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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逢春

第3章

發佈時間:2025-08-19 15:3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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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狠了。


我聽說的時候,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


 


季驚塵看見我發抖,橫了我一眼:「怕了?」


 


我一撩自己的袖子,胳膊上全是雞皮疙瘩。


 


重重點了點頭:「怕。」


 


季驚塵似乎對我這句怕了很是受用,他勾了勾唇:「之前不是還說挺想睡的麼?」


 


之後他身子轉向我:「不想了?」


 


我狠狠搖頭:「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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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皇上推崇佛教,現在正在天下大肆修繕寺廟。


 


監工一事,理所應當落在了季驚塵的頭上。


 


上京的寺廟修的最是恢弘,聽說那佛像高聳入雲,比幾個人疊起來還高。


 


我央著季驚塵帶我去看看,他不肯。


 


他皺著眉頭說:「危險。」


 


他怕已經設計讓我假S,若是我再出現在眾人面前,那一切就會被拆穿,我就又陷入了危險的境地。


 


我拽著他寬長的衣袖,低眉順眼:「想去。」


 


他看著我,神情無奈。


 


我原地轉了一圈,攤攤手:「你看我,都快長霉啦!」


 


伸出袖子在他鼻尖處晃悠:「你聞聞,是不是有霉味兒。」


 


季驚塵看著我良久,然後偏過臉去:「好。」


 


我覺得他有點奇怪,好像在回避我。


 


於是又湊上前去看他的眼睛:「真的?」


 


他目光一沉:「真的。」


 


我轉到他面前去看他:「不騙人?」


 


他看著我:「不騙你。」


 


「國師大人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他看向我,眼中的情緒十分復雜:「宋時雨,我何時對你說過不字?」


 


我總是覺得他今日很奇怪。


 


連說的話都這樣奇怪。


 


「反正已經被你利用了很多次了,再多這一次又何妨呢?」


 


我突然僵在原地:「什麼意思啊?」


 


他步步緊逼:「我ṱū́₂說的還不夠明白麼?」


 


我尬笑兩聲:「我不明白,這話是從何說起?」


 


他臉上閃過一絲自嘲的笑容:「從何說起?」


 


「從來到這裡說起?」


 


「還是應該從上馬車說起?」


 


「還是從,你S了中郎將說起?」


 


12


 


季驚塵此處,隻是我的庇護所。


 


那個丫鬟沒有冤枉我。


 


中郎將確實是我S的。


 


當年我被誣陷買賣官職,聚眾穢亂被廢除封號,抄家流放。


 


整個事變與中郎將脫不了幹系,他踩著我們全家上下幾十口的屍首,吃著我們的血肉,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他表面上與我交好,實際上卻一直是首輔梁遠的鷹犬。


 


我流亡歸來,一路見慣了百姓怨聲載道,流民易子而食。


 


這幾年來,蝗災,水災,旱災,天災有之,人禍亦有之。


 


皇帝大興土木舉國範圍內修建寺廟,梁遠私吞災民救濟款。


 


寺廟的修繕款他也拿了一部分。


 


我在中郎將家中找到了賬目,又趁機上了季驚塵的馬車,也是為了搜集他私吞修繕款的證據。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那是季驚塵的馬車。


 


我做的隻是裝出驚慌失措的樣子,然後等他上來,等他善心大發,救我這一次。


 


證據在我手裡,我一直沒動手,隻是因為,修建寺廟的監工是季驚塵。


 


我不知道如何保得住他。


 


我退後幾步,看著季驚塵:「你都知道了?」


 


季驚塵看著我,沒有說話,代表默認。


 


「必須要除掉梁遠,不然救濟款出不來。」


 


季驚塵輕笑了一聲:「公主大義。」


 


他搖了搖頭,在房間裡踱步:「隻是不知,公主到底是為了救濟款,還是為了裴閻之?」


 


裴閻之。


 


也有一部分原因……


 


因為梁遠曾想拉攏裴閻之,但裴閻之一直拒絕與之同流合汙。


 


甚至有一次,梁遠想邀請裴閻之赴宴,十分貼心的準備了馬車前來迎接。


 


結果裴閻之舉著火把出來。


 


直接將馬車給燒了。


 


此事傳的天下皆知。


 


都說裴將軍有血性,但從此之後梁遠與裴閻之的梁子便結下了。


 


不然為何裴閻之上街出遊,也有人在背後放冷箭?


