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那包子長得討喜,破例將他養在寨子裡逗樂,直到他爹三天兩頭的過來送錢,接連送了半個月,國公府的管家都跑斷了腿。
小包子在山上玩得不亦樂乎,跟著我四處抓蛐蛐、摸魚、鬥雞。
要不是管家哭訴再不回去就沒錢了,小包子這才被我踹下了山。
我看著沈玥上下打量:「他不喜歡你。」
沈玥?大夫人?
「你說誰不喜歡?」
「李世子不喜歡你這種類型的。」我如實說道。
小包子說喜歡宮裡頭的三公主,但三公主女扮男裝跑了。所以他在四處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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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玥暴擊,搖搖欲墜。
大夫人怒氣衝衝:「我們玥兒這容貌,配他綽綽有餘,他憑什麼不喜歡我們玥兒?」
「憑他沒瞎。」
「葉枝,你就這麼見不得你嫡姐好嗎?你自個兒嫁了個病秧子,朝不保夕,還咒玥兒!早知如此,當初我就應該……」
「就應該什麼?」我面無表情的逼視她的雙眼:「就應該把我丟水裡溺S、埋土裡悶S,而不是隨意扔在山野裡,撒層樹葉,等著被狼吃掉是嗎?」
對面兩人駭然。
大夫人結結巴巴:「你……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
自然是我養父告訴我的,從我有記憶起,我就知道自己是撿來的,養父說了,我是上天賜給他的寶貝,甭管是不是撿來的,我命裡就是要做他的女兒。
所以他並不避諱說起我的來歷。
甚至吃醉了酒,還會摔杯子怒罵。
我還記得,他第一次喝醉哭紅了眼時,絮絮叨叨的說:「哪家爛心爛肺的糟娘們丟孩子這麼個丟法的,擺明了不讓人活,居然還捂層樹葉,要不是我枝枝福大命大,我經過時嚎了一嗓子,誰能發現得了她?」
對!大夫人壓根就沒想讓我活!
養父早就查清楚了我的身世。他把真相也告訴了我。
當年大夫人為了生嫡子鞏固身份,特意把剛出生的我託人丟去了山裡。
可沒想到合山寺的主持在宮裡給皇上祈福時,突然和侯爺道喜,說侯府出了個貴女,若是養的好,日後有天大的福氣。
侯爺急匆匆趕回家,大夫人見瞞不住,隻能說我被人抱走了,他們領養了沈玥來代替我,承接那命裡的福氣。
可沒想到左等右等,等到沈玥及笄了,還沒有福氣上門,這才想起找我這個正主來。
「你為了嫡子,不惜把我拋棄,還妄想讓我乖乖聽話?大夫人知道我為什麼叫葉枝嗎?因為我被發現時,身上蓋滿了葉子,上頭爬滿了螞蟻,密密麻麻,順著我的眼睛、鼻子、耳蝸往裡鑽。」我聲音低沉,猶如惡鬼索命。
其實是我胡說的,我養父姓葉,他沒文化,撿到我時看到蓋著滿身葉子,所以就叫葉枝了。
幸虧當時沒蓋層泥粑粑。
大夫人慘叫一聲,哆哆嗦嗦不住後退。
她順風順水了一輩子,除了沒生出個兒子出來光宗耀祖,也算是被人拍了一輩子馬屁。
沒想到在這兒被我嚇得不輕,那支東珠玉釵在她的顫慄裡「啪」的掉了下來。
我不動聲色的用腳尖扒拉進裙底,掉進我的地盤了就是我的東西了!
這娘倆進來時神採奕奕,出去時臉色灰敗。
我把玉釵交給小茹,讓她去當了。
小茹:「萬一大夫人尋回來呢?」
「那讓她尋,誰見著了?尋得到就讓她帶走。」
魏砚從小茹嘴裡知道了白日裡發生的事,低垂著眼,不知道在悶什麼壞屁。
但沒過幾日,我就聽說我那便宜爹被皇上當朝砸了個大包,臉都丟到滿京城都知道了。
皇上讓他在家思過,手裡的差事都分了出去。
而大夫人領著沈玥幾次參加宴會時想與李世子偶遇,卻被國公夫人直接放言她兒子日後是要當和尚的,她讓沈玥不要亂了李世子的佛心。
我被侯府的瓜塞的飽飽的,晚上還得吃飽喝足去喂飽魏砚。
出去走動時,旁人都面帶同情的看著我,欲語還休。
我不明所以,直到有次在宮宴上撞上了瘦了一大圈的小包子。
哦,現在不能叫小包子了,他和包子沾不了一點邊,頂多是張小餅子。
怪不得沈玥想嫁他,小餅子脫去了圓潤,看上去俊俏討喜,一笑還自帶兩個酒窩。
他悄咪咪把我拉到一旁,關切道:「小寨主,你還好吧?」
我挺好的啊,他為什麼這麼問?
