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一個人跑到小河邊。
10
我實在想不明白，杜長河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今日之前，所有人都說他是壞人，但自今日起，杜長河突然變成了好人。
那個叫李止的人過來了，他是杜長河的養子。
李止說：「杜妹妹，義父這麼多年在京城真的很不容易，他想帶你回京城。」
我撿起一塊石頭，在水面上打了個漂，蕩起一圈一圈又一圈的水花。
「那他囚禁皇帝，染指太後的事情是真的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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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害忠良，割地賠款的事情又是真的假的？」
「半真半假。」
李止說要是真的想知道杜長河是什麼樣的人，就要自己去親眼看一看，而不是聽人說。
我默默低下頭。
看見了自己身上穿的，脖子上戴著，這些都是花杜長河的錢買的。
我突然覺得很羞愧，其實我是沒有權利責怪杜長河的。
太作了。
林姨知道我想開了之後，寬心不少：「再怎麼說，他都是你爹。」
收拾行李後跟著我們一起去了京城。
我知道，林姨一直都喜歡杜長河，這點一直都沒有變過。
臨行那日，大春在馬車後面追著跑，一邊揮手一邊說：
「奴奴，你去京城做大小姐了可不要忘記我！」
「我會去找你的！」
11
到了督公府後，所有人都稱我為二小姐，林姨為夫人，這點林姨和我都很是震驚。
杜長河都是太監了，太監可以娶妻嗎？
蘭香姐給我解釋：「義父的事，沒人敢說二話。」
蘭香姐是杜長河收養的義女，也是整個督公府的女管事，我們的衣食住行都是蘭香姐安排。
而我在督公府，卻沒有看到那個義子李止。
「林姨，您是這個府中的女主人，您回來了，這管家權也該給您了。」
林姨愣住了，有點手足無措，耳垂紅紅的，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明白。
「別亂說，什麼女主人？」
杜長河就是這個時候過來的，他大步過來，把一個碧綠的镯子套在林姨手上。
說：「阿慧，這麼多年委屈你了。
「這次我一定要給你一個名分，讓你成為全京城最尊貴的女人。」
林姨雖然嘴上說得不願推辭，但我能看到林姨眼中的光。
杜長河話說到一半，就被太後叫走了。
我安慰林姨：「林姨，我隻認你做我娘。
「要是老杜對不起你，我打S他！」
林姨笑著揉了揉我的臉，我從小就不瘦，來到督公府後好吃好喝養著我，我更是吃得圓滾滾的。
「好孩子。」
我拉著蘭香姐一起去堵杜長河，但他一晚上都沒回來。
聽人說，這晚上，京城又S了一家人，是被杜長河帶人抄家的。
隻不過這家的主君是個大貪官，這也是杜長河做得為數不多的好事了。
我把聽來的事情繪聲繪色地告訴林姨。
「林姨，我覺得這老杜還算不錯。」
來到京城後，杜長河雖然很忙很忙，但都會抽出來時間陪我，畫糖人，捏泥塑，還會誇我寫的文章寫得好。
杜長河還算不錯。
我覺得，林姨可以嫁給他。
可惜的是，杜長河是個太監。
林姨是歡歡喜喜地嫁給杜長河的。
蓋上喜帕子之前，我叫了林姨一聲：「娘。」
她高興地應了一聲：
「好孩子。」
蘭香姐也叫了林姨一聲義母。
她操持了杜長河和林姨的婚事，一切都是熱熱鬧鬧的。
連李止都來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李止就是皇帝。
他走過來，對我說：「杜妹妹，好久不見。」
說是這麼說，但他的目光完完全全地盯著我身後的蘭香姐。
蘭香姐羞紅了臉。