 


他一早就被盯上了。


 


季驚塵見我不吭聲,又嘲諷般笑了幾聲:「又是裴閻之。」


 


他背過身去,仰頭輕笑:「裴閻之,裴閻之。」


 


「宋時雨,你這一生都栽在他手上,你卻還要幫他?」


 


13


 


當年裴家被抄家,裴老將軍跪在我面前。


 


我本想上前將他扶起,誰知他不但不起,還衝我磕了三個響頭。


 


磕過頭後,他老淚縱橫:「小兒紈绔,還望公主多多照拂。」


 


話音剛落,老將軍割了自己的脖子,血濺當場。


 


老將軍S不瞑目。


 


我用手將他眼睛遮上,但無論如何他都不肯閉上眼睛。


 


直到我說出那句:「裴老將軍放心,我定會讓裴小侯爺成才。」


 


他方才閉上了眼睛。


 


我向父皇求情,想要裴閻之到我府上。


 


父皇應允了。


 


但是他一個罪臣,又能以什麼身份到公主府上?我隻能對外界宣稱他是我的男寵。


 


我要他聞雞起舞,要他日日看軍書,要他學騎馬射箭。


 


但在公主府上不過半年,我又發現他仍與從前的狐朋狗友們廝混。


 


我一怒之下,帶著他去遊街。


 


我要他與從前徹底割裂,徹底忘記自己是從前那個裴家小侯爺,我要他置之S地而後生。


 


幾日後的雨夜,裴閻之飲了酒,衝進我的寢房。


 


我見他雙目猩紅,看著我,眼底仿佛滲血。


 


他將我按在床上,無論我打了他多少個巴掌,他都沒有放開我。


 


他力氣大的驚人,將我身上的衣服撕碎。


 


我掐著他的脖子,眼看著他的臉頰變得通紅。


 


他衝我喊:「你不是要毀了我嗎!」


 


「來啊!」


 


他將我咬得好痛,我懷疑他要吃了我。


 


我也喊:「裴閻之你這隻瘋狗,野狗,你真的要一輩子當一隻狗麼?」


 


他突然停下來了。


 


然後開始趴在我身上嗚咽。


 


他輕聲說:「我恨你。」


 


「我恨你。」


 


不知道他說了多少句我恨你,我又聽見他用更小的聲音說:「但是我又忍不住想你。」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怎麼辦?」


 


「我該怎麼辦?」


 


我被抄家之後,才發現裴閻之早已找到了新的靠山。


 


他平步青雲,蒸蒸日上。


 


而我卻被流放,直至今日。


 


14


 


與季驚塵吵了一架後,我留下書信,便趁天還沒亮便離開了。


 


走之前,我回到了從前的宅院。


 


想要最後看一眼那裡。


 


本以為現在那裡定是已經腐朽破敗,雜草叢生,角落生滿蜘蛛網。


 


沒成想,踏進去門檻的時候,我卻發現,那宅子出奇的幹淨整潔。


 


仿佛一直有人打掃一般。


 


我往深處走去,見裡面的格局都沒怎麼變,隻是沒有了從前的熱鬧。


 


顯得空曠了許多。


 


走過遊廊,才發現,這裡居然多了一處花園。


 


花園裡種滿了白色的牡丹,還有梨花樹。


 


地面上鋪滿了白色的花瓣,遠遠望去,仿佛是一夜的風雪過後,雪落滿地。


 


花園角落處有一處孤墳。


 


我還沒走近,被遠處的人攔住了。


 


是一個男子,他穿著布衣,風霜滿面,手上長滿繭子,應當是看護院子的下人。


 


他指了指我:「你是什麼人,這裡不能外人進的。」


 


我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一年前,我從未想過,會有今時今日。


 


走進自己的家門還會被叫做外人。


 


我搓了搓手:「我是新來的,來這裡打掃庭院的。」


 


那男子撓了撓頭:「裴將軍又找了新的人來嗎?」


 


我頓時錯愕?


 


這上京中,除了裴閻之,哪還有第二個裴將軍?