「我聽說……聽說太子快不行了,宮裡頭都開始舉薦下任太子人選了。侯爺,就你那沒良心的親爹,居然為了討好皇上,主動提議讓你去守墓。」
魏砚不行了?我偷偷扶在腰上,昨兒碎了一張桌子的人是誰?
小餅子以為我在暗自神傷,伸手拍在我肩上,神色嚴峻:「小寨主,你放心,等太子去了,你要是去守墓,我跟大寨主通風報信,回頭你偷摸著回黑風寨,沒人知道的,到時候你找他個十個八個夫君!」
他說的起勁,我卻在身後聽到了樹枝折斷的聲音。
轉頭剎那,一抹煙青色衣擺隱沒。
好家伙,這是被哪個聽了牆角?
4
電光火石之間,我蹭一下想到,早上出門前,魏砚似乎就穿的這一身。
難道……
我趕緊把小餅子手掸落下來,跳開三尺遠,神色堅定不移:「小餅子!你別汙蔑我!我是那種人嗎?太子若是去了,我定然追著去……去守墓!回頭就算生崽了,那也得記在太子名下,讓他S後還有個後。」
小餅子瞠目結舌,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小寨主……」
我也沒想到我居然這麼貼心,身後的魏砚聽了,估計得感動的熱淚盈眶。
告別小餅子後,我扭頭去找魏砚,卻隻看到一地的枝丫被踩得碎成渣渣,那人仿佛氣狠了,還碾了個坑出來。
我後脖子莫名涼嗖嗖。
魏砚難道沒聽完我的心聲就走了?
回去後,太子府門口人群絡繹不絕,我從宮裡連吃帶拿回來,差點沒擠進去。
幸得小茹高喊了一嗓子太子妃回來了。
眾人一愣,把我推搡進去,開口道喜。
「恭喜太子妃,賀喜太子妃!」
「恭喜啥?我有喜了?」
這般說辭,隻有在大牛娘懷小牛時,赤腳大夫和大牛爹這麼說的。
可我有喜,我怎麼不知道?
道喜的人臉皮一抖:「是太子醒了!」
旁人接口:「太子妃果然福澤深厚,嫁過來半月有餘,就把太子衝醒了!」
「侯爺教導有佳啊!若非當初侯爺大義,將真正帶有貴命的太子妃嫁予太子,太子也不會那麼快就醒過來。」
……
坐在高位上得意洋洋的侯爺滿面紅光,連連點頭。
一旁的大夫人似乎忘了先前的不快,不停的接受著別人的馬屁。
沈玥牙都磨短了一截,笑的僵硬又苦澀。
魏砚被人從屏風後扶了出來,眼神繾綣:「這是……太子妃?是你救了我?」
他大爺的!裝不認識?
這話說的好像早上拉著我不放的那個混賬是別人一樣。
我面無表情:「啊……不然呢?」
眾人……
外頭皇上身邊的喜公公帶著個身挎藥箱的男人走了進來。
「太子能醒來真是太好了!皇上特地命老奴帶了神醫過來,替太子再仔細看看。」
男人心虛的撇過我,頭也不抬的替太子把起脈來。
我呵呵冷笑,別以為剃了胡子我就認不出你是黑風寨的那個廚子!
神醫頂著我的目光想捋把胡子,卻伸手摸了個空。
「咳咳……太子剛醒,身子已無恙,隻是需得靜心修養。假以時日,必然痊愈。」
眾人看我的目光猶如看一隻吉祥物。
魏砚輕咳:「那……於子嗣方面……」
神醫疑惑,看看太子,又看看我,半晌領悟過來:「三年抱倆,不成問題!」
我冷眼看他們做戲,沒瞧見大夫人眼神亮了一瞬。
等人走光後,她忽然將神色落寞的沈玥推了出來:「太子,我這大女兒玥兒自從知道你身中奇毒,昏迷不醒後,日日在家吃素禮佛,祈願你可以早日醒來。幸得佛祖開恩,讓太子醒了過來。」
啊呸!她在說什麼瞎話?關沈玥什麼事?
