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無一例外，都被他拒絕了。
我也不敢多提，唯恐讓他起疑心。
凌從昭慢悠悠地收回了視線，牙齒不輕不重地咬在我的耳垂處，含糊著說。
「一輩子關著倒也不錯……全看你表現了。」
自書房離去，我耐心等了幾日。總算是到了上元節。
以沐浴為借口，我將凌從昭塞來的貼身女侍衛十三打發了出去。
待她離去，我輕手輕腳地出了浴桶，將上次逃跑被抓回來藏在淨室牆壁S角的幾塊碎銀以及一份路引找了出來。
小心翼翼地將碎銀與路引藏在小衣裡，我面不改色地出了淨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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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將坐在梳妝臺前，十三便和另一個丫鬟弄月推門而進。
「今日我要同爺去逛燈會，勞你給我打扮的好看一些。」我摸著妝奁盒，輕聲說著。
弄月笑吟吟地應了一聲。
「平日裡娘子穿著素淨，今日難得要打扮呢。」
我望著鏡中的自己，嘴角微翹。
「今日不一樣。」
今日是我又一個逃出牢籠的機會，如何一樣。
弄月語氣活潑地恭維了幾聲，手上動作不停，很快，一個凌雲髻便梳好了。
我挑著妝奁中好幾件看著就價值不菲的首飾遞給她。
「都帶上吧。」
弄月面上露出遲疑之色，
「都帶上，怕是有些多了。」
我微微抿唇，露出一個略帶羞澀的笑。
「這些都是爺的心意，今日難得出門，便是將妝奁內所有首飾都帶上，也不算什麼的。」
弄月了然，促狹一笑。
「娘子看著冷淡，其實心裡頭也念著爺的好呢！」
她說著，便將鑲珠寶蝴蝶八寶簪，金累絲紅寶石步搖，雲鳳紋金簪等首飾一一插在我的發髻上。
弄月手巧，那麼多金燦燦的簪子插在發髻上，卻不顯得俗氣，反倒顯得華貴異常。
就算我六分姿色，也被襯託的有個八九分。
轉念又想到這些簪子步搖的下場，心中倒還真有些惋惜了。
我取出一對紅寶石耳鐺，似忽然想起，微微扭頭，對著立在一旁的十三道，
「爺這個時候當從宮中回來了，你去小廚房看看，叫他們解酒湯裡少放些葛花，爺不喜歡那個味道。」
十三看了一眼我身後的弄月，微微頷首。
「是。」
弄月很快就將我梳妝打扮好，趁她轉身取披風的功夫，我迅速地將早已物色好的珍珠藏在衣中。
一時間心如戰擂。
10
我在凌從昭的眼中看到了顯而易見的驚豔之色。
他牽過我的手，又眯了一眼我的發髻。
「你這是把全部家當都插頭上了？」
我笑著看了一眼他。
「這些和爺送的比起來，不過九牛一毛，爺莫要少見多怪。」
凌從昭嘴角笑意加深，俯首在我面上貼了一下。
「是是是，小人不及姑娘見多識廣。」
我轉眼看見弄月臉上浮現的豔羨之色，她似乎在由衷地羨慕凌從昭對我的寵愛。
可隻有我知道，這恩愛表面的底下，是爾虞我詐，貌合神離。
馬車一路行駛到東街口。甫一下車，我便被街上熱鬧的景象迷住了。
長街上，花燈火樹，遊人如織。
絢爛的花燈高懸在道路兩側，將這冬末初春的夜晚映得如白晝般光彩燦爛。
我本該可以日日流連於這街上。
現如今，卻隻能由凌從昭施舍，才能夠見到這副景象。
真是可憐可悲。
凌從昭抓住我的手，微微放大了嗓音。
「街上人多，切莫牽好我。」
我低低地應了一聲，跟在他的身邊開始逛燈會。