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不說話。
本該是大喜的日子，突然有下人說：「夫人自缢了！」
我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還是蘭香姐拖著我過去見到林姨的。
她吐著長長的舌頭，面目有點猙獰。
杜長河握著林姨的手，哭得泣不成聲。
我突然覺得頭很疼很疼，有些站不穩，推開杜長河，說：「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娘也不會S。」
我把這一切都怪在了杜長河身上，不停地對他發火。
眼前有些恍惚，看著杜長河的時候，他突然變來個樣子，不是眼前的一副好皮囊，而是油膩膩的不堪模樣，好像之前村子裡媒婆給林姨說媒的人啊！
杜長河接受不了我的無理取鬧，恨恨地甩了我一巴掌：「別哭了！」
後來還是蘭香姐拉走了我。
那段時間我害怕壞了，不想和杜長河說話，幸虧有蘭香姐陪我玩說話，天天摟著我睡覺，我這才從林姨去世的事情中緩過來。
隻是，杜長河查了好久，都沒有查到林姨為什麼突然自盡。
明明林姨那麼期待嫁給杜長河啊！
12
又過了幾年，我們都長大了。
蘭香姐嫁給了皇帝，成了香妃。
我這才又見到了李止，那個皇帝。
我一直就想問他：「你為什麼認杜長河做義父？他不是壞人嗎？」
李止告訴我：「朕確實是義父的養子，是在冷宮裡面養大的，如果不是義父，朕早就S了。」
我這才知道李止不是太後的親生兒子，而是她從冷宮裡面抱養的小皇子。
而杜長河在那段時間，還做過太後的男寵。
我越發討厭杜長河了，但因為什麼我自己也不清楚。
隻覺得這些日子越來越恍惚。
我好像忘記了什麼。
又好像多了一段記憶。
我沒有朋友，就經常進宮找蘭香姐，也是為了逃避杜長河。
李止很想立蘭香姐做皇後，但太後不同意，太後有個侄女胡小姐，是個未嫁的老姑娘，今年已經二十五了，人長得好看，但脾氣不好，京城沒人敢娶。
太後就想讓胡小姐做皇後。
現在胡小姐已經入宮了。
我和蘭香姐在後花園散步的時候，正好遇上了胡小姐。
她渾身上下都是血，坐在地上，正在對一個大狗抽皮扒筋。
那大狗剛剛生完崽，一窩小狗崽正排隊遭受胡小姐的毒手。
我看到眼前血腥的場面，「啊」地大叫了一聲。
蘭香姐知道我也有狗，可能是想到了大黑的緣故才這麼激動，連忙捂住了我的眼，輕聲安慰我：
「別怕，別怕。」
蘭香姐讓人攔住了胡小姐，抱走了那一窩小狗崽。
寒冬臘月裡，我給小狗崽洗身子，做了一個暖暖的窩。
事情的結果是胡小姐去找太後告狀。
蘭香姐被在雪地裡面罰跪。
好在李止及時過來，抱著蘭香姐回來了。
御醫一查，蘭香姐竟然有孕啦！
李止高興，我也高興。
我摸著蘭香姐的肚子，說：「蘭香姐，等小外甥出來了，我就帶著她一起玩！」
蘭香姐笑眯眯地說好。
寵溺地摸了摸我的頭，說：「我們的奴奴也長大了，是不是該嫁人了？」
我一時羞澀得不行，不知道蘭香姐為什麼會突然提到這個話題。
蘭香姐說：「那天去你房間的時候，不小心看到了你和春將軍的書信。」
我以為蘭香姐沒看到呢。
春將軍就是大春啊！
當年他大字不識就去做了先生，簡直是誤人子弟！
他便不去教書，照常吃先生的束脩，最後學生的爹娘過來鬧，但因為是杜長河讓他當先生的，上面自然有人護著他。
最後還是大春自己過意不去，正好各地都有徵兵的兵長，大春就去當兵了。
大春好厲害的，沒過多久就當上了百夫長，千夫長，然後是先鋒將軍！
大春也學會了寫字，隻是字寫得歪歪扭扭很是難看。
他有一次來了京城，託人傳話見我。
我看著他，高高的個頭，曬黑了，也變瘦了。
其實人也沒那麼好看，但我就是覺得心裡痒痒的，覺得他這好那好。
然後我們就開始斷斷續續地寫信。
他在信中說打仗的事情，說哪裡又造反啦？哪裡又招安啦？
還說外面呀，好亂好亂的。
幸虧我在京城，要是我在外面，他不放心。
