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你。」
「你!」我怒,這該S的趙行簡,虧我見了他還挺高興,扭臉對母親道,「快快將他打出去!」
父母親隻相視一笑,問了趙行簡晚間想吃些什麼,二人都走了。
隻剩下我們兩個,趙行簡背著手忽然湊到我跟前:「你瘦了些,更添幾分猴氣。」
我微抬下巴,不理他。
不妨什麼東西杵到我眼前,耳邊傳來他笑語:「好不容易找到的,不要嗎?」
斜眼一看,是一本泛黃的古籍,神話傳說。
好吧,原諒他了。
我仍是繃著臉,伸手去拿。
Advertisement
他卻一下子抬手:「不喜歡,那我隻好把它送別人。」
他比我高出許多,手又抬得高,我跳也夠不著,隻好咬牙給個笑臉:「我要,謝謝師兄。」
趙行簡這才將書緩緩放到我手心裡。
我迅如閃電,一把抓住古籍,狠狠地踩到他鞋子上,一溜煙跑了。
15
次日趙行簡帶我去太學報道。
卻惹了不小的麻煩。
太學共分「天地玄黃」四大院,各院又將學子分成幾齋。
太學執事看過舉薦信,領我前去「地九齋」報到。
趙行簡則在「地三齋。」
丫鬟不得入太學院,故而我裝著筆墨的箱子都被趙行簡拎在手中。
他也不嫌重,邊走還同我說著各處的風光。看起來短短幾日,他已經把太學院上下摸了個透。
「等下學,我再帶你去書鋪,京都的書鋪可比清水鄉的大多了。」
還用他說,我都在這裡住十九年了。
「嗯,多謝師兄!」嘴還是要甜。
說笑間,走過迂回長廊。
我左腳剛邁出,但聽得耳邊勁風刮過。
還沒來得及反應,趙行簡已經擋在我身前。
「嘭」的一聲響,他悶哼一聲,險些摔倒。
一顆藤球滾落在地,廊下五六個華衣男子笑作一團。
「趙大才子,對不住,沒瞧見你!」為首一略胖的男人笑得最歡。
我擰眉瞪了眾人一眼,趕緊去看趙行簡的傷。
那藤球直直地砸在他颧骨處,此時那塊已經起了異樣的紅,怕是很快腫起來。
我讓他俯身,從小挎包裡拿出化瘀的膏藥給他抹上。
「很疼吧,塗上會好些。」
他疼得皺眉,眸光卻帶著笑意:「不疼。」
說話間罪魁禍首已經走到跟前,為首的那個喊道:「大才子,把球撿給我們吧。」
我這才看清此人的臉,暗道一聲「不好」。
竟是王明這個小霸王。
他乃靖王之子,是個不學無術的主。
最要命的,他好色。
有次公主賞花宴,謝聽竹受邀,帶我一起。
男女分席,我喝了點酒站在池邊看芙蕖花。
這王明不知從哪裡冒出來,非說我是他帶來的丫鬟,就要來拉扯我。
我的婢女解釋時,謝聽竹也已趕到。
那時他不過是剛剛及第的探花郎,毫無根基。
王明並不怕他,居然道:「世上美人大多相似,認錯也是常有的。」。
最後,當然是謝聽竹......將他揍了一頓。
回憶至此,我握了握拳。
王明此時也已經看到我的臉。他眼前一亮:「哪家來的女娘,好生漂亮!你莫不是趙行簡的妹妹?
「不如我帶你四處轉轉,也好熟悉。」
惡心!
全力踢向藤球。那球也長眼,直奔王明痛點。
「你找S啊!」王明捂檔,指著我痛罵,「你知道我是誰嗎?」
「公子對不住,你說把球給你,小女子沒掌握好力道。」我佯裝不知道他身份,有些畏懼地說。
趙行簡此時也已將我擋在身後。
「對不住就完了?我——」
「殿下,這二位皆是謝太傅舉薦之人,皇上過幾日還要召見,殿下切莫讓老身難做。」
執事終於發話。那王明不服氣,卻也沒再說什麼。
我低頭偷笑,牽著趙行簡的袖子跟在執事後面跑了。
等到安全,我問趙行簡怎麼惹到王明。
才知道,兩日前太學有考試。王明作弊買了一篇好文章寫上,最後評分卻沒趙行簡當堂寫得好。
夫子知他作假,譏諷王明,說他就是花費黃金千萬兩,也買不來真的錦繡文章。
王明惱怒,自然要尋麻煩。
哎,雖說太學對一眾學子來說是神聖之地,但像王明這樣身份的人,學問再爛,也能輕松入學。
如此不公。
「那你真不疼了嗎?」
「真的。」趙行簡衝我笑笑,「比起你踩我那一腳,算不上什麼。」
還能跟我插科打诨,看來確實無事。
方才我拿球傷了王明的做法欠妥,可不那麼做,又有些憋屈。
罷了,做就做了,怕什麼!