我一邊逛著，一邊四處留意長街上的巷口胡同。
正當我打算找個借口和凌從昭分開時，便見侍書面色嚴肅地走了過來。
我隱約聽到了「七皇子」「相見」這幾個詞。
眼見著凌從昭眉頭擰起來，我心中暗道。
天助我也。
果不其然，凌從昭松開了我的手。
「爺有事要離開一會兒，街上人多，要不你先回……」
「我可以自己逛的。」
我打斷了他的話。
「讓十三跟著我就好，不會有事的。」
凌從昭定定地看了我兩秒，隨後捏了捏眉頭。
「行。」
他扭頭吩咐了幾個侍衛跟在我身邊，正要離去，轉身的步子又微微一頓。
他回首望向我，語氣平靜。
「莫要忘了爺先前同你說的話，莫要亂跑。」
「奴婢知道了。」
眼見著凌從昭的背影消失於人海，我緊繃的神經也寸寸放松下來。
「十三，你陪我去水畔那邊放花燈吧。」
我拿著蓮花燈，指向秦水河畔的地方，示意十三跟我走。
「水畔人多，娘子還是離遠些比較好。」
十三木著一張臉，伸出手就要將我拉住。
我佯裝無意地轉身，便向著水畔走去。
十三連同幾個侍衛隻能跟在我的身後。
越靠近水畔，人越多。到後面，幾乎是肩膀靠著肩膀。
我忽略十三在身後的警告聲，專找那些狹小的縫隙鑽。
不知怎的，圍靠在水岸邊的人忽地躁動起來。人群紛紛往前一擁而上。
我沒有絲毫猶豫，借著這股衝勁跑向了河畔。
「娘子！」
十三在身後高喊一聲。
我狠狠地打開了她伸來的手，將十三驚怒交加的目光拋在身後，硬生生地往前衝了好幾步。
離著水邊幾步之遙，我一股腦的將頭上的首飾抓下，向天上撒去。
「誰家的金子掉地上了！」
人群迅速亂成一團。
我又往水邊靠近了幾步，隨後將身上的軟毛織錦披風向人群處一蓋。
轉頭毫不猶豫地縱身躍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有人落水了！」
岸上有人開始呼救，有人奔跑，還有人跟著跳了下來。
我將所有紛擾拋之腦後，憋著一口長氣，拼了命地往對岸遊。
11
待我上岸時，已然渾身湿透，精疲力竭。
身上被水底暗礁剐蹭撞擊的傷處疼得我渾身發抖。
但我不敢停，也不能停。
十三她們肯定是一發現我跳水便跟了下來，縱使我水性好，遊得快，也不可能甩掉她們多少。
我勉力支起身子，按照記憶中的路線開始狂奔。
因著今日是上元節，人群都聚集在城東，我專挑狹窄昏暗的小巷走，一路上倒是有驚無險。
眼瞧著離城門口越來越近了，剛要松口氣，卻聽見有轟隆的馬蹄聲逐漸靠近。
我的心頓時一緊，慌亂中，瞥見左邊不知誰家的府邸門口赫然停著一輛金頂馬車。
而那馬車，竟沒有馬夫看管。
我咬咬牙，奔過去撐著馬車一躍而上。
馬車內黑漆漆的，雖無法看清內壁裝飾，但隻摸著手下厚厚的絨毯，便知這馬車主人非富即貴。
隻喧鬧聲越來越近，此刻後悔也來不及。
我隻得握緊身上僅剩的一隻金簪，將耳朵貼在馬車壁上，細細聽著外邊的動靜。
然而還沒等這喧鬧聲過去，卻見車簾被人從外邊輕輕掀起。
光亮乍現，我猛然將尖銳的簪子抵在來人脖間，捂住她的嘴，低聲道。
「不許叫喊！不然我S了你。」
那是個年輕漂亮的娘子，一雙秋水般清冽柔和的雙目微微睜大，隨後點頭。
我疑惑於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愣然，卻顧不上多想，挾著她坐在坐墊上。
提燈被放置於小座上，柔和的光線將原本黑漆漆的車廂照亮。
沒一會，車外傳來馬夫的詢問聲。
「娘子，可否前行？」