她吃肘子時的兇殘勁兒你們都看不到!
沈玥抹了把淚,眼神直勾勾的膠在魏砚臉上:「小女自得知命格能替太子衝喜,無比歡喜,日日夜夜盼著太子康健,可沒想到天意弄人,我的命格是二妹妹的。可二妹妹……天生地養,受不得約束,若非爹娘求著她嫁進太子府,她也不會……現在太子醒了,小女想求個情……望太子放了二妹妹。小女願替二妹妹賠罪。」
喲!
我從小茹手裡抓過一把花生,咯吱咬開:「6!你繼續說!」
侯爺擰眉:「太子殿下,玥兒說的對,我那小女粗鄙頑劣,又是土匪窩裡長大的,聽說那土匪還是朝廷通緝犯,要不是我派人壓下了這個消息,指不定她哪天被丟進大獄裡!如若以後被旁人翻出了葉枝的出身,那會對太子不利。反倒是我的玥兒……」
「卡擦!」魏砚捏碎了一隻茶杯,侯爺身子一抖。
他笑眯眯的喚人再換一套茶具來:「這茶杯質量差了點,侯爺你繼續說。」
大夫人不懂氛圍緊張,舔著臉繼續道:「我家玥兒命格也是極好的,且進退有度,賢惠溫柔,自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選。」
「那你們打算讓我怎麼對葉枝呢?」魏砚又捏碎了一隻茶杯。
我心疼的撲上去,從他手裡摳出碎沫:「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是不是?這套茶具三千兩!還是我的陪嫁!你賠我嗎?你有錢嗎?」
他指尖輕輕劃過我的掌心,我沒好氣的甩開他。
侯爺:「放肆!果然是野丫頭!上不得臺面!」
魏砚偷偷朝我擠眼,他瑟縮道:「太子妃也過於兇殘了些,侯爺當怎麼打算?」
沈玥一喜,迫不及待跳了出來:「太子,我與二妹妹姐妹一場,你若把她休了,回頭旁人會說你忘恩負義,不如……」
「不如什麼?」我也挺好奇他們給我安排了個什麼去處。
「不如送去寺廟,讓她為太子祈福吧,正好也磨磨她的性子。」
大夫人稱贊:「玥兒想的周到極了。」
我瓜子磕的鹹了,順手接過魏砚遞過來的茶水一飲而盡:「你們一家子的算盤珠子都崩我臉上了,人,我救活了,恩,你換個人領。妙啊!信不信我立馬去宮裡自爆,就說我是黑風寨裡的土匪,皇上正好這些年拿黑風寨頭疼,你們說,皇上是欣喜我棄暗投明,給我些賞賜呢?還是懷疑侯府與黑風寨暗中勾結,將我們一窩端呢?」
侯爺腿軟了,強撐一口氣:「你這逆女!我這就將你逐出門去!以後你與侯府再也沒有關系!我的女兒隻有玥兒一人!」
大夫人和沈玥也怕的臉色慘白。
他們沒養過我一日,就連我回來後,也是三餐跑出去偷著吃的,臨了,卻還想著將我換下來,送去廟裡青燈古佛一輩子。
這爹娘,用我養父的話來說,真特娘不是人!
好在我對他們並無感情。
我的感情隻用於在乎我的人身上。
魏砚眼神裡像淬了冰,底下遮掩著對我的心疼:「那等侯爺將葉枝從族譜裡除名之後,再來與我商討太子妃事宜吧。」
侯爺大喜,朝我冷冷一哼後,拉著大夫人急切的出了府。
我看了這場戲,肚子餓的咕咕直叫。
魏砚從椅後抽出一根鞭子,啪的一聲展開遞給我:「我知曉夫人生氣了,可安定侯府與齊國暗中勾結,他們於夫人隻有生恩,卻無養恩。夫人若怪我,那就狠抽一頓,出出氣。」
我用鞭子挑起他的下巴,這張臉端方豔麗,像極了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