謝聽竹打他一頓且能全身而退,王明若要尋我晦氣,我也能搞定!
說來就來,下午馬場學射御之術,再遇王明。
我並不知太學院中射御課程教得如此細致。
沒帶騎裝,便選了一匹溫馴的小馬,騎著看場中人策馬揚鞭。
「女娘小心些,弄不好摔斷腿,我可是要心疼的。」王明一行人在我身旁勒住馬。
他手裡捏著鞭子,皮笑肉不笑地指著我的鼻子。
「別看了,趙大才子被夫子找去,不會來的。」
我催馬想遠離他,路卻被攔住。
王明道:「小女娘,我來教你?」
說著他身邊的人還在起哄:「你有福氣被殿下看上,還念什麼書,當世子妃不好嗎?」
「小女娘學這些有何用,本世子帶你去玩些有趣的。」
面對王明的咄咄逼迫,我腦筋飛速運轉:光天化日,王明必定不敢對我做什麼。
他現在刁難我,無非是要出兩口惡氣。
再者,他之權勢非我一個小官的女兒能輕易得罪。
揍他行不通,得換個招。
萬千思緒在我心頭繞了一圈,我旋即乖順請安:「見過世子與諸位公子。
「世子說女娘學射御無用,可朝陽長公主曾策馬領兵千萬,救先帝於水火之中。世子可要慎言。」
朝陽長公主,那可是一代傳奇人物。雖是女子,卻為開國皇帝打下大半江山。
王明哪敢置喙他這位老祖宗,噎了一下。
我趁機又道:「我不敢同朝陽長公主比肩,騎術尚可,世子會打馬球否?我與你討教一二!」
16
我們這邊動靜不小,引起旁邊人的關注。
聽聞我要與王明討教打馬球的技藝,連夫子也驚動。
馬場上很快布置好。
我與王明在雙方球門前勒馬,等待一聲令下。
此次比賽隻有我和王明兩人。
一炷香內,擊中對方球門多者勝。
發令官揮旗,王明率先揚杆,卻不是對準球,而是掃上馬腿。
我早提防著他,韁繩一緊,馬兒嘶鳴,前蹄躍空,輕巧躲過。
王明隻當我是鄉下的來的傻丫頭,沒想到我馬術確實不錯,有一瞬愣神。
我出手如閃電,球杆一撈一擊。隻聽「砰」的一聲,球正中王明那邊球門的銅鑼。
「承讓!」我抱拳。
接下來比賽,王明不再小看我。
一炷香快燒完,我進三球,王明隻進兩球。?