 


我笑了笑:「對,裴將軍說院子裡不好打掃,便叫我過來了。」


 


狀似無意般問起:「為何要種這麼多白牡丹和梨樹啊,很難收拾吧。」


 


那男子道:「沒看見那裡有處墳嗎,裴將軍說想要那裡的人四季都能看到雪,便種了這牡丹和梨樹。」


 


牡丹和梨花都是純白如雪,盛放時,便好似雪壓枝頭。


 


我心中一驚。


 


突然想到曾經一次上京下了大雪,我對裴閻之說過,若是四季都能有雪就好了。


 


他居然記得。


 


那花園中的孤墳前面立著一塊碑。


 


碑上刻的字遒勁有力,我認得。


 


那是裴閻之的字,這是他親手刻的。


 


上面寫的:吾妻時雨之墓。


 


15


 


那男子說每隔幾日裴閻之都會來一趟。


 


我將證據藏在了食盒裡,讓那男子轉交給裴閻之。


 


將證據留給裴閻之之後,我便一路南下,一路遊山玩水。


 


本想著什麼時候官府的人追查到我的去處了,我便直接了結了自己。


 


S在山清水秀的地方也好。


 


誰知道一直沒等到來抓我的人,隻是一路走來,一路聽到些小道消息。


 


聽說裴將軍找到了首輔的罪證,聯合朝中重臣,將首輔扳倒了。


 


聽說首輔家中查出大量金銀。


 


聽說裴閻之還沒來得及領功,便一路南下,連下十城。


 


沒有人知道是為什麼,隻是說他好像是要去尋一個人。


 


我沒有東躲西藏,許是太累了,一直想著,若是官府的人將我抓回去,我便認罪伏法。


 


承認中郎將是我S的。


 


結果沒等到官府來人,中郎將的案子就已經水落石出了。


 


ţū₅有人自投羅網,承認了中郎將是自己S的。


 


這個人不是別人。


 


正是季驚塵。


 


16


 


我快馬加鞭趕回去。


 


我要面聖,我要親自招供。


 


我要告訴所有人,人是我S的,與季驚塵無關, 他仍是那個風清朗月的國師。


 


但當我趕到時,卻隻看到了季驚塵被押上刑場。


 


他仍舊是那一身白色的僧袍,目光沉靜,眼眸低垂,將所有情緒斂入眼底。


 


周圍的人都朝他身上扔菜葉, 妄加謾罵於他。


 


他們說他道貌岸然。


 


說他早就破了戒,與當年被廢的公主私通。


 


說他虧得生的好相貌,做事卻齷齪之極。


 


我在人群中喊他:「季驚塵!」


 


他望向我, 眼中終於有了一絲波瀾。


 


我不顧一切的衝上前去,拽住他,不讓人帶著他往前走。


 


我大喊:「冤枉啊!冤枉!」


 


哪有人理我?


 


季驚塵衝我微微一笑:「不冤。」


 


我竟禁不住淚眼朦朧:「怎麼不冤?人是我S的, 是我S的, 你是冤枉的!為什麼要替我認罪?」


 


他搖了搖頭:「我就是道貌岸然,齷齪之極。」


 


「時雨,這麼多年的修行, 戒嗔戒痴戒貪,卻一直戒不了你。」


 


我愣住了, 他從未說過如此逾矩的話。


 


他卻仿佛釋然了:「臨S之前,ẗṻₐ 終於可以痛快一回。」


 


「時雨,別哭。」


 


我被官府的人推開,跌坐在地上。


 


抓著他們說:「抓我, 人是我S的,別抓他。」


 


但是又一次被推開。


 


季驚塵卻笑了:「時雨, 我不冤。」


 


「這麼多年的修行, 每日想的不是佛法三千, 而是你今日是否又未進朝食。」


 


那日我匍匐在街道上, 看著季驚塵被帶走, 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時雨, 你記著, 是我活該。」


 


17


 


暮色四合, 山林間不斷有鳥獸的鳴叫, 我推開窗, 深深嗅了幾口, 山林中滿是青草香, 頓時覺得心情大好。


 


這時一個清脆的童音從身後傳來。


 


「娘親。」


 


我回頭一看,正好看見一個梳著雙丫髻, 穿著粉色短袄的小團子站在我身後。


 


她指了指自己手中的書本。


 


「娘親今日朝食隻吃了一碗薄粥, 爹爹說這樣不行。」


 


我蹲下身來直視小團子:「朝食呢,就是想吃多少吃多少,不要聽你爹亂講。」


 


這時, 身旁突然傳來一聲嘆息。


 


「唉, 養的豬一直在長肉, 但娘子卻日漸消瘦了,這可如何是好?」


 


轉眼看見季驚塵對著窗子感嘆。


 


我錘了他一下:「要吃你吃。」


 


他拿出一疊糖糕擺在我面前:「多吃些。」


 


我又推了回去:「不吃, 你休想。」


 


他又推了回來, 我又推了回去。


 


「當年在刑場, 可是我的暗衛救你的,不然你怎麼能活到今日,你可別忘了。」


 


「正是因為你救了我, 所以我才要報答你。」


 


「你這是恩將仇報……」


 


「我這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彼時月色正好,花好月正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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