她故意逼我吃蝦,我告訴她我吃了會S的,她還是逼我,嗚嗚嗚,爸爸你趕姨姨走好不好……”
沈池心緒復雜到說不出話。
這個他打心眼裡疼愛的兒子,這麼小的年紀,竟然就惡毒成這樣。
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沈池輕輕撫摸他的頭:“那我S了她,給你報仇好不好?”
沈逢佑虛弱的說:
“謝謝爸爸。”
這下換沈池徹底愣住。
他原本還有些不忍心,但現在……
“再等幾天就會有合適心髒,到時候你就能徹底好起來了。”
沈逢佑說了兩句話,已經虛弱到發不出聲,但開心的點點頭。
沈池目光譏諷,就充滿希望的等待著。
然後再在滿滿的希望中絕望的S去吧。
9
沈池挑了處上好的陵園,將我父母的骨灰安置進去。
他把所有的財產都轉移到了我名下。
家裡屬於葉栀的東西被他清理幹淨。
做完這些他回到病房看我時,葉栀慌慌忙忙的跑進來。
“沈池哥哥,醫院說佑佑情況危急惡化了,必須得趕緊換人工心髒。”
“他的人工心髒還有多久才能定制好啊?”
“我什麼時候說過幫他定制人工心髒了?”
沈池的眼神是葉栀從未見過的冷漠。
這句話讓她愣在原地。
但她轉而一喜:“難道是找到合適心髒了?”
沈池面色嘲諷,沒說話,當著她的面打了個電話。
隨即陳楠拿來了親子鑑定報告和巨額的醫療結算單。
葉栀一瞬間如遭雷劈,她哭求著向沈池解釋,但卻被一腳踹開。
這場鬧劇發生在我的病房內,就像是沈池故意要讓我看到一樣。
葉栀被沈逢佑心髒驟停的消息喚走。
沈池跪在我面前:“冉冉,我替你報仇了,你不生氣,快醒來好不好?”
我眼角落下淚,卻沒有什麼快感。
他們害我家破人亡,摧毀了我的人生,最後卻隻是這樣輕描淡寫的結尾。
那一瞬間,巨大的不甘將我淹沒。
心電圖上出現波動,沈池急的大喊醫生。
“我不會讓你S!”
我以為我再也不會醒來,可是當我醒來時,醫生告訴我說我恢復的很好。
陳楠拿來了一份心髒捐獻協議和財產轉移通知。
通過陳楠的口我才知道,沈池把心髒還給了我。
而他在心髒離體的第二個小時,S在了手術室。
他把當初葉栀剽竊我的真相公布在網上,同當初一樣,那些辱罵我S全家的人依舊在謾罵,隻不過被罵的人換成了葉栀。
他把收集好葉栀S害我父母的罪證交給警方。
葉栀連沈逢佑的遺體都沒有管,連夜逃命。
最終在駕車逃亡過程中與一輛失控的貨車相撞,當場S亡。
聽到這些,我心中泛起難以言說的復雜。
我沒想到沈池會為我做這些,也沒想到葉栀最後會如此戲劇性的S去。
可是陳楠卻說:“不是戲劇性,是必然。”
我猛地愣在原地,後知後覺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把沈池的骨灰交給了我,他說沈池的原話是:
“挫骨揚灰也好,喂狗也罷,隻有冉冉能開心就好。”
我將沈池的骨灰帶到江邊,輕輕地揚了。
那就挫骨揚灰吧。
我沒有辦法代替曾經的自己原諒他,隻能祝願他隨江水而去,下一世不要再與我相遇了。
回到家,我看到我黑色日記本旁邊放了個白色的本子。
打開來看,是沈池最後這段時間的日記。
他刻意放在顯眼的位置,大概是想讓我看吧。
我看到第一句,他說:“冉冉,如果我早點意識到自己愛上了你,該多好。”
可是這世上沒有如果。
我重新把本子合上,沒有再看下面的內容。
一切都已塵埃落地,不管裡面寫的什麼,對我而言都不再重要了。
我把那本日記留在了那棟房子裡,離開了這個讓我居住四年的地方。
以後海闊天空,沒有枷鎖束縛,我也能去看自己喜歡的風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