手背被人點了兩下，我將金簪往前送了一分。
「老實點，莫要想著喊人。」
那娘子又點頭，我松開捂著她嘴的手，視線牢牢地盯住她。
隻見她輕啟紅唇，語氣自然。
「趙伯，走吧。」
我正松了口氣，卻見那娘子看向我，潤澤柔和的眉眼間帶了些許笑意。
「可是竹韻娘子？」
我心下一驚，腦海中搜尋著這娘子的面容，卻是一無所獲。
「你是何人？」
那娘子緩聲道。
「家父戶部侍郎林宣和。」
侍郎林家……我了然，隨後將金簪收了回來。
「原是林娘子。」
林娘子莞爾一笑，「竹韻姑娘聽聞過我嗎？」
我凝視著她平靜柔和的面孔。
「曾聽凌從昭談起過。」
「凌郎君對竹韻姑娘非同一般。」
她轉身拿起一件大氅，「夜裡風寒，還請娘子收下這件衣裳。」
凍僵的手指抽搐了一下，我道了聲謝，接過了那件大氅。
早已失溫的身體逐漸有了溫度。
我靜靜地等待著她詢問我緣何在此。而林娘子卻一言不發，隻微微闔目靜坐著。
我掀起窗簾一角朝外看去，馬車正向著城口出發。
而城口處有人披甲執矛，正對著出城之人一一排查。
果然寧安候府的人！
我放下窗簾，撇去雜念。轉眼看向了對面的林娘子。
「方才對娘子多有不敬，還望娘子海涵。日後若有機會，我必結草銜環以還娘子今日之恩。」
林娘子睜開一張盈盈美目。
「何來「恩」字一說？」
她輕笑一聲，眼波流轉著，眸中有異樣的情緒閃過。
「你怎知，我今日願意送你出城，不是為了凌郎君？不是為了將來的家宅何寧？」
我微微扭頭，語氣堅定。
「不論娘子為何目的，都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合該感激娘子。」
交談間，馬車已然到了城門口。
林府的馬夫被人喝住。
「為何夜半出城？車上又是何人？」
我聽了這聲音，頓時心神緊繃。
竟是侍書！
那馬夫報出自家姓名，而我則在林娘子的眼神示意下，貓下了身子。
隻見林娘子掀起窗簾，溫聲細語地說道。
「青州的外祖母身子不好，家母命我速速前去，因此不得不深夜出城。」
「原是林娘子，得罪。」
侍書應聲，馬車得以緩慢前行。
我的一顆心總算落入了平地。
就在馬車快出城門的時候，一陣馬蹄急踏聲由遠及近。
或許是受到了驚嚇，林府的馬猛的一個後仰。車廂也隨之顛簸起來。
我下意識地驚叫一聲，隨後SS地捂住自己的嘴。
然而，一切都太遲了。
我聽見那個熟悉的，冷漠的聲音在簾外響起。
「車上是何人？」
一股寒氣直鑽天靈蓋，我思緒一片混亂，隻隱約聽到了侍書和林娘子的解釋聲。
「是要爺親自去接你嗎？竹韻！」
一聲冷喝在我的腦中炸開。
我勉力穩住心神，對上了林娘子那雙暗含擔憂的眼睛。
「多謝娘子相助，今日之恩，我……祝澄沒齒難忘。」
我扯出一個笑，將一直握著的金簪插入發間。
「凌從昭寡信輕諾，卑鄙無恥，並非良人。而娘子是淑人君子，值得更好的郎君相配。」
說罷，我就要解開身上的大氅。
林娘子握住了我的手，有溫度自她的手心傳來。
「外頭更深夜露，娘子披著吧。」
「……多謝。」
我轉身掀起車簾下了馬車，面色平靜地仰望著凌從昭。
凌從昭坐於馬背上，一半臉被火把映得猩紅，另一半被黑夜籠罩著。
那雙戾氣叢生的眼睛被火光照得顯得異常可怖。
鷹隼般的視線牢牢地盯住了我，帶著讓人不適的窒息感。
他冷冷勾唇，握著韁繩靠近我。
「你有種。」
身子被撈上馬背，凌從昭猛一甩鞭子，帶著我疾馳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