我二人正緊張地追逐馬球時,一條油光水滑的黑犬不知從哪裡竄出來,叼起球就跑。
「哪來的畜生!」王明嘴上還在罵,手裡的杆子已經重重落下。
這一擊下去,黑犬必定頭破血流。
我心一緊,趕忙抬手攔下。兩杆相撞,我受了全力,手臂被震得發麻。
「王富貴!」場外有人高呼,那黑犬十分狗賊地豎起耳朵,瞅我一眼,把球吐下,撒腿跑了。
就見幾個家丁打扮的人趕忙跑去捉已經跑遠的狗。
這麼一打岔,香已經快燒完了。
我與王明又專注搶球,幾個回合下來,那球在我球杆範圍內,王明根本插不進手。
他瞪著我,然而我衝他一笑。
球也順勢滾到他那裡。
他反應也快,抬手一擊,正中我球門。
香滅。
三對三,平了。
結果出來,不等王明說什麼,我忙施禮:
「多謝世子相讓,才沒讓小女子丟臉。
「世子身份高貴,卻如此平易近人,實在令人感動。」
王明圓圓的臉上出現一絲名為茫然的神情,他想說什麼,最後隻好擺手:「罷了罷了,你,馬球打得不錯。」
從前,謝聽竹有時會跟我說起朝中各個勢力,或是談一談朝中人物。雖然隻是一兩句,倒也把人概括完了。
對王明,謝聽竹的評論就是色厲內荏,極重面子,卻又講義氣。
我現在看來,王明吃軟不吃硬,給他賣個好,他就拿你當朋友。
對我來說,多一個朋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
此次馬球賽一鬧,我倒是小小地出了名。
剛下場,便有幾名女學生過來主動與我打招呼。
還有人要給我下帖子,說是家中不日要舉辦馬球會。
我也都一一應下。
卻覺得有道視線一直追隨我,抬頭看去,與對面一錦衣男子對上視線。
男子一身絳紫紗衣,眉眼精致,氣質也溫和,瞧著不像是尋常人。
對我彎起嘴角,露出淡淡笑容。
我趕忙垂下眼簾,對他略一點頭,和新認識的幾個女郎走遠。
晚間,趙行簡特意尋我一道吃飯。
他也聽聞了我和王明比賽打球的事情,好奇我何時學會的起碼和打球。
「呃,秘密。」我趕緊把包子塞進他嘴裡,「你想不想學,我教你啊。」
趙行簡也不知道是被噎到,還是怎樣,白我一眼:「我不稀罕。」
吃了兩塊母親做的桂花糕,我忽然覺得心裡發悶。
不知父母在家如何。
不知......謝聽竹有沒有處理好水匪的事。
無端又想起他,恍然驚覺,他真的無意間教會我良多。
或許,雖然他從未拿我當妻子,卻仍希望我能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他什麼都會,隻是不會愛我。
我,也終於不是那個終日唯唯諾諾的方家庶女、安於後宅的謝夫人......
我會把李姿的生活,過得很好很好。
想得出神,一盞茶遞到我嘴邊。
「吃飯也不專心,當心噎著。」趙行簡就差將水喂給我,「想家了?」
我點頭。
「忙起來就不會想家,比如等會兒教我騎馬。」
「嗯,有道理。」我點頭。
馬上反應過來:「你要跟我學騎馬?」
見對方點頭,我肚子裡壞水冒上來:「叫聲師父聽聽。」
趙行簡含笑湊過來,我也把耳朵湊過去,誰知他卻一伸手,捏住我耳垂:「膽兒肥了,這麼和師兄說話!」
他作勢要用力,我忙告饒,抱住他胳膊和手:「我錯了,師兄,好師兄!」
趙行簡的手心溫度漸漸變燙,我抬頭眨巴眼睛,可憐巴巴地瞅著他,卻看到他臉越來越紅。
最後清清嗓子,很是嫌棄地將我推開:「假得很。」
晚間,太學無課程。
漫步其中,可見眾學子或是讀書,或是吟誦,亦有的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談天說地。
到馬場,我拉住韁繩,讓趙行簡上馬。
他動作熟練,一點不像不會騎的樣子。
可是上馬後,他又緊張得不知該把手腳放於何處。
我先拉著繩子,帶他在場上走一圈。
他學得很快,不一會兒就能催馬慢慢踱步。
我走得累了,把繩子送給他,讓他慢慢轉。
自己則靠著欄杆,無意識地又哼起歌謠。
但覺有東西扯我裙擺,低頭一看,一個黑不溜秋的玩意兒正在咬我的裙子。
「壞狗!」
竟然是那條油光水滑的黑犬。
我蹲下身子,伸手拍它腦袋:「你叫王富貴?我看不如叫黑心狗蛋!」
手感不錯,我又摸了兩把。
頭頂卻傳來一陣輕笑,緊接著如玉的男聲道:
「它自己選的名,喚別的,它不應。」
沒防備被驚到,猝然抬頭,就看到白日裡那位身穿絳紫衣衫的公子含笑瞧著我。
暮色漸起,光線有些昏暗。
男子生得好相貌,恍如山靈變幻的美人,瞧著有些不真切。
忙起身。
因不知對方身份,隻好依照同學相見那般,行抱拳禮。
王富貴撇開我,十分狗腿地湊到公子身邊,尾巴狂搖。
「我並非太學學生,此番是來拜訪老師。」男子語氣溫和,「方才可是嚇到你了?」
我搖搖頭,剛要說什麼,趙行簡已經騎馬趕來。
「兄臺,天色已晚,我帶舍妹先行離去了。」
趙行簡坐在馬上說完這麼一句,朝我伸手。