最後還是他說：「奴奴，我相中你了，咱們好吧？」
然後我就稀裡糊塗地點頭了。
和大春就這樣好上了。
好開心哦。
13
我把一切都交代出來了，蘭香姐沒有調侃我，而是真心替我感到高興。
「奴奴，我真替你感到高興，有自己喜歡的人，真好。」
「希望你和春將軍幸幸福福的。」
我仰頭，看著蘭香姐。
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哭了，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了下來，我連忙去拿帕子給她擦，說：
「蘭香姐，你怎麼哭啦？」
蘭香姐沒說話，怔怔地看著外面。
原來是李止來了。
我想，定是李止讓蘭香姐受委屈了。
我想替蘭香姐出頭，但蘭香姐卻說：「奴奴，你先回去吧！」
「你在宮裡住得夠久了，也該回家了。」
我是好久沒有見杜長河了。
這次回家，發現杜長河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慢慢變老了，鬢角已經生了白發，臉上也有了皺紋。
怪不得太後不喜歡他了。
隻是，我看著杜長河，有點心酸。
聽下人說，杜長河天天都盼著我回家。
老杜，真的老了。
尤其是林姨走後，他更加老了。
他不是什麼督公，而隻是一個等待不懂事女兒回家的老父親。
我突然淚眼婆娑，撲到了杜長河的懷裡。
叫了他一聲：「爹爹！」
我已經記不清多少年沒有叫杜長河爹爹了。
杜長河身體微微顫抖，小心翼翼地抱住了我，紅了眼眶。
我這才知道，自己有多麼任性。
在府中的時間，我更加珍惜和杜長河的相處。
他走到哪裡都帶著我。
直到大春進京，朝他求娶我。
杜長河這才知道我和大春的事情。
悶悶不樂。
「自己養的白菜被豬拱了，能開心嗎？」
雖然杜長河嘴上這麼說，但我能看出去他確實挺開心的。
他這輩子沒有得到幸福，他的女兒得到了幸福，就好了。
我和大春又過了兩年才成婚，蘭香姐生了小外甥，都會叫我小姨了。
再不嫁人，就真的成了老姑娘了。
而當初的胡小姐，生了一場重病沒了，太後才放棄了讓李止娶她。
隻是蘭香姐一直不是皇後，盡管她是大皇子的生母，在皇宮中一直很受寵。
我和大春大婚在前，我驀地感到害怕，惴惴不安。
害怕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當年的事，對我已經有陰影了。
我開始整夜整夜地睡不著，做一些離奇古怪的夢，夢中有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對我說：
「杜奴奴，你根本不配過好日子！」
「杜奴奴，你真膽小，一直不醒過來！」
我直冒冷汗，夢魘了好幾日。
又驚又怕，對著那個人說：「你是誰，為什麼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她悽厲一笑，面容變得詭異，幹瘦如骨骼的手指突然抓住我的脖子，想要把我勒S，說：「我就是你啊！杜奴奴，你不認識我了嗎？
「還是說，你永遠都想在夢裡不醒過來了？」
我覺得喘不過氣來，哭著說：「你不是我！你不是我！」
那人松了手，竟然安靜下來。
說：「我不是你，那你想讓我是誰？」
她的臉突然變成一團黑霧，不停地變幻，閃現出好多好多張臉。
有杜長河、林姨、蘭香姐、李止、大春、大黑、大皇子……還有好多好多的人……
我太害怕的，害怕的喘不過氣來。
又哭又鬧。
猛然地驚醒。
發現自己已經被冷汗打湿。
蘭香姐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把我摟在懷裡，輕聲安慰，說：「別怕，姐姐一直在呢！」
我突然淚如雨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